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許云說了明日休息,后日去羅浮山,這時節(jié)正是山頂上冰封消融時機,他需要去計算羅浮山的高度,根據冰雪消融的速度。
于是他便在一片歡呼聲中離開了課堂,而后八卦群體就過來團團圍住了汪淺,好奇地打聽:阿淺,今日他們三個怎么都沒來上課???要說遠帆跟謹言不來,倒也正常,只是知逸怎么也沒來,人家可是目標沖著大宋狀元的學霸???逃課這種事著實跟他八桿子打不著呀!
汪淺掏掏耳朵,作勢要抽出腰間明晃晃的九節(jié)鞭,頓時鴉雀無聲,八卦的群眾如受驚的麻雀般散了個干凈。
印象中,她從不曾見過這般空蕩蕩的教室,她在想待會兒要去哪里解決午飯呢?
爹娘昨日來信,因舅舅家的葉良辰表哥去年會試成績不錯,得宣州府第一名,舅舅便將表哥送到國子學來,希望能在明年的春闈中一舉奪魁。一應事宜均托付給爹爹跟娘親,此行怕是要再拖幾日了。
本來可以趁這段時間,跟他們三個好好地瀟灑,好好地樂一樂的,哪知……唉……
汪淺來到后院時,丑夫子、三娘及許云正熱鬧地吃著飯,有說有笑。她愣住了腳步,糾結要不要去破壞這么好的氛圍,因為她此刻心情著實不咋滴。
許云最先看到她,他示意三娘,三娘忙走過去,將汪淺拉過來坐著,關心地問道:“怎么了?一個人傻站著作何?可吃午飯了?鎮(zhèn)國將軍可是還沒回來?”
汪淺不高興地撅撅嘴:“反正沒人管我死活,少吃一頓也餓不死?!?p> “你這孩子,誰惹你了?。拷袢站驮谌镞@隨便吃吃吧,晚上三娘給你做紅燒肉吃好不好?”
“嗯~三娘你對我最好了?!蓖魷\撒起嬌來。
“好了,來吃飯?!比飳倓傇S云去廚房拿過來的碗筷遞給了汪淺,輕輕拍了拍小丫頭的頭,又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雞湯。
汪淺郁悶了一整天的心情總算在美食填飽肚子的過程中逐漸回暖,臉上也有了笑意。
坐在對面的許云也不由松了口氣,丑夫子卻對許云的變化滿心狐疑,他什么時候跟臭丫頭這么熟了?
下午又是在丑夫子的之乎者也中渾渾噩噩度過。沿倉書院雖比不上國子學根深葉茂,十幾年來也培育出了不少大宋棟梁之才。如今他們這一屆均已到了可以參加春闈的年齡,自是要充分準備起來了,少不得背誦四書五經。
吃過晚飯,三娘囑托許云務必要將汪淺送到將軍府,汪淺假意推脫不下,許云只好臨危受命。
汪淺此時心情已好了很多,在月光下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倒著走,“許云,你今日說‘明了前因后果’是何意?”
看,她管他叫許云呢。許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會兒,我正在邊上吃狗不理包子?!?p> 那會兒?哪會兒呢?哼,怪道今天早上像影子一樣跟著自己呢!“哦~既然你看到了,那你跟著我是準備說什么呢?”
許云眼神繼續(xù)飄逸:“哦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夫子嘛總是有義務要多關心學生的?!?p> 汪淺對這個回答頗為不滿意,“那許夫子,你覺得我們的矛盾是不是我的錯?我是不是不應該對他們說那些話?”
許云望著面前的小丫頭,不知她問這話是何意,也并未從她臉上看出絲毫的悔意和歉意。
“感情一事若非親身經歷,誰也沒有資格去評論,只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情誼非凡,若是能彼此成就一番好姻緣,倒是上上之選,莫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莫及?!?p> 汪淺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許云也停下了。身形一高一低,靜靜地注視著對方,月光將兩人的棱角磨平了一些,此時的他們在彼此眼中都異乎尋常的柔和。
汪淺不解地問:“但是友誼之情又如何能騙過自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喜歡談何容易,能陪伴彼此度過漫長的一生,歲月靜好便已十分難得!”
“哼!你不過是依著你個人經歷,而心生怯懦,你是在后悔你曾經的某種堅持嗎?因為那份堅持并沒有讓你獲得幸福,甚至傷害了真正關心你的人,所以你后悔了對嗎?”
“是!你說的對!正是因為時間證明了我曾經的愚蠢,所以我后悔愧疚,也真心希望你們不要重蹈覆轍,要珍惜眼前人!”
“這不用你說,我自會珍惜跟知逸、遠帆、謹言的情誼。但是,我也會勇敢去追求我自己喜歡的人,他出現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不同的,我好奇他的一切:他的過去、他的理想?!?p> 汪淺向前兩步,帶著惴惴不安的期盼,仰頭看著許云:“我不希望他背負著太重的枷鎖,如果可以,我愿意為他分擔一些,只要他肯信任我,哪怕是一點點。”
汪淺看著愣住的許云,他蒼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更顯剔透,這是個慣常壓抑情緒的人,這般動容的表情,她從未在他的臉上見過。
他們相識不過兩月時間,見面更是屈指可數,不知為何,她總是有如福至心靈般對這人的心思知之甚深,看得這般清晰。
汪淺心疼他眼中細碎的星光,她伸出雙臂緊緊環(huán)住許云的腰,小臉貼在他的胸前。
他還是沒有反應,只聽得到她耳邊的心跳一聲又一聲,砰-砰砰-砰,如同她在爹爹軍營中聽過的戰(zhàn)鼓擂鳴。
他終于反應過來了,他想推開自己,汪淺卻下了死力拼命地抱住他,固執(zhí)地不肯松手。
許云沒法子,只得由著她,垂眼看著她頭頂的玉冠墨發(fā),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近來嘆的氣有些多,果真是老了嗎?
微涼的晚風將汪淺的發(fā)尾吹起,掃到許云的臉上,有些癢,他伸手將發(fā)絲輕輕放回原位,落下的手臂卻不知該往哪兒去。
他感受到她瘦弱的肩膀在輕顫,以及他胸前那塊被洇濕的衣服,他沒有問她為什么落淚、為什么傷心,只安靜地站直身子,讓她靠著自己。
正當他要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時,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將汪淺從他懷里猛地扯開。因力氣過大,又太過突然,許云踉蹌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而汪淺則倒在了地上,壓著秦遠帆。
趙知逸跟萬謹言手忙腳亂地將二人扶起,汪淺看見他們三個,更是淚如雨下,抽噎著說:“不是…跑沒影了…嗎?還…回來…回來做什么?”
秦遠帆拿手帕擦去汪淺臉上的淚水,“阿淺,別哭了,今日是我們混,不該對你發(fā)脾氣的,你打我們吧,只要你能消氣?!彼е魷\的手一邊往自己身上招呼,一邊說著“是我混,你打吧”。
“遠帆,別鬧了,”趙知逸從秦遠帆手里拽出汪淺,“阿淺,今日確實是我們不對,你要打要罵都隨你,別難過了?!?p> 萬謹言也擔心地說道:“是啊,阿淺,我們雖是好兄弟,但是嫁人畢竟是你一生的幸福,我們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汪淺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們三人,“你們真的想通了?沒騙我吧?”
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從趙知逸的眼里閃過,他極力壓抑著自己說道:“阿淺,你太冤枉人了吧?我們何曾騙過你?是吧?遠帆,謹言?”
秦遠帆跟萬謹言連忙點頭:“是的是的,阿淺,你信我們,不管以后你做出什么決定,我們都尊重你的選擇,你要相信,我們都是希望你以后能永遠幸福下去的!”
汪淺深知,他們能說出此番話著實不易,她一把呼嚕了臉上的淚水。興奮地跑過去將許云拉到他們面前,一副嬌嬌小女兒姿態(tài)站在許云身邊,面色緋紅的抬起星星眼望著許云。
趙知逸跟秦遠帆只覺眼前這一幕有如晴天霹靂,把他們思索了一整天想到的緩兵之計砸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