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微挑,映出大帳內(nèi)一道謙謙君子身影,他手中執(zhí)著香勺,從香盒中揀出幾顆香丸填入香爐之中,一道香煙裊裊而起,緩緩的四散成輕飄飄的一絲一縷。
蘇禾站在帳外稟道:“文淵伯,英國公府蘇禾求見。”
一小廝迎出帳外,拱手作揖:“我家伯爺請您入內(nèi)敘話。”
蘇禾隨著小廝進(jìn)入大帳,一進(jìn)帳中便聞到一抹香氣,其香味恬淡沉穩(wěn)。
文淵伯已寬去常服,身著一身青色寢衣,發(fā)髻已解,一頭烏黑順滑的長發(fā)垂于背后。
蘇禾作揖:“文淵伯安,小人乃是英國公府蘇禾,深夜本不該來叨擾,可我家國公爺有急事想與您一敘,故特遣我來請您移步前往帳中?!?p> 邊子興溫和笑道:“無妨,無妨,既英國公此刻相邀,必然是有著急的事情,不知......大約是何事?”
他心中稍有顧慮,他與英國公府交往甚少,近日也并無公務(wù)與他相關(guān),他突然深夜相邀,實在怪異。
蘇禾沉了沉,略有顧慮,“這......小人不便多說,只能說有故人造訪,想見文淵伯一面,這位故人也必是文淵伯想見之人。”
故人?邊子興心中暗暗回想,在此處,他唯一惦念的只有游婧芝,莫不是......
“好,我這便更衣與你同去?!边呑优d回頭趕忙吩咐小廝,“快幫我梳頭更衣!”
在趕往英國公府大帳的路上,他步履匆匆,可心中卻忐忑不安,一則,不知那位故人究竟是不是她;二則,若是她怎么會在英國公的大帳中,這會否對她的名節(jié)有損。
一顆心始終懸著,既期待,又怯怕。
邊子興隨著蘇禾來到英國公府的大帳外,蘇禾站在大帳前,低聲對里面說道:“公子,文淵伯到了。”
張明侖的大帳中燭光昏暗,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帳中的人影。
帳中傳出張明侖的聲音:“請文淵伯進(jìn)來吧!”
邊子興應(yīng)邀入帳。
蘇禾守在帳外。
游婧芝見到邊子興,心中突如小鹿亂撞,她呆呆的望著他,手不由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進(jìn)入大帳的一刻,邊子興看到站在一旁穿著夜行衣的游婧芝,眼中的熱淚瞬間奪眶而出,他盡力的控制著自己臉上的歡喜,畢竟此刻還有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英國公在場。
邊子興拱手作揖:“英國公?!?p> 張明侖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回禮作揖:“文淵伯。
張明侖看了眼游婧芝,怕邊子興會有所誤會,解釋道:“文淵伯莫要誤會,郡主娘娘原本是要尋你的,尋錯了帳篷才誤闖入我?guī)ぶ小!?p> 邊子興彎腰鞠躬道:“多謝英國公,此事還望英國公能保密,畢竟事關(guān)女子名節(jié)。”
張明侖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文淵伯莫要擔(dān)心,我張家和游家是世交,我們兩府是鄰居,我自會為郡主三緘其口的?!?p> 說著話,他聞到邊子興身上散發(fā)出的香味,他眼皮抬起,直接對視邊子興的雙眸,“文淵伯,你這帳中香的味道很是好聞,不知是哪位高人調(diào)的?”
邊子興垂眸,“這香......乃是家母所制,若英國公喜歡,等回京師后我派人送一些到你府上?!?p> 張明侖目光冷峻:“不必了,還望文淵伯能謹(jǐn)記一句莫負(fù)初心,想必你和郡主應(yīng)有話要說,我在外頭等你們。”
張明侖回眸望了一眼游婧芝,那一眼盡是苦澀和無奈,可她癡癡相望卻從不是自己。隨即,他伴著幾聲咳嗽快步走出大帳。
帳外傳來蘇禾一聲:“公子,夜涼你怎么出來了?”
張明侖答:“許是在燭火旁呆的久了,心中有些煩躁,出來透口氣?!?p> 邊子興心中隱隱不安,難道英國公察覺了什么?那件事......該不該同她說起。
游婧芝看邊子興眉宇間有些憂愁擔(dān)憂,安慰道:“你不必?fù)?dān)心,英國公與我家交好,雖然沒能做成親家,可他還是會偏幫我家的,所以此事他必不會說出去的?!?p> 邊子興走近游婧芝,卻仍和她隔著兩步距離,他日日思之念之的人,此刻終于在眼前了,他臉上笑著,眼中含著淚,一雙手伸出去想去拉她的雙手可卻不敢再向前,只好又將雙手放下,相望許久后道:“你看著有些清瘦了,可是吃的不好?聽說這里冬日冷得很,你去年可受凍了?你衣服可夠穿?這里你可住的慣?你......”
游婧芝滿眼都是他,笑著答道:“我一切都好,你莫要擔(dān)心,我聽聞你承襲爵位了,還未恭喜你,文淵伯。”
邊子興的一汪秋水中皆是寵溺:“你莫要打趣我,不過我之所以早日襲爵是為著能多參與一些國事,我多做些政績,立一些功,等你回京我便能去官家面前請他賜婚?!?p> 游婧芝仔細(xì)的打量了他,發(fā)覺他氣質(zhì)變得很不同了:“你看起來......確實穩(wěn)重了許多,也愈發(fā)精神了,不像小時候那副文文弱弱的樣子了,這不過才幾月不見,你便很有意氣風(fēng)發(fā)之貌了。”
邊子興被夸的有些羞澀,低下頭去笑著。
別的大帳都已熄滅燭火,張明侖百無聊賴的蹲在帳外,夜晚的春風(fēng)輕輕襲過,帶著絲絲涼意,不由得連連咳嗽起來。
游婧芝聽到帳外的咳嗽聲,想到他身子本就弱不禁風(fēng),便決定和邊子興告別:“如今劉吉等人橫行朝堂,官家雖明里不說什么,但已生了罷免他的心思,所以你可在此事上為官家盡一些心力,還有......如有一日后宮之事被搬上朝堂,萬望你務(wù)必以皇后為尊。你我今日暫別,待我回京師再去尋你,”
和邊子興道別后,她看著帳外張明侖的背影,走到帳邊,低聲道:“今日之事,感謝英國公,英國公有恩于婧芝,他日君若有需,我必定相報?!?p> 張明侖聽她此話,轉(zhuǎn)身入帳中,只見他面色蒼白,氣息微亂:“你這便要回去了?”
她對自己,除了感恩,竟再無別話,昔日同游市井,共享珍饈的日子,她竟都忘了嗎?
可自己又還能說些什么?她的心中,哪怕是有自己一絲絲的影子也好。
張明侖怕藏不住自己瞳中的失落,垂首作揖:“郡主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