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酉時,有霜。雪停以后氣溫逐漸回暖有融雪的意味,到太陽下山以后溫度陡然降低,窗戶紙上結(jié)了薄薄的一層冰。小孩子好奇的用手去扣冰塊,扣漏了牛皮紙被家里大人打得屁股通紅,滿院子都是小孩子的哭聲。
琉璃貓被這哭聲吵醒,她睡覺從不脫衣服。伸展四肢很快就從睡眼惺忪當(dāng)中蘇醒過來,琉璃貓練過雞司晨犬守夜的功夫,她睡覺永遠(yuǎn)是半睡半醒,如此說來她已經(jīng)有好幾年未曾做夢。說好了三更天再見,這會兒時間尚早,琉璃貓順著廊臺走下來。
店里的小伙計(jì)見了,“哎呦小姐您怎么穿這么少,小店缺火少柴別再給您凍著嘍。”
“不冷的喵,有沒有魚吃喵?”
“魚?”,店伙計(jì)覺得新鮮,不過他們后院還真養(yǎng)著兩條大鯉魚,“有是有,可這天寒地凍的......價格也?”
“盡管去做喵,本姑娘不缺銀子的喵?!?p> 琉璃貓從領(lǐng)口摸出一塊七八兩重的銀子扔過去,銀子在地上彈跳幾下被小伙計(jì)抓在手里,興沖沖的到后院吩咐廚師做魚。大鯉魚一共兩條,膘肥體壯的,紅燒一條糖醋一條剛剛好。
琉璃貓一口飯沒吃,愣是吞了兩條魚。打著飽嗝兒走出店門,要小伙計(jì)該什么時候上板就什么時候上板,今晚她不回來住。
屋外街道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雪很厚,被車壓人踩變成冰,不到來年開春是不會融化的。所有人家的屋頂都積了厚厚的雪,這雪可以起到一定保暖的作用,但在開春以前必須掃干凈。家家戶戶都點(diǎn)著油燈,王家莊似乎還是個相對富裕的地方,黑土地莊稼成長也有保障。月亮圓圓的掛在天空,還不到最圓,月亮只要不到最圓的時候永遠(yuǎn)感覺不到它的明亮。當(dāng)人深夜走在街巷,忽然感到一股寒光從天上照到底下,抬頭看,那便是月圓之夜。
天空中沒有一片云,普通人走這樣的夜路尚且不用打燈籠,琉璃貓自然更不在話下,甚至看得比青天白日還要清楚。走夜路走夜路,琉璃貓從來不知道走夜路是什么樣的感覺,她的眼中沒有完全的黑暗除了那四面不透風(fēng)的山洞。即便是四面不透風(fēng)的山洞有了七寶琉璃鏡也不礙事,七寶琉璃鏡當(dāng)中有一顆寶石會發(fā)出微弱的白光,平常人無法察覺卻足夠琉璃貓看清周圍的事物。
琉璃貓漫步在大街上,雪沫兒被風(fēng)從屋頂上吹下來落到她的頭發(fā)上,落到她的脖頸里涼絲絲的感覺神清氣爽??兹傅妮p功雖好,可也只是草上飛和燕子三抄水的輕功,琉璃貓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有人在屋頂上飛跑。
孔雀飛身落到街道上,“你可算來了,我都快餓死啦?!?p> “這樣喵?你到村東頭第一家喵,店里還有我吃剩下的魚。”
“嗯?”,孔雀瞪了她一眼。
“魚......”,琉璃貓咧開嘴巴不好意思的笑,“嘿嘿,只剩下魚刺了喵?!?p> 孔雀拍拍她的肩膀,“狴犴近身功夫了得,卻不大懂得機(jī)關(guān)暗器。今晚你來守夜,一定要徹查附近不能有任何敵人的耳目。不過據(jù)我分析,凌云秀乃是蓮花派至尊,也未必有人敢找他的麻煩。不過主人也有交待,無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凌云秀?!?p> “知道了喵!”
琉璃貓飛身躥上屋頂,施展出踏雪無痕的上乘輕功。輕功分為好多種,飛檐走壁和仙人倒掛畫只是最初級的,草上飛是御風(fēng)而行的輕功,而輕功中的祖宗還要數(shù)這踏雪無痕。踏雪無痕本是天山派的不穿秘法,如今天山派四分五裂,最有名氣的一支改作如意閣。如意閣招賢納士,將踏雪無痕作為吸引來賓的餌料,后來怎么到了仙人洞便不得而知。
琉璃貓飛身形上了屋頂,映著月光就見一身材矮小的少女在夜空中穿梭,很快就來到了凌云秀所居住的那王家店。飛身形下到天井當(dāng)院,用唾沫潤濕手指在窗戶上點(diǎn)一個小洞,朝里面觀望,凌云秀正在一木樁子上閉目養(yǎng)神。木樁不過碗口粗細(xì),凌云秀單腳尖點(diǎn)住木樁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嘴里不停的念叨。
屋子里香煙繚繞,大概是狴犴那姑娘閑著無聊玩起焚香。要她裝一個黃花大姑娘實(shí)在是有些難為人,狴犴也就是阿房,從小練的就是硬氣功。阿房看起來柔弱,運(yùn)起氣功來胳膊能粗上兩三圈,大拇指那么粗的鐵鏈子一把就能拽斷。要她這么暴躁的人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屋子里實(shí)屬不易,琉璃貓也就不敢抱怨守夜的差事苦了。
總不能就這么在窗戶底下蹲著,琉璃貓索性掛在樹杈上看月亮,一看就是一整夜。
木樁當(dāng)啷一聲倒地,阿房抬起頭,“主人,您感覺怎么樣?”
“不太穩(wěn),差點(diǎn)兒扭到腳?!?p> 常言道一日不練百日空,功夫這種東西一旦學(xué)到身上就要勤加鍛煉,而且習(xí)武之人也愿意時常練習(xí),這玩意和讀書不一樣。阿房趁著凌云秀吃完飯睡回籠覺的功夫在鎮(zhèn)子上找到一劈柴的活計(jì),活動筋骨以后身上刺癢的感覺減退許多,對凌云秀的態(tài)度也好起來。
這時候正笑盈盈的跟云秀搭話,“主人您真是,在這圓不隆冬的木頭上打坐?!?p> “我也不想,可師父說我好動不好靜,要我打坐悟道?!?p> “那您悟到了嗎?”
凌云秀噗嗤一笑,“可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連我都能悟出來的道還能叫做道嗎?”
“您說話真高深?!?,阿房將香爐放到窗外,屋子里的煙實(shí)在是太大了。
凌云秀瞇著眼睛,坐在條案前去推窗戶,“這,這是二師兄教給我的,我也大懂不懂,可能他也不太懂。”
“您二師兄真的那么厲害?聽您說的他文武雙全?!?p> “是呀,他不僅厲害生的還俊俏呢,就是那白眉毛有些滲人?!?p> 阿房笑,“噗,難道是白眉大俠嗎?”
“咦!”,凌云秀渾身打一個冷戰(zhàn),“二師兄他可比白眉大俠漂亮多啦!等咱們到了武當(dāng)山玄妙峰蓮花觀,問清楚我的身世以后再帶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