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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心折劍

第十六章 載將離恨過蜀南

沉心折劍 祝月亮晚安 5080 2024-09-12 19:13:46

  雖已至丑時,但禮部侍郎家仍是燈火通明。

  薛銘聽得家丁來報沈煜已至門口,連忙出門迎接,邀請進自己書房。

  “沒我的同意,誰都不能靠近這里?!毖︺懛愿懒斯芗?,管家便帶著人離去。

  “薛大人。”沈煜道,“薛大人的事,下官已從韓大人那里聽說了?!?p>  一個月前,薛銘九歲的小兒子薛揚在街上被人抱走,至今未得蹤跡。薛銘與神捕門副指揮使王英私交特別,王英便跳過正常流程直接派出五名捕快參與調(diào)查。但沒想到在最后關頭卻反遭埋伏,五名捕快全部殉職,這也是皇帝震怒的一個重要原因。

  并非神捕門不能死,而是不能死得窩囊。

  薛銘雖是堂堂四品官員,但在自家面對著官職比自己小的沈煜,反而顯得坐立不安。他反復詢問沈煜是否已全權(quán)接手了這個案子,又是否了解此案的原委。沈煜雖在卷宗和王大人那里了解了來龍去脈,但還是耐心的聽薛銘講完。

  “沈捕頭,薛某剛才臨時被圣上叫去,這才委托了韓大人替我拜訪,望沈捕頭海涵?!毖︺懙馈?p>  “薛大人言重了,下官既然知曉了情況,就一定會把公子尋回來?!鄙蜢系溃安贿^下官還是想多問一句,會不會是家中仆人做的呢?”

  “絕無可能?!毖︺懙?,“家中仆人跟隨我十幾年,他們的性格我都知曉。再說,若真是他們綁架了我兒,應該向我索要贖金才是,一個小孩賣給別人能值多少錢?”

  他頓了頓,又道:“之前我拜托王大人替我尋找小兒,自己也派了一些人前往尋找。那日圍剿牙人老巢,我的一個人也在現(xiàn)場。他叫何生,圍剿之時他茍且活命,之后被秘密抓到大牢審訊,結(jié)果第二天就被殺了?!?p>  沈煜驚道:“那他有沒有留下什么話?為何卷宗上沒有記錄?”

  “韓大人密令的?!毖︺懙?,“因為波斯使團要查看這份卷宗才能查案,但韓大人不希望他們從卷宗中找到線索,就連圣上也不知道?!?p>  “那豈不是欺君!”沈煜小聲驚道。

  “所以我們幾個老頭子才商議告訴沈捕頭,讓沈捕頭你了解原委?!毖︺懙?,“不僅要做的漂亮,還要做的干凈?!?p>  說罷,薛銘從書案上拿出一本卷宗,道:“這是韓大人給我的,關于何生的審訊記錄?!?p>  沈煜端起卷宗,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當日的審訊情況。從何生描述來看,當時埋伏官府的人竟有二三十人,而且個個蒙面黑衣,身手不凡。若只是普通拐賣小孩的團伙,是不可能有這么多高手。

  “當日負責審訊的是誰?”沈煜問道。

  “都是韓大人的人,因為是秘密審訊,所以當時沒有人知道刑部的大牢里關著這個人。”薛銘道,“韓大人我信得過,沈捕頭不必懷疑。他既然敢在卷宗上做文章,就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p>  沈煜眉頭一皺,密密麻麻的一頁卷宗,線索的方向都直指一個地方。

  唐家堡。

  “唐家的人,為何要抓這些孩童?”沈煜心中不解,但尸體的創(chuàng)口與何生的描述都直指黑衣人所使的暗器,是唐家聞名天下的暴雨梨花針。

  “沈捕頭?!毖︺憦臅干夏贸鲆粋€包裹,塞到沈煜懷中,“此行旅途勞頓,薛某為沈捕頭準備了一些路費,還請沈捕頭收下?!?p>  官場如戰(zhàn)場,有些錢能收,有些錢卻不能收。

  沈煜剛想拒絕,哪知薛銘看出了他的意圖,勸道:“這已經(jīng)不只是沈捕頭和薛某兩個人的事了,這是整個朝堂,乃至整個天朝的事情。沈捕頭不要推辭,圣上那邊,我會和韓大人一起助你,只是……”

  他反復踱步,低聲道:“相國那邊,似乎不太上心?!?p>  “此事也與相國有關?”沈煜道。

  “相國大人似乎對抓真兇這件事,另有想法。”薛銘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相國大人雖說與我有私交,但畢竟年事已高,輔助圣上治理朝政已經(jīng)十分耗費心力,就別讓他再為這件事費心了。沈捕頭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們說?!?p>  沈煜看著卷宗,道:“既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唐家,那下官明日便啟程前往渝州。不過下官的家眷都在京城,若是讓唐家的人知道是下官在查案,只怕……”說罷,他眼中露出擔憂,對著薛銘一揖。

  薛銘笑笑道:“沈捕頭盡管放心,薛某已與韓大人和李大人商議過,沈捕頭的妻兒每日都有刑部與神捕門的人輪流保護,保證那賊人無機可乘。”

  “下官謝過薛大人。”沈煜再次躬身行禮。

  一日前,瀘州城外。

  城外的山野小路上,三個白衣人騎著馬奔馳過茂密林間。

  當中兩人對望一眼,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同時勒住馬頭,剩下一人見狀便跟著停下。

  “大師兄,三師父,你們怎么了?!蹦俏话滓虑嗄陠柕?。

  “有埋伏?!比逖艤睾偷闹心昴凶用寄恳焕?,耳朵捕捉到風中隱隱掠過的尖嘯聲,當即右手一抖,手上鐵扇“唰!”地鋪展開來。只聽“叮!”一聲響,一根弩箭被鐵扇擋下,掉落在地。

  中年男子撿起弩箭,正欲看個究竟,突然間他面色一寒,喊道:“快走!”

  三人連忙飛身上馬,策馬狂奔,身后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尖嘯聲。青年拔劍抵擋,中年男子也不停揮舞鐵扇,一陣叮叮當當聲不絕,無數(shù)弩箭被打落。

  “柏兒,保護好庭遠!”中年男子道。

  “是!三師父!”青年男子策馬趕到另一青年男子旁邊,揮舞長劍擋住飛來的箭矢。

  這三名白衣人正是從蜀山出發(fā),欲前往京城的唐庭遠三人。幾日來,他們一路北上,星夜兼程,再往前三十里,便是瀘州。

  不過,近日唐惜流總覺得身后有人,這種感覺從出發(fā)開始便有,現(xiàn)在越來越強烈。

  今天出發(fā)前,唐惜流還囑咐唐庭遠二人,走在路上多留個心眼。

  唐庭遠自然感覺到身邊有人跟著,但此時他內(nèi)力盡失,即使發(fā)現(xiàn)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唐柏雖武功精湛,但畢竟江湖經(jīng)驗不如唐庭遠,被人跟了一路也渾然不知。

  “三師父你看!”唐惜流聽得唐柏的一聲驚呼,轉(zhuǎn)頭看去,前方的上坡路被兩輛馬車堵住,而且山上又滾落下數(shù)塊巨石。

  “糟糕!”唐惜流暗呼一聲,雙腿一蹬飛身落馬,右手同時抓住唐庭遠左肩,一并帶著他下馬。唐子辰見狀也猛地勒住馬頭。

  山上突然沖出十幾名蒙面黑衣人,將他們?nèi)藞F團圍住。

  唐惜流氣定神閑地扇著鐵扇,看著那個慢悠悠從車里出來的黑衣人,問道:“敢問閣下是哪條道上的?”

  那黑衣人聲音蒼老,他輕咳一聲,道:“你是唐家的人?”

  唐惜流握扇拜禮道:“在下唐惜流?!?p>  黑衣人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沒有找錯人?!?p>  “在下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們?”唐惜流問道。

  “動手!”黑衣老者沒理會唐惜流,只聽他一聲令下,圍著他們的黑衣人便紛紛上前。

  “保護庭遠!”唐惜流冷喝一聲,手上鐵扇倏地展開。那十幾名黑衣人手上兵器五花八門,斧鉞刀槍,環(huán)鉤劍棍。不僅如此,他們的功夫也相當稀奇古怪,招式復雜多變,令人難以應對。

  不過對唐惜流而言,這些人雖略微棘手,但都不是大問題。

  他更擔心唐庭遠。

  失去內(nèi)力的唐庭遠,如同拔了利爪與牙齒的猛虎,空有一身蠻力卻毫無威脅。唐柏從未下過蜀山,面對如此陣勢,心中緊張不已。

  黑衣老者看著面前被圍攻的三人,輕輕冷笑一聲。唐惜流和唐柏把唐庭遠緊緊護在身后。唐惜流以一對三完全不落下風,那唐家后輩雖較唐惜流而言還有段距離,但也是不可小覷。

  “吩咐山上的弟兄們動手?!焙谝吕险咻p聲對旁邊的黑衣人道。

  唐惜流剛一掌劈倒一個圍攻的黑衣人,不經(jīng)意抬頭一看,那黑衣老者旁邊的黑衣人急步上山,他心中隱隱猜測,暗覺不妙。但容不得他多想,另一個黑衣人便持刀上前,他猛一激靈,側(cè)身躲過一刀,反手一扇劈將過去。

  “三師父,他們?nèi)颂嗔?!”唐柏道,“還有暗箭,我們想辦法沖出去吧!”

  “師弟,你和三師父快走吧,不用管我!”唐庭遠道,“你們現(xiàn)在沖出去,還有機會!”

  “別說傻話,三師父要是丟下你自己逃了,還配做你們師父嗎?”唐惜流一扇劈倒一個上前的黑衣人,雪白的衣服已經(jīng)濺滿了血跡,“柏兒,你帶著庭遠先走!”

  “三師父,我們?nèi)艘黄饹_出去!”唐柏抬手一劍擋住對方三人進攻,唐庭遠見他僵持不住,連忙拔劍助戰(zhàn)。

  “再晚我們誰都走不了!”唐惜流手腕翻轉(zhuǎn),內(nèi)力凝聚,鐵扇突然帶起一股強大沖力。他怒喝一聲,一扇震倒唐柏面前的黑衣人,然后連忙喊:“走!”

  “三師父!”唐柏牽過唐庭遠,朝缺口奔去。

  “走?今天你們就是插上翅膀也別想飛出去!”黑衣人冷笑一聲,“動手!”

  陡聽得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尖嘯,雖然幾乎隱于空氣之中無法被發(fā)覺,但在唐惜流耳里卻尤為刺耳。他面色一變,朝著唐柏大喊:“小心!”

  唐柏正疑惑間,卻見唐庭遠把他一把推開,而后一支銳利的弩箭洞穿他的右臂。只見唐庭遠雪白的衣衫上開出一朵艷麗的紅花,他激動地大喊:“大師兄!”

  “庭遠!”唐惜流一扇劈開上前的黑衣人,連忙跑過去查看唐庭遠傷勢。

  粗大鋒銳的弩箭洞穿了唐庭遠的右臂。他臉色慘白,豆汗直流,咬著牙堅持下去。

  “三師父,沒事的?!碧仆ミh第一時間感覺到危險,但他沒有內(nèi)力,無法打落弩箭,情急之下,只能一把將唐柏推開。

  “大師兄,對不起……”唐柏看著唐庭遠的傷勢,涕淚直流。

  唐庭遠搖搖頭:“不怪你?!?p>  唐惜流看著他咬牙堅持,疼惜不已,忽然他看到唐庭遠右臂的弩箭,心中一驚,道:“辟天箭?我們唐家的弩箭!”他換換抬起頭,看著山上密布的樹林花草,不知這是從哪里射來。

  “什么?唐家的弩箭?”唐庭遠也一陣震驚,“為何他們會有我們唐家的弩箭?”

  唐惜流搖搖頭,轉(zhuǎn)頭看著黑衣老者:“這件事恐怕沒有那么簡單?!?p>  黑衣老者冷笑一聲:“你們能一起上路,也不枉費這一番師徒情?!?p>  幾個黑衣人迅速補上之前的缺口,手握刀劍圍著他們。黑衣老者手勢一擺,大喝一聲:“放箭!”

  唐庭遠擦掉血跡,淡淡的看著黑衣老者。

  但奇怪的是,這次卻并沒有動靜。

  唐庭遠正疑惑間,見唐惜流輕笑著搖著鐵扇,抬頭一看,山上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偉岸身影。

  “師父!”唐庭遠釋然一笑,唐柏聞言抬頭一看,激動地大喊:“五師父!”

  來者正是唐染,他雙手抓著埋伏在草里的兩名黑衣人的脖子,一把將他們舉起。

  兩名黑衣人痛苦地抓著他強有力的手臂,雙腿亂蹬,想要掙脫卻無可奈何。

  黑衣老者看著唐染,心中一驚,正欲逃跑,一只手臂突然搭在他肩上。他渾身一抖,卻聽旁邊的人道:“朋友,想去哪兒呀?”

  黑衣老者緩緩轉(zhuǎn)頭,他不明白自己身后的黑衣人是如何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看著面前這位身穿布衣,不修邊幅的男子,他顫顫道:“閣……閣下是……”

  “花無非,別弄死了!”唐染冷言一聲,雙手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響,兩個黑衣人痛叫一聲,頓時軟了下來。

  “哇!你讓我別弄死他,你比我還殘忍!”花無非嘖嘖搖頭,猛拍黑衣老者的肩,“喂!你愣著干什么?還不讓他們都滾?小心你的狗命啊!”

  “是……是…小的這就讓他們滾……”黑衣老者語音顫顫,全無剛才的氣勢,“還……還愣著干什么!都給老子滾!”

  十幾名圍著他們的黑衣人聽到黑衣老者的吩咐,紛紛撤走。唐染輕功一躍悠然飄下,看著唐庭遠的傷,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惜。

  “師父。”唐庭遠咬牙站起,笑容滿面。

  “庭遠,你忍著點。”唐染猛然出掌,弩箭頓時裂為兩半,掉落下來,再一用力,陷進右臂的部分箭桿也被震出。唐染眼疾手快,伸指點住唐庭遠右臂要穴,止住流血,而后,他撕下衣物一角,為其包扎。

  “解藥在哪?”唐染轉(zhuǎn)頭冷眼看著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被一股氣勢嚇得愣住,半天說不出話。花無非猛一拍他,喊道:“喂!問你話呢,解藥在哪?”

  “解……解藥……”黑衣老者顫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藥瓶?;o非一把搶過丟給唐染。

  唐染打開瓶口,放在鼻下聞了一聞,轉(zhuǎn)身交給唐庭遠道:“服下兩粒藥就沒事了?!?p>  “多謝師傅?!碧仆ミh接過藥瓶,倒出兩粒藥丸,一口吞服。

  唐染輕功一點,人瞬間便到黑衣老者身前,他冷哼一聲,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小的也不知道……哎喲!”黑衣老者感受到肩上花無非加大了勁力,求饒道,“好漢饒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們被逼無奈在這里落草為寇,混口飯吃。前些日子有個蒙面的大俠給我們這些弩箭,讓小的們在這里埋伏唐家堡的人。他讓小的別問,小的們拿了錢辦了事,當然也不會問……好漢饒命啊?!?p>  “滾!”唐染冷喝一聲。

  “是…是…”黑衣老者如獲大釋,連滾帶爬地帶著他的一群人狼狽離開。

  “不是吧?你就這樣放他們走了?”花無非疑惑地看著黑衣人逃走,“他們把你們唐家人害成這個樣子,要是我就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

  “所以我才不是你。”唐染淡淡道。

  “喂!你說這話也太過分了吧,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干掉了那么多埋伏的弓箭手……”見唐染不理會他,自顧自離開,他更氣急的大聲道,“唐染,你小子可要給我點補償!喂!”

  “庭遠,好些了嗎?”唐染問道。

  “多謝師父,庭遠只需靜養(yǎng)數(shù)日,便可恢復?!碧仆ミh道。

  一旁的唐惜流握扇行禮,輕笑道:“五師弟為何在此?”

  “我要尋找一位故人,途徑此地?!碧迫镜?。

  “故人……”唐惜流當即會意,“前方便是瀘州城,如若師弟順路,可否與我們同行?”

  “三師兄邀請,我怎敢不去?!碧迫据p笑道,“正巧我也要去瀘州辦件私事?!?p>  “好呀好呀!瀘州的酒天下聞名,我早就想去嘗嘗了!”身后花無非突然插嘴一句。

  “這位想必是‘天下無賊’,花無非花兄弟吧。”唐惜流輕輕笑道。

  “鐵扇君子好眼力!但是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被o非嘿嘿笑道。

  唐庭遠瞧著天上的紅霞,道:“天色已晚,各位師父們,我們先進城吧。”

  唐染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去找個歇腳的去處,明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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