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華與姚夫人饒有興味又樂此不疲地拿一雙小兒女打趣著,一同笑了起來,笑得尋竹一副如花粉面,此刻倒是像綻開的芙蓉,與她比起來,元容卻是十分淡定,只是唇角比剛才揚得更高了一分,目光灼灼地看著滿臉緋紅的尋竹。
笑罷,云華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柔聲對姚夫人和尋竹道:
“只是如今,尋竹卻也不必說對我無以為報的話了,你能給我當(dāng)媳婦,便是如同我多了個女兒一般。
等這守陽珠的事情有了轉(zhuǎn)圜,咱們便速速給這兩個孩子將婚事辦了,到時候?qū)ぶ裨谶@宮里陪我的日子,怕是要比陪你這個做娘親的還要多呢!”
“能日日陪伴娘娘,才是竹兒的福分呢!”
兩個當(dāng)娘的談著兒女事正在興頭上,只聽佑英夫人身邊一直未曾說話的顧清和忽然伏下身子開口道:
“王后娘娘,清和唐突,有一事想要請求娘娘應(yīng)允小女?!?p> 這清和平素是鮮少開口說話的,每日請安也只是安靜地站滿了時辰便靜靜去了,今日突然開口有事求準(zhǔn),云華一下子好奇了起來,又心疼她是個自幼沒了娘的孩子,于是柔著聲音疼惜地說道:
“清和,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言行小心,今日既說有事要求我應(yīng)允,想必是思慮久了的,你盡管說,我盡力替你安排便是?!?p> 顧清和又伏了身,道:
“昨日小女初見姚家妹妹便心生喜愛,今日又聽王后與姚夫人說了這許多妹妹的好處,心里更覺愛重姚妹妹,不知王后娘娘可否準(zhǔn)許清和搬入傾云宮與妹妹共住,再者也好教清和沾一沾德高之人的仙氣?~”
正如顧清和自己所說,她這個請求說的著實唐突,不僅云華王后覺得意外,就連佑英夫人也大吃一驚。
顧清和雖說是貴為郡主,早先也進宮住過些時日,可北疆畢竟山遙路遠(yuǎn),來往不甚便宜,即便云華王后對這位清和郡主印象不錯,覺得她安靜嫻雅,可卻也覺得她未免太過嫻雅了些,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莫測。
她八歲那年進宮的時候,云華就覺得她一個小小的娃娃,整日間魂不守舍神思縹緲的,總想揣著什么心事不與人說,今番再來,竟比往年更甚了。
其實,進宮來請安小住的女眷們同住一宮也是什么稀奇事,只是這清和郡主原是住在她姑母的月影宮里的,又與尋竹本不相熟,那日宴上初見時也并未覺得她二人相處熱絡(luò),此時忽然說是因喜愛尋竹提出要與之同住,卻不知尋竹作何想法。
正想為難思量著該不該應(yīng),就聽佑英夫人輕聲喝道:
“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王后姚夫人面前也敢造次,我的月影宮這么大,還容不下一個你嗎,竟還為難起王后娘娘來了!
王后娘娘一天要理多少事,怎由得你因這等小事來煩擾?!
人家姚小姐也是極尊貴的,如何與你共居一處?!還不快快退下!”
佑英夫人一通訓(xùn)斥,顧清和依然伏身不起,面無表情地垂著一雙眼睛,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佑英夫人又要拉她,卻聽得尋竹道:
“王后娘娘~若是郡主愿意住到傾云宮來,我們姐妹做個伴熱鬧熱鬧也很好,尋竹自是樂意的!”
聽尋竹如此懂事貼心,云華慈愛地看著她點頭微笑。
這顧清和是個應(yīng)名的郡主,顧大將軍軍權(quán)在握,又常年身處邊陲之地與敵為鄰,將他的女兒封為郡主,不過是為了穩(wěn)固拉攏邊將之心,又不好大權(quán)外放太過,才出的這么個制衡之術(shù)罷了。
所以就是這么個應(yīng)名郡主,卻也是不可不小心對待的,好在尋竹是個體貼的孩子,若是她拒絕與清和同住,左有姚夫人,右有佑英夫人,云華怕是真要左右為難了。
眾人又在云華王后處敘了半日,見云華倦了,眾人方才散了。
剛出朝云軒,元容就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尋竹,大蠻小蠻見元容沉著一張臉,便識趣地退到了遠(yuǎn)處,何求也離二人遠(yuǎn)遠(yuǎn)地交手而立,眼睛不時瞥向大蠻。
尋竹朝兩旁望了望,見宮道上除了他們主仆外空無一人,想必是都被元容驅(qū)散了,心中也了然了七八分,卻故意佯裝不知地問道:
“元容公子有何急事?定要阻了我站在這風(fēng)口里說的么?”
元容跨上前一步,眉心擰成了一股道:
“你當(dāng)真不知我是為著何事嗎?”
見尋竹一臉無辜地?fù)u頭,元容氣得幾乎跳腳,常年的教養(yǎng)卻教他發(fā)作不得,不禁憋得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卻依然壓低著聲音說道:
“你明知傾云宮是我特意為了你準(zhǔn)備的,為何還要同意教個不相干的人住進去?你就這么將我待你的心意當(dāng)做人情送出去了?!”
尋竹高高地挑起下巴回望著元容,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長得真是十分好看,就算是生著氣,也另有一番英氣俊朗,可這么想著,又在心中嗔怪自己如今真是一點仙根也沒有了,竟在這色相之中迷了雙眼亂了方寸,真是等閑浪虛度了這千余年的修行,卻是如此癡迷看不破。
這么想著,尋竹竟然也氣了起來,答的話也成了小女兒鬧氣之辭:
“你既給我了,便是我的,我要與誰同住便與誰同住,不與你相干!”
“怎么不與我相干?!你的事若不與我相干,又與誰相干?難道與離朱相干?!”
“你說對了,就是與離朱相干!”
“你...你...”
元容只覺得氣血往上涌,太陽穴青筋一跳一跳漲得生疼,前幾日還覺得眼前這位下凡的仙子雖然長者與尋竹小丫頭一樣的面孔,卻是兩樣性情,是又溫婉又識大體,正是自己最中意的端莊得體的御姐范兒,怎么今日倒像是重又做回了凡人尋竹似的,整個一個不可理喻的小女子。
“這些日子我待你赤誠誠一顆真心,你卻說你的事都不與我相干?!
你們神仙的心都是石頭做的不成?
好好好!我也不與你辯!就說今日這事!
你以為那顧清和是為了什么千里迢迢從北疆一路風(fēng)塵的趕來幽都?顧大將軍處心積慮將女兒送來,你如此冰雪聰明難道就猜度不出他的真意?!”
說到此處,元容頓了頓聲,忽然低了聲音說道:
“他是...他是想讓顧清和給我做側(cè)夫人的!你難道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