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江城長劍平指,突然間劍身晃動,便如銀蛇一般舞動起來。跟著他左手手掌不斷翻轉(zhuǎn),配合長劍左擊右攻,上進下守。方少白驚得兩只眼珠直愣愣地一眨不眨,嘴巴也張大了合不攏來。原來,江城現(xiàn)在所使的正是那玉蟾神功,就是方少白剛才所演練的第一層的第一式到第十三式,其中劍招掌法分毫不差。
方少白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雖然有些武功他也只需看一遍就能學會,可跟母親學習這套玉蟾神功的時候,一遍是遠遠不夠的。有時甚至看了五六遍,練起來都層層阻礙。真不知江城他是如何做到的!
方少白很清楚地記得他這第一層的第一式乃是花了兩天的時間,總共十三式學完也是花了十多日才大致學了個樣子。可是,江城居然只看一遍就能將這一十三式全部學會!方少白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待江城依樣將自己剛才所示演的一十三式全部打完后,他這才深深舒了口氣,難以置信地問道:“前輩,您……您這是如何做到的?”
江城微微一笑,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年輕人,我問你,你剛才所使的這些招式是不是只是那玉蟾神功里的一部分?”方少白點了點頭。江城又道:“那你所使的這全部招式是不是又可以劃分為十三個小版塊,且它們之間既相關(guān)又一層比一層難練?”
方少白再次瞪大了雙眼,心道:“天吶,江城他不但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而且連這些細微的東西他都能分辨得出來。不錯,要看出這第一層里面包含了許多小節(jié)并不困難,可是要準確地說出它里面一共含有幾式,這真不是常人看一遍就能隨口說出來的。難怪江城他如此癡迷武學,他真的……真的是個武學奇才!”
江城看到方少白一臉詫異不已的樣子,已知自己所猜不假,也不多說,提起劍再次轉(zhuǎn)身,并且叫道:“年輕人,這下你可看仔細了?!?p> 方少白不懂他這話是何用意,他讓自己看仔細什么?卻見江城已如之前一般,掌劍同時舞動起來,仍是那玉蟾神功的第一層。方少白凝神去看,待到第五招,這才驚覺,原來江城已在心里琢磨過了。他現(xiàn)在所使的乃是被他改善以后的玉蟾神功,威力更進一步。只不過這玉蟾神功的劍招和掌法本就搭配得相當巧妙,因此江城改進的地方看起來并不多。可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后一個版本比前一個版本要更為出色。
不過不知為何,江城這次只將第一式練完就即停了下來,剩下的十二式?jīng)]再練下去。
方少白看到他停手,立馬快步走上前去,問道:“前輩,您……這太不可思議了!這么短的時間,您是怎么看出我這功夫里面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的?而且,您還改得這樣恰到好處!”
江城微微一笑,道:“這不算什么!你沒看見我不過是將長劍直刺換成斜挑,左掌橫拍換成反向勾拿嗎?”
方少白道:“即便如此,那您也是非常厲害了!之前您說您喜歡琢磨功夫,想研究看如何才能將別人的武功發(fā)揮到極致。我就在想,那您琢磨一套功夫得需要花多長時間呢?我萬萬沒有想到您竟只需看一遍就……”
江城聽了搖了搖頭,像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方少白頓了頓,又道:“記得我母親當初教我這套玉蟾神功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問她,到底是怎樣聰明的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么精妙卓絕的武功!今日一見,前輩您的聰明才智只怕不在那位創(chuàng)出這玉蟾神功的高人之下!”
聽得江城“呵呵”一笑,笑罷說道:“年輕人,你錯了!”
方少白一愕,奇道:“怎么?晚輩說錯啦?”
江城點了點頭,而后幽幽地道:“年輕人,你只不過是被我那點微不足道改進功夫的技巧給迷惑了。但其實,真正聰明絕頂、了不起的應該是那些創(chuàng)造出各式各樣、變幻無方的精妙武功的前輩們。他們是在‘無’的情況下創(chuàng)造出了‘有’,而我只不過是在‘有’的基礎(chǔ)上又增加了一個‘點’。如此,誰更厲害應該就不難分辨出來了吧!”
“就比如說這套玉蟾神功,如果不是那位前輩高人將之創(chuàng)造出來,我又怎么能在其身上加以變化呢?我想,以我的才智,我是決計想不出招數(shù)如此奇特奧妙的武功來的。再比如那南山派的功夫,看似丁善使出來并非那么地威不可當、令人生畏。但當年我到這終南山不久,看見他們的上一任掌門將其傳給丁善及其他門人弟子時,那勢態(tài),那威力,保準你看了也會驚嘆無比。只可惜丁善他們未能領(lǐng)悟其精髓,只大致學了個樣子,并且又不肯下功夫好好研究,好好修練。哎……”
方少白細細咀嚼了一下江城所說的這些話,心想,前輩說的確實大有道理,自己竟差點將主次給顛倒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江城還是非常聰明厲害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他這般,能夠?qū)e人的功夫經(jīng)過自己的改進從而發(fā)揮出更大的威力,而且還能找出其克制之法。只不過,他實在太謙虛了!可想想也是,一個驕傲自大的人又怎會悟出他昨日所說的那番道理,并且像他這樣甘愿在這終南山上終日以酒為伴呢?
沉吟中聽得江城道:“年輕人,我剛才所使的你可看仔細了?”方少白道:“前輩,你說的可是被您改進后的第一層的第一式?”江城眉頭一皺,反問道:“第一層?”
方少白道:“嗯,是的。我娘說這玉蟾神功的外功一共分為十三層,每一層又再細分為十三式?!?p> 江城道:“外功?那么說另外還有一套內(nèi)功了?”
方少白點頭道:“嗯。只不過那內(nèi)功只分層不分式,依舊是十三層。”江城聽了,捋了捋胡須,喃喃說道:“哦,原來如此,難怪!”
方少白忙問:“前輩,難怪什么?”
江城微微一笑,道:“沒什么!你看仔細了嗎?看仔細了那就去練吧!”說著將手里的劍遞給方少白,并將方少白手里的酒壺接了過來。
方少白心下一動,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江城并非是琢磨功夫的“癮”犯了。只不過自己剛才的請求讓他感到有些為難,所以他才想換個方式來指點自己的武功。
江城看他仍站著不動,問道:“怎么,年輕人,你還是想著要此刻下山嗎?”方少白心想,自己急于下山本就是為了將武功練好,現(xiàn)下有高人指點,那就再好不過了。于是微微一笑,長劍立刻抖動起來。
他一邊練一邊暗暗回想江城適才是將哪幾招加以變換過了。幸而江城所改動的地方并不多,所以他還是一口氣就將第一式給練了下來。
江城喝了口酒,喃喃道:“嗯,招式?jīng)]有問題,只是勁道好像還差了幾分?!狈缴侔仔牡溃骸皠诺??前輩的意思應該指的是我的內(nèi)功吧!”但見江城把手里的酒壺往地上一放,說道:“再把劍給我!”
方少白依言行事,江城于是又再次舞動起來,只不過仍是那第一式。方少白凝神去看,聽得江城嘴里問道:“年輕人,這玉蟾神功里面是不是講究著虛實變換?”方少白高聲應道:“是的,前輩?!?p> 江城道:“好,那你看清楚了?,F(xiàn)在這一招先掌后劍,表面上掌為虛劍為實,但實際上你虛中要有實,實中要有虛,虛招中不能一分力道都不使,實招中也不能將全部的力道都給使上。要學會給自己留后路,同時也要讓敵人防不勝防。兵法有云:‘實者虛之,虛者實之’,武功劍理其實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有時候須得學會變通,不能過于死板,要根據(jù)實際情況而定。對方若認為你這招是虛招,那你就偏給他來個實招;對方若認為你這招是實招,那你就偏給他來個虛招……”
方少白接口道:“又假如對方以為自己是一虛一實、一實一虛,那么我們就給他來給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苯呛俸傩Φ溃骸安诲e不錯,你小子也聰明得緊,一點即透?!彼@是一邊解釋一邊演示。方少白在一旁暗暗用心領(lǐng)會,想著,原來前輩說的不是內(nèi)功問題,而是招法與招法之間,各自應該用幾分力。
江城演示完畢,將劍扔給方少白。方少白心里想著江城說的這些,一招一招恰如其份地打?qū)⒊鰜恚强戳瞬蛔↑c頭微笑。待方少白第一式打完,江城這才又從他手里接過劍,演示起經(jīng)自己改進過的第二式。
由于這玉蟾神功太過絕妙,所能提升的地方太少,而方少白又不是初學,所以兩人一來一回間,已練到了第四式。到得第五式,方少白才剛耍得兩招就見江城提著酒壺徑往茅屋那邊走去。
他心下一急,停下來,叫道:“前輩,您去哪兒啊?”江城轉(zhuǎn)過身來,繃著臉道:“誰讓你停下來的?我是去給咱倆弄吃的,難道你肚子不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