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看向止棘,并不知止棘那日曾獨自去浮筠雅苑門外徘徊窺探,還被元容發(fā)現(xiàn)了,故而不知元容所言何意。
可止棘卻是心知肚明,忙上前施禮辯解道:
“公子誤會奴婢了,奴婢只是聽旁人喊過公子,才知道的!”
元容似笑非笑地說:
“聽旁人喊過?
你前一日方才隨你家小姐進來,又照顧了她一夜,第二日便拋下病中的主家獨自在我的浮筠雅苑門口張望徘徊,見了我便脫口叫出名字,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何時,聽何人喊過我呢?”
“這…奴婢…奴婢是…”止棘頓時變得慌亂異常,言語含混。
玉璃雖知如今她與止棘二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止棘被疑,自己自然難逃干系,說不定還會被轟出合虛別院,可此時此刻,見止棘這般光景,依然是覺得著實痛快非常。
這止棘向來神神秘秘,自己在墉城何其風光,卻屢次被這個小妮子拿捏在手掌心中,心里早已郁悶難平,如今這元容倒是個心思縝密,行事沉穩(wěn)之人,很是助自己出了口胸中惡氣,如此,越發(fā)對元容心生愛慕之情了。
不過到底,止棘被盤問,最后吃虧的總是自己,所以也只得想辦法為她解圍。
可不待玉璃想出辦法來,元容又擺擺手說道:
“算了,也無妨,不管你們存著什么思,到底也是在我合虛受了傷,只要你們安守本分,安心待在院中養(yǎng)傷,我便也不管你們的閑事?!?p> 聽元容如此說,玉璃和止棘都暗出一口氣,幸而元容不再糾纏此事,不然二人當真是難以自圓其說了。
玉璃穩(wěn)了穩(wěn)心神,展出笑臉來,對元容說道:
“小女子受傷,多虧伯堯公子與居云夫人照顧,才得以恢復得這么快。
前日里又得了尋竹小姐做的家鄉(xiāng)程州的小吃錦繡碧玉酥,玉璃離開家鄉(xiāng)良久,尋竹小姐的糕點著實安慰了小女子的思鄉(xiāng)之情,故而今日是特地前來向尋竹小姐道謝的!”
元容聞言,微微瞇起眼睛,盯著玉璃。
玉璃被盯得心慌起來,雖說自己多少次想像過元容那一雙美目柔情似水的望著自己的情景,但此刻這目光,卻是無論如何不能用柔情似水來形容的。
元容一雙眸子中閃爍著清冷的光,直直地盯著玉璃,又不時望向止棘。
玉璃被那目光逼得地下頭,怯怯地問:“元容公子,小女子說錯了什么嗎?”
尋竹見元容如此盯著玉璃看,大咧咧的竟并未看出元容目光中的寒意,還以為元容是貪看玉璃的美貌。
初見時,尋竹便覺得這玉璃的相貌長得極好,雖是在病中,面色蒼白如紙,卻柔柔弱弱別有一番風韻,怪得她那伯堯哥哥會著迷,如今見元容的目光久久地停在玉璃的臉上,尋竹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醋意。
“元容哥哥,你這樣盯住人家女孩子看,恐怕不妥吧?!
你看,你都把人家玉璃姑娘看得不好意思了!”
說著嘟氣粉紅的小嘴,側頭不再看元容。
元容看了看尋竹的側顏,眼神又恢復了溫柔,也不理會尋竹,只對玉璃道:
“玉璃小姐的家鄉(xiāng)是程州?”
“正是!”
玉璃見元容神色恢復,暗暗慶幸,但始終不知這冰雪聰明的元容到底從自己的話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破綻。
自己此番前來雖是來試探尋竹,但這尋竹仿佛無甚不妥,為人粗枝大葉,也十分好對付。
玉璃本想著與這尋竹接觸得熟絡了,便讓她代為引薦元容,如此二人便可有機會名正言順地相識。
以伯堯對自己的用心,想自己的天人美貌自然也可以征服得了元容。卻不想竟會在如此情形下與元容相見,而這元容也完全不似想的那般貪戀自己的絕色。
不僅如此,讓玉璃沒想到的是,元容一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處處得人逢迎的貴公子,又是不過弱冠的年紀,怎的一副干凈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漂亮皮囊下,竟是如此多思多疑的心思秉性,在元容面前,玉璃時刻感到如芒在背,心緒難安。
正想得出神,元容又開言問道:
“小姐家鄉(xiāng)這道特產(chǎn),叫錦繡碧玉酥嗎?”
玉璃未及出言,身旁止棘答道:
“回公子,正是,這錦繡碧玉酥可是我們小姐從小到大最愛吃的點心呢!
吃了尋竹小姐所做的點心后,落了半晌思鄉(xiāng)淚。也感念離家千里,竟還能吃到家鄉(xiāng)味道,今日才特地前來致謝。
也順便恭喜元容公子與尋竹小姐定下喜事!”
“原來是這樣!如此,我與尋竹便多謝了!”
元容此番并未再稱呼尋竹為“姚小姐”,或是“姚姑娘”,而是直接叫他“尋竹”。
一旁的尋竹雖然平素里說話天地不怕,在元容面前也是哥哥長,夫君短,但如今聽了元容稱呼自己的閨名,心中倒不禁羞怯起來,低下頭雙手揪著手帕轉頭淺笑,一副小臉羞得緋紅。
玉璃見此,心下一陣翻騰,險些落下淚來,念自己為了下凡來尋元容,失了仙法,傷了仙身,處處忍辱受氣,如今看來,竟是白費了,到底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先前只想著自己要先少璃一步接近元容,卻怎奈少璃還未來,就先有了個尋竹,實在是造化弄人!
于是起身告辭,帶著止棘離去了。
尋竹命大云送玉璃主仆二人出去,小云并何求守在門外,屋內(nèi)只剩元容尋竹二人。
尋竹還沉浸在方才元容喚自己的那一聲中,呆呆立在桌旁竟一直忘了坐下。
“不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今日倒扭捏起來了?”
元容將方才玉璃用過的茶盞推至一旁,拿起一個新的茶盞,為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品著。
聽元容諷自己,尋竹還了他一記白眼,在元容對面坐下來。
尋竹側著頭,瞇起眼睛看著元容慢慢講茶杯送到唇邊,用潤澤的兩片薄唇輕輕蘸了茶盞,緩緩將溫熱的茶水送入口中,不禁又神思恍惚。
想著自己來合虛之前,云華王后便已經(jīng)向姚府過了聘禮,滿滿四五十個盛著聘禮的雕花降香黃檀木箱的金銀珠玉,珍玩器皿堆滿了半個姚府花園,且不必說那箱中之物皆是世所難見的珍品,就說那箱子本身,便就極其名貴難得。
既然親事已定,聘禮也下了,大約不幾時,自己與元容便要行大婚之禮了。待到那時,夫妻合巹,紅燭高照,羅帳半掩,喜被輕蓋,二人情濃之時,這一副唇,不知會落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