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一場大雪,北院已經(jīng)支離破碎。
嘈雜熱鬧過后,只一片蕭零孤寂。
夜幕降臨,冷風瑟瑟,未燃盡的柴房角落,九兒等院中的人都走完了才滿是疲憊的睜開眼。
整整一日一夜,院中來來回回這么多人,卻從未有一人過來幫幫她,亦沒有人關心過她的死活。
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她,或是探探她死了沒,或是驚駭于她臉上的傷口。
無人問候一句,更無人好心請來大夫,甚至一句“疼不疼”。
人心薄涼,走走散散,盡是無情的冷漠。
沒有傷心,沒有痛苦,于她而言,這是自喜嬤嬤走后,她每日都在承受的生活。
唯一的觸動,只剩冰冷殘破的落寞。
漆黑的月色中,她伸手摸了摸臉上那處血肉翻滾的猙獰傷口,指尖微微一動,偌大血淋淋的傷口竟被她一下扯了下來。
手上染滿了鮮血,看上去十分駭人,她低著頭,目光落在掌心血肉模糊的一團,沒有害怕,只微微失神。
梅香拂動間,顧游現(xiàn)身,一襲漆黑長袍將他整個身子淹沒,面具擋著臉,依舊看不出容貌。
面無表情的看著九兒,佛手一揮,一袋熱乎乎的包子掉落在九兒身上。
“吃吧”
九兒沒動,抬頭,凝聚著層層黯淡的無神眸光看向他。
“長壽面”
她低低喚了一聲,顧游一愣,很快蹙眉道:
“先吃飯,你活下來,才能找到它”
見她慘白著臉沒什么動靜,顧游輕嘆,又一揮手,一胖乎乎的白色小犬突然出現(xiàn)在九兒懷里。
“汪——”
白色小奶狗趴在九兒懷里叫了一聲,九兒立刻有了反應。
她拿起身上的包子,將其中一個撕成小塊小塊的團子放在地上,小奶狗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一共六個包子,九兒給小奶狗喂了兩個,自己吃了兩個,剩余兩個她習慣性的往懷里塞,剛塞一半,就被顧游伸手攔住。
“顧叔叔,你.....你不是不吃嗎”
她沒見過顧游吃東西,相處這幾日,他除了喝酒,從來不吃其他東西,他給她送包子送飯,她總是先招呼他,可他從來不吃。
所以,她以為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是可以不吃飯的。
“你吃飽了嗎?”
顧游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問了另一句。
九兒點點頭,顧游松開她的手腕,沉聲道:
“你現(xiàn)在,正在長身體,想吃什么就告訴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以后,不準把食物留到下一頓”
他的語氣很嚴厲,九兒抿抿唇,抖著肩膀低下頭。
“謝謝顧叔叔”
顧游沉默,負手而立,低頭看了她許久,半響才道:
“想好了嗎,你只有一次機會”
白色的小奶狗吃飽喝足,已經(jīng)趴在九兒懷里睡著,九兒抱緊它,發(fā)白的指尖微顫,卻是絲毫沒有猶豫的點點頭。
“嗯,想好了”
誰也不知道,九兒這句“想好了”,飽含了多少害怕和無措,驚恐和膽怯。
寺廟里,長壽面死后,因為懷里這只白色小奶狗,她才放棄赴死的絕望。
回來后,長壽面臨死前痛苦的掙扎一直縈繞在她腦中久久揮之不去。
那場大火,來的及時,她想,活著也是受罪,還不如帶著這小奶狗去地獄尋它的親娘。
“世間萬物,皆有輪回,人死后有魂,魂有魄,魄有轉(zhuǎn)生,靈物也如此,我只能告訴你,那黑狗的魄會在七日內(nèi)轉(zhuǎn)生,我沒辦法探知它會以什么模樣再次出現(xiàn),你可以,如果你承受的住,我可以教你方法”
顧游的這句話,讓九兒重生了希望,讓她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可以找到長壽面,那....那喜嬤嬤呢,還有....娘親,我能找到嬤嬤和娘親嗎”
顧游沒回答,只揮手將她帶離了火場,被問的煩了,便回頭盯著她的臉瞧了一會。
“明日正好借著這場火,將你的臉毀了,留著以后是麻煩”
他確實毀了她的臉,只是,這個“毀”,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九兒一直不明白,顧游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