第三章 魚
第三章魚
伍子胥聽聞太子建在宋,亦往之。
伍子胥至宋時,宋國國君宋元公與國中卿族華氏、向氏不睦,國將亂,故與太子建至鄭國,鄭定公重禮待之,喜太子建。
鄭國時為游吉執(zhí)政,晉卿荀寅曾遣人向其索賄,據(jù)傳游吉大辱其使,譏諷荀寅,如此,荀寅深恨之。鄭國夾于晉楚之間,昨日依楚,今日依晉,明日又楚,反復(fù)左右,晉國亦厭。正此時太子建離鄭至?xí)x,荀寅與其謀鄭,事成許以鄭地,太子建欣然允之,為其內(nèi)應(yīng),故攜伍子胥返鄭。
至鄭,太子建將其圖謀告與伍子胥,伍子胥聞言大驚,正聲道:“太子與胥皆失國之人,身如蓬絮,勢已卑極,行客而謀主國,萬難已?!碧咏ㄐ湃坏溃骸皶x,大國也,兵車萬乘,事必成?!蔽樽玉愕溃骸皶x縱興大兵,又豈與他人做嫁衣,為太子立國。太子乃楚國儲君,雖今日蒙塵,仍可待來日國事有變,主政楚國?!碧咏媛镀萜萑唬溃骸俺嗤踝?,世事艱難,流離列國,狼狽之感時時縈懷,來日必是心灰意冷,我意決絕,必爭今日。”伍子胥聞言心中亦大苦,低頭長輯到地,道:“胥當(dāng)從之。”太子建言道:“我亦知此事艱險,實是生死之博,我曾被托與汝父,今日,建亦以子托與汝,愿先生善教之,萬勿推脫?!毖援?,喚其子,另其拜倒行禮,太子建亦于胸前作輯。伍子胥不言一語,只是挺直腰身,受其禮。
次日,太子建一行人入鄭國國都,伍子胥攜太子建之子勝己子桐易服,背道而行,離鄭。行至傍晚,見一岔路口,悵然若失,不知去處,遂尋一農(nóng)家借宿。
時值盛夏,蚊蟲甚多,嗡嗡作響,日間多行疲累,二子年幼,已然熟睡,失路之人,本就心緒不寧,如此,更是難眠。和衣坐起,似有蛙聲隱約,便推門出屋行至院內(nèi),正值月中,院內(nèi)水缸映圓月,伍子胥昂首見漫天星斗,各據(jù)其位,己身卻不知安于何處。父兄身死,失家含冤之恨愈熾,此生必當(dāng)親赴郢都,一償所愿。然又有何人可助我,何國可助我!列國雖繁,然則秦與楚交好,齊距楚遠,徐、鄭、魯、宋、衛(wèi)小而弱,自保而已,晉雖強,卻只是與楚平分秋色。
唯有吳國!民風(fēng)淳樸而彪悍的吳國?。?!
伍子胥居吳國國都郊外,耕種已有七年。伍子胥未至吳國,便傳來消息:‘太子建謀鄭事泄身死’,月前,楚國,平王已死。伍子胥聞此信,三日不食,言愈少。
因楚國平王逝,立秦女孟嬴之子壬為王,昭王年幼,朝局不穩(wěn),加之舉國為平王服喪,故吳公子闔閭于吳國庭前力薦攻楚,吳王僚意同,遣同母弟領(lǐng)兵圍楚。楚知其兵,反斷其后路,使之不可歸吳。
是日,公子闔閭于府中宴請吳王僚。
吳王僚衣內(nèi)著甲,自王宮至公子闔閭府,道皆陳兵,侍衛(wèi)貼身,劍皆露刃,至其家,吳王僚面色如常,然其望公子闔閭之神色似有深意,公子闔閭忙低頭行禮,而后與吳王依次落座,公子闔閭,舉杯言道:“臣知王上愛食魚,現(xiàn)值五月,正是鱖魚鮮美之時,昨日著人捕撈,幸不辱命,得兩條極佳鱖魚,特請名廚專諸入府,為我王烹之”吳王僚含笑言道:“公子闔閭真知我,有心。”
此時侍從言道:“烹制已畢?!惫雨H閭道:“速將鱖魚獻上?!痹挳吂雨H閭面露苦楚之色,又說道:“臣足疾犯了,痛不可忍,容臣暫退,于室中用藥?!?p> 吳王僚淡笑說道:“公子還當(dāng)速回,與汝共食鱖魚。”公子闔閭應(yīng)聲稱是退下。
專諸雙手端木盤,盤上一鼎,鼎內(nèi)清蒸鱖魚飄香,行至門前,吳王僚見此人一身粗布衣衫,略有些凌亂,也還算干凈,容貌普通已極,稍顯油膩,真真一個廚子。好奇問道:“不知這鱖魚做法有何不同?!睂VT嗓音粗糲,回道:“小人做魚的師傅說過‘至味是簡’,魚本含腥,必要洗凈,去鱗后,魚身兩面各劃一刀,用鹽腌上片刻,魚身放蔥姜,鼎中加水,用竹箸將魚架在鼎上,將水燒開,蒸上半刻鐘,將蒸魚時所析出之湯汁棄掉,而后在魚身鋪上蔥絲,澆以熱油,即可。烹制之后,當(dāng)速食?!眳峭趿旁缫崖牭檬持复髣?,口中生津,說道:“快端上來?!笨粗鴮VT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竟覺得有些喜歡這個廚夫。
吳王僚看著專諸將魚擺在自己面前,忍不住身子前傾,便要拾箸就食,卻見專諸抓起魚尾,直刺自己胸前,吳王僚要笑這人是個瘋子,嘴角略有笑容,口中便吐出了鮮血,眼神望向自己胸口,鱖魚已四分五裂,透出一把劍柄,劍身已穿透內(nèi)甲,盡沒于胸,必是絕世利劍,吳王僚艱難說道:“汝··非廚夫乎?”專諸言道:“是矣,然于廚夫之前,善殺人?!眳峭趿耪f道:“今日真··是我平生···最意外最···有趣的一日,闔閭用心,使僚不負此行,然惜此魚。”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將胸前劍上殘存魚肉放入嘴中咀嚼,而后惋惜說道:“血腥氣太重··太重··”專諸聽不到此語,其身已為肉泥。
吳王僚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