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葑走進(jìn)廳內(nèi),定定的看著云舟,他的手在身側(cè)被握成了拳頭,身體微微發(fā)抖。
找了上千年的人此時就站在自己面前,無人能體會到自己內(nèi)心的狂喜,可是,他卻不知怎么面對她。
白葑的這個樣子讓云舟的心里有些泛酸,移開了看著他的目光,卻沒想到白葑卻閃身來到自己面前,兩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胳膊,逼迫她與他對視。
白葑的力氣很大,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抓的她生疼,良久才開口,“小…小凡……”
云舟掙脫不開只好向流熠投去求救的目光,沒想到流熠竟沒有在看她。
云舟不知為何一下就有些慌亂,厲聲喝道,“放開!”
白葑這時才好像回過神來,張開手臂仿佛想要把云舟擁入懷中,云舟腳下一滑,運起靈力躲過了他,習(xí)慣性的躲到了流熠的背后,把他的袖子緊緊握在手中。
流熠的眼神看上去沒有看云舟和白葑二人,但實際上,他一直關(guān)注著兩人的一舉一動。這種時候,他不會讓自己的行為干擾到她的想法。
“小凡,你躲我?”看著空空如也的手,白葑漂亮的眼睛被悲傷覆蓋。
云舟知道否認(rèn)已經(jīng)沒有用了,千年前姬朧月受過一次傷,云舟用自己的命魂替她療傷將她救回。因此,姬朧月對她的命魂及其熟悉,所以她從見到云舟的第一面時她就知道自己是落凡。既然姬朧月不會替自己保守秘密,那么云舟的否認(rèn)也就沒有意義了。
“躲你?”云舟從流熠背后走了出來,手里依然攥著他的袖口,“是你說要對靈族斬草除根,我躲你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不躲,難道等你來斬草除根?”
白葑身體一僵,眼神有些閃躲,“我并不知你是靈族,你說你是妖……”
云舟看著他閃躲的眼神,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些早就被自己故意忽略的記憶,原本偽裝的憤怒也開始慢慢變得真實。
“我是妖,你就會護(hù)著我,我是靈族,你便要斬草除根?你對我的態(tài)度,取決于我的種族?”
“……”面對云舟的質(zhì)問,白葑沒有說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呆愣。云舟知道自己的這個質(zhì)問是沒有道理的,白葑被派去滅靈族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是靈族,他去滅的只不過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所謂的罪惡滔天的族類罷了。
說到底,是她騙了他。
但是當(dāng)理智遇到情感時,大多人都會拋棄理智,即使是早已說服過自己千百次的云舟,此時也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背聊税肷?,白葑最終只說了這三個字。
聽了他這話,流熠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看了云舟一眼,問白葑道,“如果當(dāng)初你知道她是靈族之人,你還會服從命令帶兵去滅靈族嗎?”
流熠開口說出的這句話令云舟有些意外,抬起頭盯著白葑,等著他的回答。這是她這么多年一直想要問白葑的問題。也是她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懷的問題。
白葑站在離云舟幾步遠(yuǎn)的地方,身姿挺拔,常年征戰(zhàn)的身軀應(yīng)是無比結(jié)實壯碩才對,可他站在那里,卻讓人感覺他過于瘦弱了些。
“我不知道……”白葑痛苦的閉了閉眼睛,“但我一定可以護(hù)住她!”
他雖然是在回答流熠的問題,可眼睛睜開后看的卻是云舟。
流熠將云舟抓著他袖口的手握住,隱隱有把她護(hù)在身后的架勢,他的動作像是給云舟吃了一顆定心丸,瞬間讓她的心安定不少,云舟看著白葑,淡淡開口道,“殺母之仇,滅族之恨,可不是你一句‘對不起’能抵消的了的?!?p> 聽到云舟的話,白葑似是被戳中了痛處,眼睛變得通紅,喃喃念叨著,“月兒說,你不恨我。我以為…”頓了頓,他又自言自語道,“我明白了…”
不恨,并不能代表原諒。
流熠臉上依然沒有什么表情,淡淡的看著表情木然的白葑。
白葑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流熠,腦中突然閃現(xiàn)出了當(dāng)初在那場戰(zhàn)役中的疑惑,又聯(lián)想到云舟仙子早在千年前就住進(jìn)了奇川的說法,而且聽說流熠及不喜歡別人打探云舟的消息。
想通了一些事情的白葑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相當(dāng)復(fù)雜的表情,似是恍然大悟,又像是被打擊到了一樣。
不過一瞬,白葑的眼神又轉(zhuǎn)向了云舟,眼睛紅紅的,看上去有些可憐。他上前一步,流熠注意到他的動作,也往前一步擋在他們倆之間,二人對視著。
云舟果然還是看不得這種對峙的場面,尤其看不得白葑那種像是被全世界拋棄的樣子,忍不住拉了拉流熠的手,“流熠,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去吧?!?p> 流熠低頭看了云舟一眼,把她攬在懷里,轉(zhuǎn)身離去。白葑猶豫了一下,看著二人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云舟被流熠攬在懷里的時候,情緒就再也壓制不住了,她沒有如往日一般變成貓縮在他懷里,而是直接趴在流熠懷里,任由眼淚浸濕他的衣裳。
云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了,可是對于如今的情況來說,她的態(tài)度必須強(qiáng)硬。
流熠什么話也沒問,但是卻放慢了速度,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把云舟帶回了奇川。
由于流熠刻意放慢速度,所以用的時間是平時的幾倍。到了流云宮之后,流熠把云舟放下,一千多年的日子果然不是白過的,此時她早已經(jīng)平復(fù)了心情。
流熠看到云舟紅紅的眼睛,抬手在她眼下輕輕撫了撫,嘆了口氣,“看你平日里那溫吞的樣子,還以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p> 云舟撇了撇嘴,沒有說話,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后面。實際上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哭出來,只是聽到了白葑那句對不起,自己忍了這么多年的情緒突然就忍不住了。
流熠在他經(jīng)常坐的那個位置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品著。這是他經(jīng)常做的事情,平常,云舟一般化成貓在他旁邊躺下,或者跑出去玩。可今天,她站在這里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流熠在云舟面前從來沒有刻意表現(xiàn)過他作為一個上神的威嚴(yán),但他偶爾散發(fā)出來的氣勢已經(jīng)足夠讓人雙腿發(fā)軟了。
云舟雖不至于到雙腿發(fā)軟的地步,但知道流熠若主動發(fā)問,自己一定會會亂了方寸,于是便主動的試探著和他說道,“你不問問我和白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流熠依舊坐在那里,連眼神都沒有給云舟一個,語氣里有些她聽不太懂的意味,“你們剛才的對話我聽的很清楚。”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必向他交代些什么了?看著他淡然的表情不似在陰自己,云舟這才松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突然想到他之前和白葑的對話,在他旁邊坐下,“聽你和白葑說的話,感覺你好像早就認(rèn)識我?!?p> 流熠這才看向云舟,“我和魔族打了上萬年的仗,有一次,你就站在他身后。”
“只見過那一次?”
“如果是你的話,只見過那一次?!?p> 云舟并沒有聽出流熠的言外之意,又問,“如此說來在我們臨淵第一次見面時你便知是我?”
“對,那時我便知是你?!?p> 云舟咂了咂嘴,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活了這么久,自己就上過那么一次戰(zhàn)場,距離和流熠在臨淵相遇至少也有五百多年了,他竟能認(rèn)出自己來。
但流熠他既然知道自己和白葑認(rèn)識,那應(yīng)當(dāng)沒有理由阻攔白葑的理由,不過他向來了解自己,猜到自己并不想再與白葑糾纏的心思也不是什么難事。
云舟暗暗盤算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歪在椅子上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他,皺了皺鼻子,“靈族的事情你都知道?”
流熠漫不經(jīng)心道,“當(dāng)年天族帶兵之人本應(yīng)該是我,但出征前女媧娘娘有事讓我去辦,天帝便臨時找了個將軍代我出征?!?p> 云舟點了點頭,流熠言下之意就是靈族的事情他都是了解的。所以她也沒有必要解釋。
“那你把我……”
云舟想問的是他把她帶進(jìn)奇川是不是有目的的,可轉(zhuǎn)頭看到流熠又覺得這話問出來是不是有點忒沒良心了。若沒有流熠,自己哪兒來的這一千多年的平安喜樂。
流熠把云舟帶到奇川的時候,她也想過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想過他可能只是想利用她靈族的身體,可是他什么也沒做,似乎只是因為他們“有緣”才把自己帶進(jìn)奇川。護(hù)住了她一千多年,給了她一千多年的安穩(wěn)時光。
云舟突然想到前幾日的疑惑,話鋒一轉(zhuǎn),改口問流熠道,“那你今日把我?guī)У教鞂m是為了什么?你知道白葑也會赴宴,所以故意讓我們碰面?”
“你喜歡白葑?”流熠沒有回答云舟的話,反問她道。
云舟覺得聽到這種有關(guān)喜不喜歡的話自己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暮π咭幌?,然而她只是愣了一下,接著沖著流熠苦笑了一聲,表情有些不自然,“你管這些做什么?”
流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微僵硬,干咳了一聲,“沒什么?!?p> 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云舟還是靈敏的捕捉到了這一絲僵硬,云舟突然想到人間的的話本子上說,神仙是沒有七情六欲的,雖然自己平時接觸的仙娥仙倌還有九執(zhí)都是有正常的喜怒的,但流熠他畢竟比他們要厲害些,也許神仙的特性也會更突出些……
“你懂什么叫喜歡嗎?”鬼使神差的,云舟向流熠問出了這個問題。
流熠聽到云舟的話,被嘴里的茶水嗆了一下,差點噴出來,云舟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忍著笑替他撫背。
流熠順了氣后,又倒了杯茶,淡淡開口道,“以前不懂,現(xiàn)在懂了。”
這下輪到云舟驚訝了,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認(rèn)真的回答的好吧!
“你為什么不喜歡白葑?”
看著流熠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云舟越發(fā)覺得二人的對話朝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向發(fā)展了,而且自己都沒有回答,他就自動認(rèn)為她不喜歡白葑了?
“因為他的手上沾著靈族的人的血啊。”云舟只想趕快結(jié)束這番對話,于是也沒有反駁他。
“只是因為這個…”
云舟沒聽清楚他在嘀咕什么,下意識的問道,“嗯?什么?”
流熠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只是有些慶幸……”
他的話讓云舟有些摸不到頭腦,這慶幸又是從何說起,但是為了保證不再扯的更遠(yuǎn),她也沒敢再接話,生生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