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禾讓歡兒拿著錦盒跟在阮延章和秦淑梅后邊一起隨下人去了大廳。
丞相府的老夫人坐在大廳主位,六十多歲的模樣,穿著華貴,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慈祥。
老夫人已經(jīng)和周圍的人寒暄差不多,見阮延章一家過來,倒是十分欣喜。
“呦,來嘍,身后就是我那位孫媳婦吧,我得好好瞧瞧,往前點?!?p>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用手招呼阮一禾。
下人給阮延章和秦淑梅引了座位,秦淑梅滿臉笑顏,像極了慈母,沒人看得出她正等著看一場會把阮一禾壓到泥里去的好戲。
阮一禾踩著花盆底鞋穩(wěn)穩(wěn)地一步步走到老夫人眼前,大方得體。
秦淑梅微愣,她什么時候脫下了狐皮坎肩?一定是扔在偏殿了。
秦淑梅每年都陪阮延章來給唐老夫人賀壽,也見過幾次老夫人,所以知道老夫人一見了動物皮毛就會一直打噴嚏,遂讓阮一禾穿著狐皮坎肩來。
本想讓老夫人見到阮一禾心生厭惡,躲得遠遠的,卻沒成想阮一禾早脫掉了坎肩。
從秦淑梅給自己準(zhǔn)備衣服去丞相府阮一禾就知道其中有詐。
她將計就計,剛才從偏殿出來見賀壽的人那么多,有送老夫人古董花瓶的,有送名畫的,就是沒有人送皮草,阮一禾瞬間明白,要不是丞相府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就一定是府上有重要的人對皮草過敏。
秦淑梅定了定神,嘴角再次露笑,她給阮一禾設(shè)下的陷阱當(dāng)然遠遠不止這一個。
阮一禾上前給老夫人奉茶說祝福話。
秦淑梅死死地盯著老夫人的臉,她始終笑臉迎人,并無任何異樣。
秦淑梅轉(zhuǎn)頭看了眼阮一禾的袖口竟無牡丹圖案,而是尋常的綠葉,再仔細看,她是將袖口從內(nèi)挽起,牡丹花便沒有露出來。
秦淑梅精心給阮一禾設(shè)的陷阱又泡湯了。
她本以為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短世面,不懂分寸,牡丹花象征著端莊秀雅,儀態(tài)萬千,是對女人的最高贊美,只有當(dāng)今皇后可以毫不謙遜地用牡丹圖案,其余任誰用了牡丹圖案都會被人視為笑話。
秦淑梅故意讓裁縫在那件衣服的袖口繡了小小的牡丹花,一般人不會注意到,但是只要奉茶就一定會被看到。
想不到阮一禾竟然巧妙地把牡丹圖案遮進了衣袖。
秦淑梅小聲提醒阮一禾,“給老夫人的賀禮別忘了?!?p> 阮一禾不慌不忙從歡兒手中接過錦盒,雙手俸給老夫人。
恭恭敬敬說了句,“祝老夫人福壽延年。”
見那錦盒終于交到老夫人手中秦淑梅終于放了心。
季子澄坐在大廳一旁,目不斜視地盯著阮一禾。
眼神里有喜歡,有好奇,也有欽佩。
老夫人打開錦盒,微訝,看了良久,不明何物。
阮一禾則上前解釋,“老夫人,這個東西叫按摩捶,比如你背部不適,可以用它敲敲,腿疼,也可以敲敲,會很舒服?!?p> 阮一禾一邊說一邊親自示范。
老夫人恍然大笑。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什么珍貴首飾古董名畫都見過,那些賀禮早就沒什么新奇了,突然有個稀罕物件兒,老夫人甚是歡喜。
阮延章在一旁猛夸秦淑梅,“夫人真是聰慧過人,知道老夫人喜歡什么,這主意都能想到?!?p> 秦淑梅尷尬地笑笑。
其實她給阮一禾準(zhǔn)備的賀禮根本不是什么按摩捶,而是一只翠玉飛鶴。
那東西看似高貴,其實是暗喻老夫人即將駕鶴西去,丞相是出了名的孝子,看見那份賀禮一定會大怒,甚至可能當(dāng)場把阮一禾趕出去。
可是秦淑梅計劃的一切都被阮一禾識破了。
來時在轎攆上,阮一禾打開錦盒看見仙鶴的時候就明白秦淑梅的意圖了,想用這種小把戲來玩弄一個現(xiàn)代人簡直可笑。
不過送按摩捶也是阮一禾臨時想到的,她沒打開錦盒之前就知道這份賀禮一定是陷阱,上轎前借口回去上茅房,就是回房間拿這個按摩捶。
這按摩捶本來是她做給自己用的,除此之外,她還用木棍給自己做了癢癢撓。
老夫人被阮一禾哄的眉開眼笑,見母親這般高興,丞相也不好說逐客的話了。
丞相夫人坐在丞相身旁,丞相夫人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個子小巧玲瓏,穿了件寶藍色滾金邊的繁繡衣衫,戴著兩只鑲嵌紅寶石的卷草紋鐲子。
黃橙橙的鐲子,壓在丞相夫人雪白豐腴的胳膊上,越發(fā)光彩奪目。
阮一禾注意到丞相夫人頭上的簪子,似在哪里見過。
阮一禾低垂著臉頰說道,“丞相夫人,您頭上的簪子映的您的面容流光溢彩,不知是哪家鋪子的稀罕物?!?p> 若是別的東西阮一禾這樣問,丞相夫人一定會不高興,丞相府的東西豈會是尋常人家能買到的,不過說到這個簪子,丞相夫人卻是滿眼小女人的幸福。
“這簪子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不過是我家老爺送給我的尋常物件兒罷了?!?p> 壽宴結(jié)束,眾賓客紛紛離開,季將軍一家也坐著轎攆回府了。
季子澄心有不甘,還沒來得及和阮一禾打招呼就走了。
老夫人還拉著阮一禾的手不讓離開,“你瞧見你未來夫婿沒有,人都散了,也是時候讓你們連絡(luò)連絡(luò)感情。”
說完,老夫人又對下人交代,“去,把博軒給我叫來?!必┫嘞肷锨白柚?,卻又退了下來。
博軒,原來和阮允姝有婚約的人叫唐博軒,這個名字簡直像個零零后,阮一禾在心里暗自思忖。
不多時,一位翩翩公子便進了大廳。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cè)钜缓淘谟卫葍?nèi)撞見的那位。
他并未抬眼看任何人,甚是傲氣,只上前跟老夫人說了話。
回到阮府后,趁阮延章回書房練字,秦淑梅問阮一禾,為何自作主張把送給老夫人翠玉仙鶴換成按摩捶。
阮一禾天真地眨巴雙眼,“因為我在轎攆上不小心把玉鶴摔碎,只好找來別的東西代替?!?p> 結(jié)果已然如此,秦淑梅覺得多說無益,慈母也裝夠了。
“別以為把老夫人哄開心了你就能嫁進丞相府,有那工夫防備我還不如為自己的以后早做打算吧。”
終于撕破臉了。
“丞相是不會退婚的?!比钜缓毯芸隙ǖ恼f道。
秦淑梅笑了,笑她天真。
兩人再無爭辯。
阮一禾去了當(dāng)鋪,她問師傅前些日子阮府四姨太當(dāng)來的簪子有沒有賣出。
葉師傅告訴她還在鋪中。
阮一禾松口氣,她問師傅想買那枚簪子,葉掌柜沒問緣由,執(zhí)意相送,阮一禾留下五十兩銀子把簪子拿走了。
通過去丞相府這一趟,阮延章覺得阮一禾是值得培養(yǎng)的,即使她將來被丞相府退親,她還是懂得分寸的,見得了大場面的阮家三小姐。
而且退親后,丞相一定會給自己豐厚的補償,這也是在阮延章意料之內(nèi)的。
阮延章越來越覺得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嫡女身上,于是讓三姨太教阮一禾做女紅,大家閨秀學(xué)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別的東西阮一禾一點就通,唯獨女紅她怎么也學(xué)不會,記得上大學(xué)時,她用十字繡給自己繡了個鑰匙扣足足用了一個星期時間才完工,樣子也是馬馬虎虎。
這古代的女紅當(dāng)然比十字繡難多了,阮一禾看著桌上的各種布樣,倒是想到了件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