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丞相再次把注意力轉(zhuǎn)向官場,去琴音閣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
后面索性就不來這里,讓王管家照料后院,蘇夫人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蓮心發(fā)現(xiàn)閣里的食物,開始短缺了,知道是夫人在搞鬼,于是想要給老爺告狀,被小姐攔下來。
“心兒,這點小事,就不要勞煩爹爹,他現(xiàn)在也心煩著?!?p> 前世,也是在這個時候,余太師為給兒子出氣,上書訴苦,詆毀蘇丞相目無禮法,對趙國三朝元老,出言不遜,侮辱了他余家的名聲,才導致父親因為壽宴的事,被皇帝大罵一頓,還罰俸一個月,以示懲戒。
翌日,蘇府庶長子蘇音大婚,蘇丞相宴請朝中大臣,余太師也應邀而來,當然并非是祝福,而是前來嘲諷蘇府,竟然為一個庶子舉辦婚禮,實在有失體統(tǒng)。
蘇丞相不想與之計較,所以寒暄幾句,就去招呼別的客人。
婉玥穿著一身淡黃色的綢緞長裙,挽著較單調(diào)的發(fā)鬢,一雙眼睛四處張望,竟然沒看到平王殿下,她失落地低著頭,想到還有要事處理,便趁著沒人注意,就離開戲園子。
蘇府后院的假石山上,余子民抬眸,用手撥開花枝,衣衫凌亂,身下的婢女翠兒一臉?gòu)尚撸笆浪墒钦_陷婉雪的罪魁禍首,害她名聲掃地,被迫下嫁給府里的管家,忍受不住如此羞辱,便在新婚之夜,上吊而亡。
婉玥冷光微斂,轉(zhuǎn)身走到附近的石橋上,望著湖中盛開的荷花,在此等候余子民。
一會兒,他果然玩得不盡興,嫌棄翠兒太死板,甩了她一巴掌,翠兒委屈巴巴,胡亂穿了衣服,捂著臉就跑開了。
原本這一幕應該是被婉雪撞見,但婉玥已經(jīng)讓蓮心,引開雪兒去了別的地方,自己早早來了這里。
余子民從假山里出來,抬眸便看到蘇婉玥,微風徐徐,卷起她的青絲,清純唯美的模樣,讓他盡收眼底。
“余公子?!敝齑捷p啟,聲音極為溫柔,媚眼如絲,瞧得他心癢癢。
幾步跨上拱橋,他就知道這蘇大小姐,媚起來,可比那蘇婉琴要動人,沖上去抱著她,想要親吻,婉玥用手擋住他的動作,撫摸著他的臉,嬌聲道:“余公子,急什么?你這樣盯著我,人家可是會害羞的,你閉上眼睛可好?我?guī)闳€地方,保證你欲仙欲死。”
“好,都聽你的……?!彼贿@句話,說得全身酥軟,傻乎乎地閉上眼,等到的不是香吻,而是冰冷的湖水。
噗通!
不會游泳的余子民被推到湖中,看著拼命拍打水面的他,漸漸地沉下去,婉玥緊握著的手,才慢慢松開,轉(zhuǎn)身離開拱橋。
卻發(fā)現(xiàn)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阿木,他看到自己殺余子民了?
他會不會向余太師告密,又或者以此威脅自己,不會的,她已經(jīng)讓心兒清空了這里,他就算看見也沒用,畢竟知府破案,也不會憑他一人之詞。
如此一想,她倒是鎮(zhèn)定了許多。
回到宴會上,她看到了平王殿下,于是走過去打招呼。
“平王殿下,什么時候來的?剛才還沒見著你?!?p> “我半時辰前,來這里的?!?p> “嗯,今日這戲班子,不如之前的好,王爺要是感興趣,改日賞臉去東市看戲?!?p> “不了,我對這不感興趣?!彼窬艿?,今日來這里,也是為了替她解圍的,可似乎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阿木神情自若地走過來,像是剛遇見她一樣,行禮之后,規(guī)矩站在王爺身旁。
許久,蘇府的婚宴照常,可婉玥想要的熱鬧,并未如約上演。
余太師喝了幾杯酒,見兒子沒在,想必是又跑去哪里撒歡,他心情郁悶,提前離開宴席。
婉玥遠遠地望向阿木,難道是他做了什么手腳,賢王見她神色慌張,問道:“玥兒,可是哪里不舒服?”
“謝王爺關心,我很好?!?p> “……”
允沐低著頭,不再說話,這女人三番五次拂他的意,真是無趣至極。
沒多久,賓客們都散去,婉玥的計謀失敗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破壞她計謀的人是允希。
回到琴音閣,她心事重重。
“小姐,我今日聽到一個消息?!?p> “什么?”
“那些人說,平王殿下身染絕癥,時日無多。陛下,還張榜求醫(yī),可都說無法醫(yī)治?!?p> “……嘭”婉玥手中的茶杯滑落,掉在地上,碎片四濺。
“此話可當真?”
“當真?!?p> “……”
她呆坐了一會兒,決定親自去為希哥哥診斷。前世,為了扶持允沐榮登大寶,光憑借這貌美和錢財可是不夠的,還得有一絕的毒術,才能控制住某些頑固的官員。
所以研讀醫(yī)書,成了她的日常,沒曾想到在這一世,竟然能排上用場。
“心兒,明日,我們?nèi)ヒ惶似酵醺!?p> “是小姐?!?p> “你也累了,早點休息?!?p> “是小姐,我先退下了?!?p> “嗯……?!?p> 等她離開房間,婉玥自己梳洗完畢,才睡下。翌日清晨,她還未用早膳,便帶著心兒前往平王府。
走到皇榜處,聽著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心里氣不過,揭下榜后,加快步伐趕去王府。
平王府,偏僻的桃花院內(nèi),
平王坐在院外的古亭內(nèi),面前是一張琴架,上面擺放著伏羲琴。
望向四周的桃花樹,想起這是玥兒最喜歡的,那時她嫁予自己,便挑了這里,原以為是不喜熱鬧,沒想到她是不喜自己罷了。
長嘆一口氣,微微抬起手,長指撥動琴弦,清脆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他自回齊州以來,便關門不見外客,除了蘇府,其余的府邸,也不愿拜訪,而是在這里過著悠閑的生活。
“三哥,你又彈這么傷感的曲子,可有什么心事?”七皇子趙允德,吊兒郎當?shù)刈哌^來,他還有半年才立府,并沒有自己的府邸。
“你……怎么來了,都不從大門入?”
“三哥,不是說過,弟弟何時想來,想怎么來,都歡迎我的嗎?”他走到亭內(nèi),看著旁邊擺放的果子,毫不客氣地走過去,拿一個啃起來。
“是倒是,但你也不必每次,都從我這后院潛入,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府里侍衛(wèi)不精,打起我平王府的主意。”
“誰敢打三哥的主意?老七我第一個站出來,狠狠揍他。”
允??粗叩埽睦锏故歉屑ぃ姸嘈值苤?,唯有他待自己最好。
允德,天生神力,是個將才之料,由于母族身份卑微,一直都不受皇帝喜愛,所住的地方,也是最為偏僻的廂房。
六歲那年,寒冷的冬天,其母妃病重,無人問津,他聽聞皇帝從啟王府回宮,跑出宮殿,想要請求父皇救治母妃。
等他狼狽不堪地跑到養(yǎng)心殿外時,掌事太監(jiān)見他身著單薄,還光著一只腳,想必是跑來的時候,鞋給弄丟了,也只是淡淡說了句。
“七皇子,陛下忙于政務,你來這里也是無用的?!?p> “公公,我求你,讓我見見父皇?!彼謿?。
啟王的喪事剛完,陛下心情極差,不過是個失寵的小妃,他才不想惹惱圣上。
“你也別為難咱家,圣上剛回來不久,心情不大好?!?p> 允德知道,這太監(jiān)定是覺得母妃不受寵,不想趟這渾水。他一把推開太監(jiān),然后橫沖直撞地進殿內(nèi)。
里面的裝飾富麗堂皇,炭火很暖和,他不由得看傻了眼。
“來人,這孩子是何人,竟然敢闖朕的宮殿。”
太監(jiān)跟進去,趕緊解釋道:“陛下息怒,這是七皇子,年六歲,是德善宮西廂房白答應所出?!?p> 皇帝想到這白氏,不過是個宮女,當年他喝醉酒,寵幸了她,才有這皇嗣,所以封了一個答應。
“真是沒規(guī)矩,把他趕出去?!?p> “是陛下?!?p> “父皇,求你救救我母妃吧,她快病死了?!痹实麓蠛按蠼?。
龍榻上的男孩聽見外面吵鬧,于是起床,披上一件絨毛大衣。
“爹爹,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一改之前的兇相,溫柔地說:“希兒,你怎么出來了?可是被這混小子吵醒了?”
“不……不是,我睡醒了。”
“可想吃點什么?”
“甜粥。”
“來人,吩咐御膳房準備甜粥。”
“是陛下?!?p> “爹爹,他是誰?”
“希兒,這是老七,是你的七弟弟?!?p> “哦……”允希望向殿內(nèi)的小孩,衣著單薄,還有一只腳光著。
走上前去,把自己的鞋脫掉,俯下身為他穿上,然后又脫下身上的大衣,把這小家伙捂得嚴嚴實實的。
“你找爹爹,有何事?都忘了穿好衣服,還弄丟了鞋子,王叔說過,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要穿著得體?!?p> “我……我母妃病了,希望父……父皇派御醫(yī)瞧瞧。”
“那不是難事,爹爹,是嗎?”
“對……,對,張公公,你這就去太醫(yī)院,讓他們給白答應治病?!?p> “是陛下?!?p> “你可有用膳?”
“……沒?!彼麎阎懽?,之前就聽說過,三皇子五歲時,便出宮去了啟王府,他是眾多哥哥里,心底最善良的。
“那我們一起喝粥,然后送你回去?!?p> “謝三哥哥?!?p> 白答應雖然沒能活過冬天,但兄弟二人就此結(jié)下情分,他也在三哥的庇護之中,在皇宮內(nèi)生存下來。
前世,他十六歲那年,吳國進犯疆土,七皇子主動請纓,在外征戰(zhàn)五年,立下軍功,受封為戰(zhàn)王,偏偏選個離他最近的破舊府邸,說是不想與哥哥分開,有什么奇珍異寶,賞賜的好玩意,都先搬去平王府。
在皇子奪嫡中,他是各皇子爭奪的幫手,但他一心推選三哥,為之左右手,也正因為如此,允沐才狠心與平王為敵。在自己最孤身無助的時候,是允德站出來保護他,為他甘愿赴死。
“七弟,你要記住,不管今后遇到什么,都不要為哥哥,做些逾越規(guī)矩的事?!?p> “……”允德不解地望著他,三哥這話的意思,是要對允沐的所作所為,視而無睹嗎?不,我絕不能讓他對你下手,我一定要變得很強大,將來保護哥哥。
“王爺……,蘇大小姐拜訪。”阿木進來稟報道。
“讓她進來。”
“是?!?p> “三哥,這蘇大小姐現(xiàn)在不是與五哥打得火熱嗎?怎么突然來你府上?!?p> “可能有什么事吧。”
一會兒,婉玥手持繡圖卷軸,來到這桃花院,感觸頗深。
“蘇大小姐,來我府里,可有什么要事?”
“……王爺,我聽聞你染上病癥,剛好習過醫(yī)術,所以想來試試。”
醫(yī)術?原來玥兒在這個時候,便開始為允沐學習那些害人的手段,難怪她膽大到謀殺余子民。
“蘇小姐,揭下皇榜了?”
“嗯?!?p> 蓮心把皇榜遞給阿木,他瞥了一眼,沖著王爺點頭示意。
“那好吧,有勞蘇小姐?!?p> “不勞煩?!?p> 她把繡圖卷軸,遞給蓮心,讓她拿好。
笑著走過去,然后坐在石凳上,為他診脈。
“……”
“……”
良久,她才抬眸,淚眼婆娑,望著一臉淡然的平王。
“如何了?”
“王爺……,這病有些奇怪,等我再研究醫(yī)書,再來?!彼曇艉艿停笆雷约夯耸甑臅r間,讀閱可以收攬的所有醫(yī)書,都無法診斷他的癥狀,哪里還有辦法,不過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嗯……?!?p> 因為不能出府太久,所以她起身便要告辭,離開的時候,親手把繡圖卷軸,送給平王,然后害羞地拉著蓮心離開。
他拿進屋內(nèi),小心翼翼地展開繡圖,這是一幅用真絲線所制的山河圖,栩栩如生,七皇子從里屋出來,看著三哥出神地盯著它。
“三哥,這恐怕要耗費很久的時間吧?!?p> “嗯……快則一年,慢則二載。”他不經(jīng)心地回應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仔細瞧這圖,其繡法像極了母后宮內(nèi)的繡品。
原來是這樣,他垂眸低笑。
“三哥,你笑得如此開心,可是對她有意思?”
“……”他收斂笑容,警告道,“這話可不能往外說,毀了她的名聲。”
“我知道,絕不會跟誰說?!?p> “哥哥,不是喜歡,而是想她尋個好夫婿?!?p> “我覺著,三哥你就是呀?!?p> “臭小子,你若再說,以后休想進我平王府半步。”
“別呀,我就是說個笑?!?p> “……阿木當差的事兒,怎么樣了?”
“父皇應了此事,但這木頭,死活不愿意,我就給他推了。”
“罷了,以后你要護著他?!?p> “放心吧,我會的?!?p> “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p> “嗯,改日,再來府上玩?!?p> “好?!?p> 等七弟離開后,平王才服用藥丸,然后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