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輪回的說法,自古有之。
它望不見,摸不著。
世人常以命運之道來戲說人生。
——有人抱怨一生運數(shù)早已天定。
——有人感嘆命運待己不薄。
——身世尊貴之人,自然命運不凡。
當一個人的身世背景達到極致,或許他是誰已經(jīng)不重要了。旁人更在乎的是他的身份。
上官熙弦,便是一例。
她是當今天殤第一大派掌門人上官云濤之女。
她是‘大荒魔掌’的傳人。
她是天荒魔教的圣女。
“她就是上官云濤的女兒?…”
“想不到連天荒魔教也來了?!?p> 場中一時議論聲起。
上官云濤早已不理江湖事,豈料今日竟會派愛女親自祝壽。左文宇不知熙弦為何要找謝卓然。他涵養(yǎng)極大,心中雖然費解但臉上已恢復平和。
“侄女遠道而來為老夫祝壽,左某這廂多謝了?!?p> 上官熙弦道:“左掌門無須客氣,家父平日雖長居險峰,但對左掌門也極為敬重,這次他沒能到場,便托我捎來賀禮,聊表心意?!?p> 左文宇微微點頭,吩咐門下備椅。
上官熙弦見狀,忙道:“左掌門不必客氣,小女此番來天山,一為祝壽,二來是要找謝卓然謝掌教。”
“哦?”
左文宇朝旁望去,道了聲好。
上官熙弦聞言,轉(zhuǎn)身朝殿內(nèi)看去,見謝卓然坐在角落的桌旁,便走了過去。
易天見她一步步地走來,輪廓越發(fā)清晰。
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日夜思之、不能忘之的人。
想到時隔多年后竟與上官熙弦重逢。
易天心中一喜,剛想開口,可是話到嘴邊又頓然止住。
他內(nèi)心的喜悅轉(zhuǎn)而化作一縷焦愁。
“我現(xiàn)下這般模樣又有何臉面見她?!?p> 這時,上官熙弦已走到了謝卓然身前。
“謝掌教,你可還記得我。”
謝卓然瞧她的模樣頗有些熟悉,但自己與魔教圣女無甚往來,一時間不解其意。
“怎么?不認識我了?”
上官熙弦咯咯一笑。
“你是天虞鎮(zhèn)的小乞丐?”
謝卓然聽她聲音,心中一動。臉上卻是費解,似乎沒想到一個骯臟襤褸的叫花子會變成一個仙女。
“哈哈哈,還算你記性不差?!?p> 謝卓然想起當年的事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熙弦丫頭是故作乞丐打扮,否則又怎會‘大荒魔掌’。想到此處,他扭頭看向易天,卻發(fā)現(xiàn)座上空著。
上官熙弦直言道:“謝掌教,熙弦此番是來想向謝掌教問人的?!?p> 謝卓然更是費解。心想魔教門徒遍布天下再加上戰(zhàn)盟的呂夢寧,熙弦何苦大老遠地來找他、問他。
“他要找那個窩囊廢?!?p> 上官熙弦身后忽地傳來一個送老虎的聲音。
謝卓然見宋老虎一瘸一拐地走來,問道:“你腳怎么了?”
宋老虎走近,瞄了上官熙弦一眼,向謝卓然說。
“師叔,這女子…她要找易天,我攔著不許,她…她便踢了我一腳?!?p> 上官熙弦瞪了宋老虎一眼。
“若不是你嘴上沒個把門的,我也不會為難與你。”
謝卓然猜想定是宋老虎言語間羞辱了易天,才使得上官熙弦發(fā)火。當下大怒。
“老虎,你口中那窩囊廢指的又是誰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宋老虎心道不妙,謝卓然明擺著是偏袒易天,自己若在天下人面前和他爭執(zhí),只怕連鐘浩然也保不住。
如此一想,連忙低頭賠罪。
謝卓然瞪了他一眼,又聽上官熙弦徐徐道來。
“我當初在天虞鎮(zhèn)被爹爹帶回魔教,逼我練功。去年才從險峰下山,我先去天虞鎮(zhèn)又到鳳遼城,進過天機谷,一路走來仍是遍尋無果,這才來此叨擾你呢。”
這三個地方相隔數(shù)千里之遙,謝卓然想到一個女子獨闖天下,心下甚是感動。
“不必擔憂,天兒已拜入我應龍書院,目下正在天山上?!?p> 熙弦雙目一亮,似乎不敢相信。
“此言當真?”
“老夫何苦騙你?!?p> “幺哥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上官熙弦頗有些激動,伸手就要拉起謝卓然。
忽地一個人影閃過,攔在她面前。
來人也不行禮。
他只看上官熙弦。
只對上官熙弦說話。
“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圣女上官姑娘。”
上官熙弦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
男子拱手笑道:“在下萬魔鬼堂歐陽文瞳是也?!?p> “歐陽文瞳…”
熙弦低聲嘟囔了一句,隨即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想不到會在這里遇上?!?p> 歐陽文瞳邪魅一笑。
“所謂緣分二字看來便是指的你我了?!?p> 上官熙弦不答話反而朝他做了個鬼臉,她拉起謝卓然,朝廳外走去。
“且慢!”
歐陽文瞳踏前一步,攔住二人。
“能得上官姑娘垂青,想來易天定是位少年英豪,今日左掌門大壽,若是能結(jié)交下應龍書院的朋友,也算不枉此行了?!?p> 聞言,廳內(nèi)眾人紛紛高聲應和,似乎都想瞧瞧易天到底是何方神圣。
左文宇心想人活于世當以品行為重,天兒縱然修為盡失但行事亦不失俠義道所為。
左掌門心地寬仁。
他想的沒錯。
但旁人許不會如此想。
至于他們所亟待見識的易天,此刻正獨坐在殿外的石椅上。
遠處的云海霧濃。
周遭景色都看不分明。
易天呆呆地看著那片云海,嘴邊浮現(xiàn)了一點笑容。
——終于又見到她了。
易天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與上官熙弦重逢的場景。
可如今再見時,二人境遇已大不相同。
大不一樣。
因此,易天怕。
許是自卑心作祟,讓他以目下這樣子去見上官熙弦,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來書院找?guī)煾邓鶠楹问拢?p> ——她難道是來找我的?
易天雙眉緊皺,想要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呵斥。
易天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宋老虎正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己。
“師兄,有什么事嗎?”
宋老虎喝道:“你干什么呢?!?p> 易天余光瞄了眼龍吟殿。
“里面人多吵雜,我在這里待一會?!?p> 宋老虎哼了一聲,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妒火。
“掌門師伯有事找你,你跟我走?!?p> 易天聞言大惑,忙道:“我…師兄,勞煩你跟左掌門稟告一聲,我晚些時候再去找他可好?”
宋老虎想起才剛言語間羞辱易天,使得上官熙弦和他爭執(zhí),又見易天這般模樣,心中暗慍,想不通這小子究竟何德何能讓上官熙弦傾心。又聞易天這般言語,惹得他更是忿忿。
“少廢話,快跟我走!”
宋老虎一把拽住易天
如此一來,易天反倒不悅。他為人素來平和,不知怎地,現(xiàn)下卻怒火難忍。
“憑什么?我不去?!?p> 宋老虎手中勁力一大,將他擊倒。
“臭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易天也不服軟,連忙站起身,這一摔可是不輕,臉上、衣上都沾滿了泥垢。
宋老虎瞧他這幅模樣,心中厭惡得很,本想讓他回去換身衣裳,免得丟了書院的臉面??赊D(zhuǎn)過頭來,又想讓易天在天下英雄面前丟盡顏面,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
宋老虎本性不壞,但才剛初見上官熙弦之時,便如同著了魔般,一心盼望與上官熙弦長相廝守,什么都顧不得了。當下,一把拉起易天朝龍吟殿走去。
易天本欲掙脫,可宋老虎手中力大,他又如何能掙脫得了。
二人轉(zhuǎn)眼間已走進大廳。
“啟稟掌門,各位同道,他就是易天?!?p> 宋老虎拽著易天的脖領,向眾人介紹。
易天神色恍惚,身子一慌,似欲栽倒。
“他就是易天….”
“哪兒來的臭乞丐。”
“哈哈哈哈哈,我還道是何方神圣?!?p> 眾人見易天其貌不揚,衣飾臟亂,渾像個街邊的叫花子,修為更是奇差無比,不禁一片嘩然。
易天聽得旁人言語中皆盡嘲諷,臉色通紅,低下頭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天殤大陸修真界的群雄都聚集于此,但易天心中卻涌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感。似乎偌大天地容不下他,蕓蕓眾生無人愛他。
“幺哥?!?p> 易天霍然抬頭,看著前方。
那個女子來到了他的面前。
她走近了。
雙眸如一雙燦星。
很大。
很亮。
易天眼角微感濕潤,嘴巴微動卻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彼此。
殿里有人在笑。
易天和上官熙弦卻不自禁地流出了淚。
旁人不知道,此刻的一眼互望耗費了多少光陰。
易天慌神之時,不禁退后了一步。
上官熙弦淚眼帶笑地也踏前了一步,伸手拭去易天臉上的泥垢。
易天一時慌神,隔了半晌,才說出這一句話來。
“好久不見?!?p> 上官熙弦嘴角溢出了柔情的笑意,眼淚止不住地流出,她點了下頭,回了一句。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