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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三天故事

第七章 日東升,月西落,今日之日已非昨

唐末三天故事 普通普通普通 4479 2020-03-01 21:58:53

  布泉茶館大堂中已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多是兩三人一桌。三人找到最后一張空桌坐下。

  鄭韜要的是紫筍茶,看桌上擺的是大碗,又叫茶博士換成小杯。

  堂中喧嘩,都在討論此次的隋朝寶藏。

  ——只有一桌例外,四個人共用,卻未飲茶,兀自趴在桌面,格外醒目。桌子底下還散發(fā)出一股寒氣。

  三人聽了一陣,方知所謂隋朝寶藏來由:

  隋軍破陳時,以晉王楊廣為統(tǒng)帥,實賴晉王元帥府長史高颎決斷三軍。高颎受文帝楊堅密令,將建康城內(nèi)寶物大半掩埋,以圖后用,只將小半留給楊廣封存。楊堅臨死前欲將寶藏之事交付楊勇卻被楊廣攔截。之后楊廣三下江都均尋找不到寶藏,被縊死前又將秘密告訴了蕭皇后,由楊政道一脈相傳,如今楊氏后人已參破謎題,只是無力將寶物取出。在此之前,就已有多次傳出消息,只是前去尋寶之人都是杳無音訊。此次錢幫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派了大隊人馬出城,才引得滿城風(fēng)雨。

  故事似真似假,難以甄別。

  忽聞一陣銀鈴輕響,鈴聲清脆通透,如靜夜微風(fēng)浮動,央央未絕,正是朝此處而來。眾人俱未聽過此等悅耳鈴聲,心中甚至生出幾分清涼,知此銀鈴殊非凡品,一時好奇,眼光均向茶館大門投去。

  鈴聲漸近,艷陽正照。

  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鬟伴著一美貌高挑的女子款款走進茶館來。那小丫鬟纖纖蠻腰上纏著碧綠絲帶,絲帶上又系著三個銀鈴,隨著婀娜款步輕輕搖晃。衣帶飄飄,鈴聲綿綿。小丫鬟只十三四歲,如桃花雙靨上淺笑嫣然,手扶著華美女子,一雙大眼卻在堂中四處搜尋。

  小丫鬟對女子道:“小姐,咱們來晚沒位子了,可怎辦?”

  江鄭二人聽這鈴聲著實有些耳熟,也向二女子望去,原來這小丫鬟便是前天晚上在綴春樓給他們上酒菜的那個小丫鬟,那小姐便是南歌。小丫鬟認(rèn)得二人,與二人微微一笑,南歌目光橫掃,未有停留,好似沒看到他二人似的。

  鄭韜原見過南歌,卻不知江滿帆與她有過兩夜情緣,見江滿帆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失禮,便用手中茶杯在桌上輕磕兩下提醒他。江滿帆驚醒回神,也覺失態(tài),輕咳一聲,呡一口茶。

  大堂中男女皆被高挑女子的無雙姿態(tài)懾服,一時無聲。不知誰人輕呼一身:“是綴春樓的南歌小姐?!贝筇弥袊W然一片,眾人皆不知這號稱“長安首艷”的南歌不在綴春樓,怎跑到茶館來了。

  未等她小姐回答,一個男子已起身在自己剛坐的長凳上輕拂,擠出笑臉道:“娘子請這邊?!?p>  南歌原要坐下,卻又有十幾個男子起身,都要請佳人賞臉。

  南歌為難道:“這么多的凳子、椅子,奴家挑的那個是?”聲音慵懶扭捏,撩得這群漢子一陣酥麻。

  一個男子道:“這簡單,娘子相中哪個桌席,我一定叫他起來?!闭f話的男子衣著光鮮,樣貌頗是俊朗,在這十幾個人算是鶴立雞群了。桌上尚放著一柄長劍,鑲著幾個玉石。

  南歌道:“請教郎君姓名?!?p>  男子見南歌問他姓名,只道自己一番充滿男子氣概的話語已博得美人青睞,心中歡喜,朗聲道:“在下顧摩領(lǐng),江湖上有個外號叫‘銀劍刺麒麟’?!?p>  顧摩領(lǐng)的名號想必在武林也甚響亮,堂上無人敢做聲。

  南昌公主心想,這顧摩領(lǐng)的外號可真有趣,竟叫什么“淫賤”,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顧摩領(lǐng)雖心中不悅,但又不愿唐突佳人,還給人解釋起來:“這‘銀劍刺麒麟’可不是什么葷話,乃是出自李賀的《馬詩》:‘內(nèi)馬賜宮人,銀韉(音肩)刺麒麟’。這寶劍在我手中不正如鞍韉之于駿馬嗎?”

  南歌可不愿聽他胡扯,只問道:“你方才說,我相中哪個桌席,你就要叫他起來,是不是?”

  顧摩領(lǐng)滿臉堆笑,連連稱是。

  南歌在堂中左顧右盼,將纖手一指,正中江滿帆這一桌。

  顧摩領(lǐng)順著手指看去。

  顧摩領(lǐng)自然認(rèn)得鄭韜,也知道他的厲害,回頭看了看南歌道:“能不能換一桌呢?”

  南歌道:“不能。你若是個孬種,剛才就別放狠話。再說那個窮小子是個輕浮的浪子,幾番得罪了我,我今天便是來找他算賬的。你能不能上?”

  顧摩領(lǐng)見南歌原來是看那江滿帆不順眼,不礙著鄭韜,登時又鼓起信心道:“當(dāng)然能上。我一定幫你把他狠狠地收拾收拾?!弊テ饘殑?,朝江滿帆這桌走來。

  顧摩領(lǐng)知道鄭韜最喜結(jié)交朋友,但看江滿帆衣著簡陋,心想江滿帆未必與他有什么深厚交情,但還是向鄭韜詢問一聲:“鄭大夫見諒。這小子是個無德行的禽獸,今日我要替南歌姑娘討個公道,也不致讓這小子辱沒了鄭大夫的俠名,鄭大夫不會介意吧。”

  鄭韜微笑道:“我與他只是萍水相逢,實不知他如此不堪,閣下能替我解憂,是再好不過了?!鳖櫮︻I(lǐng)又對江滿帆道:“小子若是個識相的,過去給南歌小姐磕幾個響頭,再站穩(wěn)了吃我?guī)子浫_,今日便放了你;若是不識相的,今日便要你走投無路、身首異處、血流五步、溘先朝露?!?p>  同昌公主聽他一段話下來,忍不住又笑出了聲。

  江滿帆見南歌對他先是不理不睬,又找了人要教訓(xùn)他,無甚心思,只淡淡道:“出劍吧?!?p>  鄭韜還沒見過江滿帆這個樣子,心想這顧摩領(lǐng)恐怕要遭殃了。

  顧摩領(lǐng)見江滿帆連頭也不抬,實在是莫大恥辱,將劍拔出。

  鄭韜是劍術(shù)好手,自然知道如何品劍。他見顧摩領(lǐng)拔劍時手勢不往前而往右,未看到劍身便知此是一柄軟劍,又聽“呲溜”輕響,白練般劍身已劍鞘中彈出。劍身光潔如水,無一點雜斑,直挺挺向江滿帆刺去。

  ——須知馭使軟劍最難不過“刺”與“砍”,從此平平無奇的一招便可知顧摩領(lǐng)并非凡手。

  江滿帆將手中茶杯杯口迎向劍尖。

  “噔”,杯底已裂,茶杯一分為二。

  這本在顧摩領(lǐng)意料之中,只是劍尖已不能再向前。

  劍身已向旁高高弓起,顧摩領(lǐng)將劍柄往前送,劍尖仍不得向前。顧摩領(lǐng)看劍身高高弓起已知道現(xiàn)在是萬萬無法使上勁了,果斷放棄,欲將劍往回收。

  ——顧摩領(lǐng)不愧是個江湖好手。明知奈何不了對手,干嘛還傻傻等著被對手還擊?

  顧摩領(lǐng)手持軟劍往回,劍身已筆直,劍尖仍似粘江滿帆手中一般紋絲不動。

  顧摩領(lǐng)和一旁的鄭韜已看出端倪——江滿帆用杯底的裂縫夾住了顧摩領(lǐng)的劍尖,劍尖在兩片瓷片中穩(wěn)如青山。

  顧摩領(lǐng)進不得退不得,索性將劍放開。

  ——與其等江滿帆松手將自己摔個翻天,不如自己撒手。

  劍身蕩蕩悠悠。。。

  鄭韜起身取下軟劍,還回顧摩領(lǐng)手中。

  江滿帆抬著的手也緩緩放到桌上。

  顧摩領(lǐng)碰了一鼻子灰,站回到南歌身前道:“南歌小姐,這小子厲害得緊,我不是他的對手。”說完便走出了茶館。

  南歌一眼都未看他,坐在顧摩領(lǐng)先前的桌席上,正背向江滿帆。

  江滿帆稍一抬頭,望見南歌烏潤云鬢上插滿了金步搖、玉搔頭,尚有一朵紅花,偏偏沒有昨夜送她的竹簪,江滿帆心頭一堵,尚安慰自己道,興許是她將竹簪貼身放著不舍得戴在頭上。

  南歌又朝小丫鬟招招手,一旁侍立的小丫鬟便彎腰給她擦擦桌面,又取出自帶的茶杯,給她倒茶。這一彎腰,江滿帆才知曉那竹簪原來插在了小丫鬟頭上。

  江滿帆呆呆望著南歌的背影,不覺手上用力,兩半茶杯“咔哧咔哧”地作響。

  眾人見他惡狠狠盯著南歌后背,更加篤定南歌說的便是實情,也知這窮小子不是好惹的主,一時無人敢上前去,大堂中已安靜了許多。

  南歌忽然又輕輕哭了起來。小丫鬟急忙取出干凈的絲巾為她拭淚,問道:“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南歌道:“這小子口氣大得很,說自己的暗器是天下第一,誰都躲不過他一發(fā)袖箭,我若是不從他,就要一箭射死我。我知想今日茶館中聚集了眾多的好漢,特來求救,沒成想竟無一人肯為我出頭。。。”

  嗚咽聲中,一個男子站起來,朝眾人拱手道:“在下馬戴,一雙巧手可兜住萬種暗器,江湖豪杰抬愛,稱我為‘巧兜馬戴’,今日也想試試小郎君的暗器?!?p>  馬戴不確定自己拳腳能否勝過江滿帆,對自己的手上功夫卻頗有信心,因此點名要與江滿帆比試暗器。

  說完將雙手舉過頭頂。

  \(?_?)/

  確實是一雙好手,手掌奇寬,手指又奇長,宛若一對蒲扇。更惹人注目的是他的手上還戴著一雙手套,漆黑光潤,不知何種材料打造。

  江滿帆道:“我相信你的手能接下萬種暗器?!?p>  馬戴道:“那你是認(rèn)輸了?”

  江滿帆道:“是。我認(rèn)輸了。”

  馬戴道:“不行。你要認(rèn)輸也得出手了再認(rèn)輸?!?p>  江滿帆道:“那好。我就用手中的茶杯做暗器打你。”

  馬戴道:“隨便你?!?p>  江滿帆左手提起茶壺,往杯子倒了一些茶水,喝了一口,沖馬戴道:“我來了?!?p>  茶杯脫手,直沖馬戴,速度極快。

  馬戴一撈,茶杯入手,穩(wěn)穩(wěn)握住。

  茶水濺出,濺濕手套,喝彩四起。

  馬戴看著干凈的地板和手套上的茶水,面露慚色。

  大手一松,任由茶杯落在地上,茶杯分為兩半。

  馬戴拱手道:“閣下的暗器果真是天下第一。”說完也走出了茶館。

  這巧兜馬戴成名已有十年,眾人雖不解他為何要稱贊江滿帆,但也不敢上去找麻煩。

  南歌見無人敢再上去,也離開了茶館,只是留下一句話:“你們誰能殺得了他,把人頭帶到綴春樓來,我就陪他一晚,不,一個月?!崩淅涞难酃忸┝私瓭M帆一眼。

  ——其實茶館中不乏能人,只是知道此去一路危險,不愿多惹事端。反是些不上不下的要強出頭。

  南歌一走,堂中人又重新談起了寶藏的消息。

  江滿帆的心思依然在那竹簪上,又拿了一個茶杯倒茶。

  鄭韜也只是喝茶。

  男人為女人傷心多半是自找的,有人沒做好受傷的準(zhǔn)備,有人以這份傷痛為享受。顧摩領(lǐng)和馬戴已做好受傷的準(zhǔn)備,所以在受傷前離開。江滿帆卻沒有,所以他才要痛苦,他也不覺得這是享受,否則這份自豪感也能緩和一下他的痛苦。

  鄭韜知道自己此時最好不要說話。

  同昌公主見江滿帆悲苦的神情,又是痛快又是不忍。

  嘈雜中,一道聲音響起,“各位請靜一靜,聽某一言?!甭暼绾殓?,字字分明。

  堂中立靜。

  只見一個中年肥胖和尚一顛一顫地走到大堂中間,無一點腳步聲。

  和尚拱手向眾人道:“各位,此去江寧尋寶,不僅藏寶之處危險萬分,路上還有各門派高手相爭,咱們雖是無門無派,逍遙自在,今天也須選出一個頭領(lǐng),一路上遇見什么情況,才不至于群龍無首?!?p>  眾人皆點頭稱是。

  一人道:“這頭領(lǐng)須得是武功高強,否則路上先嗝屁了,豈不是和沒有一樣。我看大師內(nèi)力如此深厚,可當(dāng)?shù)眠@個頭領(lǐng)。”

  眾人皆信服。

  “且慢!”又是一個干瘦的道士。

  這道士有意賣弄,是以也運起渾厚內(nèi)力,將“且慢”兩字送入各人耳中。

  眾人搖頭晃腦,竟不能分辨聲音從何處傳來。

  道士飄然來到大堂中間,向那和尚道:“小道烏水,也想當(dāng)一當(dāng)這個頭領(lǐng),希望大師能讓給我?!?p>  和尚道:“小僧奈何。久聞道長仙名,這個頭領(lǐng)由道長來做,也是使得。只是道長向來寄身山野,視名利如無物,為何今日要隨大家去尋寶,還要當(dāng)這出頭的椽子?”

  江湖上無門派的出家人中武藝最高強者當(dāng)推這烏水真人、奈何大師,皆是出世的高人,堂中眾人見二人針鋒相對,都不敢言語。

  烏水真人道:“實不相瞞,老師在世時,常念起有一批道家典籍原藏在陳朝皇宮中,后來隨眾多寶物掩埋地下。小道一直掛記在心,今日聽聞寶藏將面世,故想抄錄一份,以慰先師。大師又是為何而來?莫非寶藏中也藏有失落的釋家典籍?”

  奈何大師合掌道:“正是。”

  眾人見烏水、奈何只為各家典籍而來,不求錢財,皆愿以二人為首,當(dāng)下便有人道:“二位高人武藝、品行皆是一流,可一同來當(dāng)這個頭領(lǐng)?!?p>  ——————

  未時,眾人已出發(fā)。

  江滿帆道:“你們先走。”

  鄭韜道:“好?!?p>  江滿帆快步跑出了茶館,策馬而去。

  同昌公主望著他遠(yuǎn)去,問鄭韜道:“他去找那個壞女人了?”

  鄭韜道:“是。”

  同昌公主道:“你怎么不攔著他?我看他快瘋了?!?p>  鄭韜道:“放心。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p>  同昌公主道:“那他要不是呢?”

  鄭韜道:“那你還能看上他?”

  同昌公主隨即在鄭韜手上狠狠掐了一把。

  鄭韜問道:“你還去不去了?”

  同昌公主道:“去呀!你不是說他是真正的男子漢么?他去和那壞女人做個了斷,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是不是?”

  鄭韜道:“這我可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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