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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中部

第十四章

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中部 艾洸 8864 2020-03-14 09:07:52

  十四

  樂隆從上?;貋砗?,買了本介紹炒股票的書,《寂寞高手》,薄薄的一本書,是在證券公司門口的地攤上買的。當時是書的名字吸引了他,他覺得跟自己的心情很配合,“我要做股市中的寂寞高手”。他仔細地看過,了解了不少股票的知識,大盤、個股、K線圖、成交量、技術指標、買盤、賣盤,他對這些都挺感興趣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喜愛的東西。但他每次進證券市場,看到鬧哄哄的人群,一個個素質都不高,還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就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誤入歧途了。他后來想通了,就當是業(yè)余愛好吧,先把班上好,工作干好,項目不耽誤,努力完成好畢業(yè)設計,業(yè)余時間再研究研究股票,總比打牌、玩游戲強。

  岳父最近很少來電話了,畢竟遙控極其不方便。他買了一份《證券導報》,看到上面推薦的股票,一個是福耀玻璃,今年預計扭虧為贏;一個是上海梅林,上市不久的新股。兩只股票價格都不高,并且前期漲幅不大。于是他把青島海爾拋掉了,掙了兩千來塊錢,換了這兩只股票,每只買了一萬多塊錢的。

  后來行情不好,青島海爾果真跌了,跌得很慘,跌到了十幾塊錢。他買的兩只股票也隨著大勢跌了,但跌得相對少些。他接到岳父的電話,岳父在電話里說青島海爾應該虧了不少錢。他興奮地告訴岳父,青島海爾他私自拋掉了,買了別的股票,跌得少一些。岳父在慶幸拋掉了青島海爾的同時,又覺得他不應該隨便買一些垃圾股票,說優(yōu)質股票跌了還會漲回來的,垃圾股票就難說了。最后,岳父說:“我也不懂,離得又遠,你自己看著操作吧。”

  樂隆受岳父所說的影響,覺得這兩只股票確實不怎么樣。過了一段時間,股市回暖了,兩只股票都回到了他買的價格,他見不虧本了,立即把這兩只股票賣掉了。通過《證券導報》,他又看好了一只股票,津國商,六塊多錢,報紙上說是重組股,珍貴的殼資源,目標價二十元。他立即全部買入了津國商,打算這次一定穩(wěn)穩(wěn)地拿住。

  誰知,津國商快速地跌到了四塊多錢!樂隆算了算,虧了三分之一還多,有七八千塊錢!這下虧大了,一個月六百多元的工資,一年的工資虧進去了,還得不吃不喝!如果一個月除掉花銷,只能存大概一百元,這得七八年才能存回來這些錢。難道津國商這只股票重組失敗了?他感到了恐慌,假如不重組,這只股票就沒有價值,跌到三塊,甚至兩塊都有可能,兩萬塊錢有可能就這樣打了水漂。更要命的是,這錢還不是自己的,虧沒了,怎么還岳父的錢啊?還好岳父沒有再問起股票的事,劉惠中在家?guī)Ш⒆?,也忙得沒空來關注這個事。不過,恐慌是恐慌,虧成這樣,樂隆也不打算割肉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扔在里面,不去管它了。

  沒想到,沒過多久,津國商又快速地漲了起來!又拉到了六塊多!樂隆心情激動起來,虧的錢這么快又回來了!那天上午他根本沒心思上班,一心想著到股票市場去,擔心著是不是又會跌下去?;蛘?,從此就拉上去啦?重組通過啦?他感到,他不太敢抱這樣的奢望。吃完午飯,他早早地到了股票市場,占了臺機器,查看了一下,六塊七毛三,比買入的價格還高了兩個點。他按F10,看有沒有什么消息,發(fā)現(xiàn)昨天出了中報,每股盈利一分錢。一分錢?這就尷尬了。重組的話,干脆虧損,可是它卻是盈利的。說盈利吧業(yè)績又這么差。這么快速拉起來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說明老天爺對我不薄了。樂隆想著,下午一開盤就要把它拋掉,時間很緊迫,一點四十就得往回走,否則上班會遲到的。他輸入賬號和密碼,登錄進去,在快到一點的時候,他生怕又快速下跌,到時候拋不掉,于是立即選擇“賣出股票”,按照“買三”的價格輸了進去,選擇“賣出所有”,然后確認。一點一到,股票立即成交了。他在“當日成交”欄里查看了,確認了成交,這才放下心來。這樣算來,這次還掙了大約四百塊錢,算是很不錯了。他尋思著,這種業(yè)績不好的股票,以后不要再碰了,風險太大了,還是要買業(yè)績好的股票,長期持有,這次真的算是萬幸了。岳父說的很有道理,青島海爾又快差不多漲回去了。自己平時看股票行情不容易,要么是在資料室上網(wǎng)的時候,趁旁邊沒人注意的時候趕緊看一眼,要么晚上看財經(jīng)節(jié)目時留心電視屏底下的滾動字幕,根本沒法看到實時行情,也沒法隨時操作。到這里來一次也不容易,不如就都買成HD鋼鐵,一直放著。HD鋼鐵業(yè)績有保障,又一直漲得不多,長線持有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立即全部買入了HD鋼鐵。他查看了一下原來買過的股票,福耀玻璃和上海梅林都比他拋掉的時候漲了一倍多了!他再看了看剛才拋掉的津國商,一下子就驚呆了,津國商剛才被幾個大單拉到了漲停,并且有巨量的買單封住了漲停!這樣的話,沒準真能漲到二十去。到手的鴨子又飛了。他想,我今天要是偷懶沒有來,或者有其它急事來不了多好啊,看來自己就是沒有掙錢的命。他懊惱地離開了股票市場,決心最近一段時間不再關注股市了。

  他基本上是每周給劉惠中打一次電話,每個月回一趟家。幸虧保姆能干,家里的事情還算忙得過來,劉惠中雖然有一些怨言,但暫時也沒有辦法,由于她只是個中專生,要調到華陽市還是很困難的。

  雖然打電話很方便,在辦公室用軍線內線就可以撥通家里,但他還是沒有經(jīng)常打過去。剛來華陽市的時候,他總是擔心家里,擔心孩子,所以會經(jīng)常打電話。他一般都是在吃完晚飯后,回到辦公室打??墒怯泻枚啻?,劉惠中會很不耐煩,會說,“我們正忙著呢,你兒子要拉屎?!被蛘哒f,“我正在做飯,菜還在鍋里燒著呢。”或者,“我正在洗衣服,還要趕緊擦完手來接電話。沒什么事你能不能少打點電話?”后來,他打電話就越來越少了,只是每周周末,要是不回家,就例行公事地打個電話,更多的事情還是在回家的時候討論的。主要問題還是怎么想辦法把家搬到華陽市,兒子已經(jīng)兩歲多了,很快就要上幼兒園了。在試驗訓練站,只有一個托管所似的幼兒園,老師都是隨軍的家屬,不教什么,只是看著,帶著玩。要是能早點搬到華陽市,單位有正規(guī)的幼兒園,有正規(guī)的幼教老師,這樣對孩子就好多了。

  這一次,電話剛撥通,劉惠中就劈頭蓋腦地問他:“你還打電話回來干什么?”

  他腦子一下就蒙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孩子出事了?是不是劉惠中怪他平時太不關心家里?他每次打電話,因為總是隔了一個星期,總是擔心會有什么事情,這次事情終于來了,但是他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怎么回事???”他急切地問道。

  “你還有臉問。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數(shù)?!?p>  “我怎么啦?我什么也沒做??!”他一臉茫然地問道。

  “你在外面干什么了?”

  “什么也沒干?。∥野l(fā)誓從來沒有干過什么壞事?!彼?,沒準劉惠中只是想詐他,看他整天在外面,是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他在腦子里搜索了一遍,除了股票炒得鬧心,沒有掙到錢,平時都是老老實實地上班、看書、看電視、睡覺,最多有時候跟同事一起出去喝個酒,吃個飯,偶爾打個麻將。

  “現(xiàn)在單位都傳開了,說總部有一個干部,晚上隔三差五地騎個單車往火車站那邊跑。地方的公安見他穿個軍褲,就沒有現(xiàn)場抓他,跟了他好多次,每次都見他進到總部大院里了。地方的公安反映到了總部軍務處,現(xiàn)在單位在查這個事情,我就想到有可能是你,不會是你吧?”

  “怎么會是我?這些人也真是的,現(xiàn)場抓了不就得了?搞得這么麻煩?!彼鋈幌氲搅送跖d宇,他知道王興宇也調過來了,在路上碰到過幾回。看來,干那種事情還能成癮呢。他想,劉惠中是懷疑我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了,染了病,然后傳染給她了。反正我是從來沒有去過那種地方,想都沒有去想過。革命軍人怎么能去干那種丟人的事?那次跟王興宇一起到五梁縣城,他是第一次,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見到“**”是怎么樣的,對從事那種職業(yè)的女性有心理障礙,自己怎么可能去干那種事情呢?再說,據(jù)說那玩意挺費錢的,又臟,還不如在電腦上看看得了。再再說,要是被公安局的抓了,那還得了?

  “那為什么我得了婦科???”劉惠中問道。

  他覺得,肯定是他平時沒太注意衛(wèi)生,才使她得了婦科病,但是這也不能算是個多大的錯誤吧,即使得了病,也不會是什么嚴重的病吧,于是問道:“什么婦科???”

  “就是婦科病。我下面很癢,老流臭烘烘的水。我到縣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看了,開口就問我是干什么職業(yè)的,并且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挺丟人的,都沒好意思告訴他我是軍人,支支吾吾地說我是在朝暉鎮(zhèn)上班。他見我說話吞吞吐吐,就以為我真的是干那種職業(yè)的,覺得我臟,很嫌棄我的樣子?!?p>  他聽到電話那頭抽了抽鼻子,估計劉惠中還在為當時受到的屈辱難過。

  劉惠中繼續(xù)說道:“醫(yī)生說是尖銳濕疣,還說以后一定要讓男的戴套。他用鑷子夾、剪刀剪、刮子刮,弄得我疼得要命。后來涂了些藥,開了些藥,才回來的?!?p>  “那現(xiàn)在好些了嗎?”樂隆關切地問道。

  “現(xiàn)在好多了?!?p>  “那就好?!?p>  “好個屁呀!”劉惠中突然又發(fā)起火來,“都是你,平時不講衛(wèi)生,害得我去丟人!”

  “那只有下次注意了。”他息事寧人似的說,但他想著,這能怪我嗎?你就理直氣壯地跟人家說自己是軍人,是因為自己的丈夫平時不注意衛(wèi)生造成的不就行了。

  每次回到家里,樂隆都有自己是個外人的感覺。他想多幫忙干點活,但是好多活都不熟悉,往往是添亂。兒子聽話的時候還算好,要是兒子哭鬧起來,劉惠中和保姆就會開始一陣忙亂。兒子掉了一身嬰兒膘,長得渾圓結實,大大的圓圓的腦袋,大大的亮閃閃的眼睛,樂隆覺得很像小時候的自己,卻跟劉惠中一點也不像。兒子能流利地喊“媽媽”、“姐姐”,卻不會喊“爸爸”。樂隆帶著他到外面玩,一直教他喊“爸爸”,他才勉強能喊出來。

  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劉惠中忽然對樂隆說:“你快點吃吧!吃完了替著小莉喂孩子,要不飯菜都涼了。”

  樂隆聽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覺得劉惠中在嫌棄他。但他忍著沒吭聲,畢竟自己一直在外面,沒有幫上家里什么忙。他急忙扒了幾口飯,替換著保姆給兒子喂飯。

  吃完飯,樂隆帶著兒子出去玩。他把兒子放在自行車后座的兒童椅上,有時推著,有時慢慢騎著。他喜歡哼著譚詠麟的歌,“忘不了你眼中那閃爍的眼光,仿佛知道我說謊……”。他哼著哼著,竟然聽見兒子也跟著哼了起來。

  晚上兒子跟著保姆早早地就睡著了。樂隆打算睡覺,劉惠中卻哭了起來。他感覺心亂如麻,也沒去安慰她,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話。

  “這樣的日子,怎么辦?。课沂钦{不到華陽市去的了?!眲⒒葜兄棺】奁?,對他說道。

  樂隆考慮著,對她說道:“要不我調回來算了。”

  “看你看你,又是這樣!”劉惠中生氣地說。

  “我是說真的?!睒仿≌f。

  “調回來,轉業(yè)怎么辦?”

  “在這里,沒準不用轉業(yè)了,一直干到退休。”

  “在部隊干到退休很難,我爸就是個例子。再說,在這個地方,孩子上學怎么辦?”

  是啊,這是個大問題,樂隆沉默著。

  劉惠中見他不吭聲,更加生氣了,說道:“你怎么這么傻?。磕阋翌I導要求,說說我們的困難?!?p>  “等我拿到碩士文憑吧,也就不到半年時間了?!?p>  劉惠中又哭了起來。樂隆有些生氣,對她說:“半年都等不及了?”

  “我因為家里事多,在室里整天挨罵。我一天也不想呆在這里了?!?p>  樂隆知道,王興宇調到總部去后,這里應該是換了個主任?!艾F(xiàn)在的領導是誰?這么操蛋!我去跟他講講理?!?p>  “你不認識,是外面的測量點調過來的?!?p>  “叫什么?”樂隆堅持問道。

  “叫孫建。”

  孫建?樂隆想想還真不認識,他知道自己認識的人并不多。

  “他罵你什么?我去找找他?!?p>  “找他有什么用?是我理虧,遲到早退都有,室里的任務完成得也不好。他就是事事都針對我,給我穿小鞋,說話難聽?!?p>  “這種事,在哪里都是一樣的,該忍就忍了?!睒仿≌f道。

  “這個我能忍,可是,我懷疑我病了。我本不想告訴你的?!眲⒒葜衅嗳徽f道。

  “什么?。康结t(yī)院去看啊,衛(wèi)生所看不了,就到縣醫(yī)院去看?!睒仿∠肫鹕洗蔚摹凹怃J濕疣”,心想估計又是婦科病。

  “我腮幫子里面經(jīng)常像扯筋一樣的刺疼,我懷疑里面長了疙瘩。我去衛(wèi)生所,醫(yī)生摸了摸,說,‘什么也沒有啊?!艺f在里面。醫(yī)生就說,‘里面也沒東西,估計是扭著脖子了。我給你開點消炎藥,吃吃就沒事了?!艺f我自己感覺到刺疼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不是突然疼的,懷疑里面有疙瘩,想讓他開證明到華陽市的軍區(qū)醫(yī)院去診斷。醫(yī)生聽了就不耐煩了,說,‘放心吧,吃點藥就好了,這點小毛病死不了的!’”劉惠中淡淡地細說著。

  “這個醫(yī)生說話也太難聽了!”樂隆忿忿地說。

  “我沒有理會他,只是想讓他開個轉診證明,他死活就是不給開?!?p>  “這些人都是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你到縣醫(yī)院去看看?!?p>  “我去過了。醫(yī)生說,嚴重的話沒準是腮腺瘤,腮腺瘤在形成初期會有刺疼感,但逐漸形成后刺疼感反而會消失,所以一般疏忽大意的人會感覺不到,直到能摸出明顯的腫瘤后才會引起注意?!?p>  “那現(xiàn)在怎么檢查出來到底有沒有呢?”樂隆感覺事情也許并不像她說的那么嚴重,或者只是心理作用,根本沒有什么病。

  “要做CT?!?p>  “那就做個CT看看?!?p>  “醫(yī)生說,要是很小的顆粒的話一般CT也不一定能做出來,要用高精度CT。每個醫(yī)院觀測CT成像的經(jīng)驗和水平不一樣,最好是確定在哪里治療、在哪里做手術后就在哪里做CT。我想,肯定是要在部隊醫(yī)院治療的,縣醫(yī)院水平不怎么樣,還要花很多錢?!?p>  “那就到總部的醫(yī)院去看看病,去做個CT?!?p>  “可是到總部醫(yī)院也是要轉診證明的,這邊衛(wèi)生所不開,總部醫(yī)院是不接收的。這個我都問過了?!?p>  樂隆想,看來劉惠中不管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都是迫切想盡快調到華陽市總部去的了,現(xiàn)在形勢所迫,必須要早點給領導提要求了。假如劉惠中能調到總部去,在總部醫(yī)院看病就順理成章了,只是不知道領導會怎么想,無論如何,為了自己小家庭的幸福,也顧不得那么多面子了。不過,劉惠中要看病也并不能作為調動的充分理由,領導很容易做到特批看病,不需要衛(wèi)生所的轉診證明,根本不需要調動的。他想,還得再想想辦法。

  他又覺得,假如真的很緊急,不如就到地方醫(yī)院做CT、做手術吧,等著調到總部去,沒準耽誤了病情,于是說道:“那即使我現(xiàn)在給領導提,即使領導同意了,也還是要等很長時間辦手續(xù)的啊。要不到華陽市的地方醫(yī)院看看?!?p>  “只要領導同意了,等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我估計瘤子現(xiàn)在還小,即使去做CT,沒準都還看不出來呢。等一段時間稍微長出來點,反倒好查出來。”

  樂隆聽了,更加覺得劉惠中說生病也許只是她為了調到華陽市而想出來的一個理由,沒準她根本沒得什么病,只不過是思想上的病吧。

  他回到單位,尋思著畢業(yè)論文已經(jīng)寫得差不多了,自研項目的預研課題也已經(jīng)完成并申報了科技進步獎,現(xiàn)在給領導提提要求至少不會影響碩士學位的答辯。再說,自研項目很快就要實施了,在實施過程中再給領導提要求,會使人覺得他在要挾領導,不如現(xiàn)在就提吧,反正兩地分居的問題得盡快解決,實在不行,就真的只有先回試驗訓練站再做打算了。他于是立即去找云主任。

  “云主任,我家里有些麻煩事,我愛人身體不好,她一個人在試驗站帶孩子很困難,一直抱怨我。我尋思著,她估計很難調過來,要不我就回去算了。”樂隆一股腦地說道。

  云主任疑惑地看著他,說道:“回去?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試驗訓練站的人都挖空心思往這邊調?!?p>  “我是實在沒有辦法。回去了我可以好好照顧家里?!?p>  “那以后呢?孩子大了要上學呢?”

  “到時候再說吧,沒準就轉業(yè)了?!?p>  “你很快就研究生畢業(yè)了,怎么可能讓你轉業(yè)呢?你估計得在部隊干到退休了?!?p>  “也不一定吧,到時再說吧,現(xiàn)在迫切需要解決兩地分居的問題,我愛人說實在是不愿意這樣了?!?p>  “自研項目很快就要實施了,你還是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項目別人也可以做的?!?p>  云主任看了看他,說道:“你是不是有別的意見,有意見就提出來。自研項目你前期參與預研,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了,現(xiàn)在換人是不可能的。這是我們單位有史以來第一個自研項目,領導說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那怎么辦呢?我愛人也不可能調過來啊。”

  “調過來是很困難。你的情況領導是知道的,再說也不止你一個人有這個情況。一切都是要慢慢解決的?!?p>  “慢慢解決已經(jīng)來不及了!每次我愛人都哭著鬧著埋怨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p>  “這個事情,我可以去跟領導反映,但是領導肯定會覺得你是在要挾?!?p>  “我真不是,我現(xiàn)在一心一意想回去?,F(xiàn)在項目雖然還沒有開始實施,但都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下一步找編程序的就可以代替我的。再說,項目規(guī)劃我也只是主要參與者,并不是項目負責人?!?p>  “我認為這個項目缺了你是不行的,下一步項目實施,你比項目負責人都重要。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找領導要求你做下一步的項目負責人?!?p>  “我不是那個意思,也不稀罕當什么項目負責人。我只是希望解決我的問題?!?p>  “好吧!我去跟領導說,看領導怎么辦吧。我會跟領導說項目離不了你,這是一條原則,其它的讓領導想辦法吧?!?p>  樂隆從云主任辦公室出來,想著這次確實是為難領導了。首先,云主任肯定會認為他這個人太難纏、太麻煩、太討厭。樂隆跟于慧芬談戀愛的時候,他就覺得給了云主任十分的難堪,可是他到這里來之后,云主任卻并沒有給他穿什么小鞋,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結果自己還要給人家添這么大的堵。他想象著,云主任去跟方總匯報的時候,方總也肯定會嫌他太難纏、太麻煩、太討厭的??墒撬植豢赡芟袂皟纱文菢?,越級去找方總,畢竟那時候他還是在試驗訓練站里。那時候,試驗訓練站的領導就已經(jīng)很生氣了。

  他顧不得那么多,一切只好靜等結果。他給劉惠中打電話,劉惠中聽了他說的,倒很高興,說沒準很快能調到華陽去。

  果不其然,過了不到兩周,上班的時候,劉惠中打電話給他,興高采烈地說調令已經(jīng)到了,是調到總部的資料室,下周一就可以過去上班。劉惠中希望他請一天假,周五回去,這樣周六可以收拾收拾東西,周日就到華陽市,周一就去報到,說新到一個單位,要表現(xiàn)積極點,沒準這輩子就在這個單位干了呢。樂隆聽了,很是高興,沒想到領導辦事這么雷厲風行,這下沒有后顧之憂了,家搬到了華陽市后,就可以安居樂業(yè)了。他去找云主任請假,也表達了萬分的謝意。

  “云主任,沒想到調令這么快就到了我愛人單位,太感謝了!這下解決了我的大問題了!要不然我愛人會把我煩死?!?p>  云主任哈哈一笑,說道:“這么快?問題解決了就好!”

  “這次太給領導添麻煩了!”樂隆說道。

  云主任擺了擺手,說道:“也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我就跟方總說了,自研項目缺了李樂隆不行。這下你沒有后顧之憂了,可以放開手腳干活了!”

  樂隆狠勁點點頭,說道:“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的。”

  樂隆回到家里,見劉惠中已經(jīng)將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兒子到了華陽市就可以上幼兒園了,所以沒有必要把保姆帶過去。劉惠中給了她一些錢,打發(fā)她回家去了。東西準備了兩個拖包,主要是隨身的衣物,別的東西等分了住房再來搬家。劉惠中心情極佳,炒了幾個菜,還給樂隆買了啤酒。兒子無憂更是興高采烈,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尋思著再塞一個喜歡的玩具到拖包里。聽劉惠中說,兒子知道要到城市去生活了,早已經(jīng)跟隔壁玩得好的小朋友告過了別。樂隆喝著啤酒,心情很不錯,只是有時候,他忽然想起,不知道方總會對自己怎么看。

  星期天,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到了華陽市,在樂隆的單身宿舍里湊合著睡了一晚。周一一大早,劉惠中去資料室報到,樂隆帶著兒子先去了趟辦公室,然后去幼兒園給兒子辦好了手續(xù),然后帶著兒子回到單身宿舍。劉惠中很快也回來了,說報完了到,單位在老招待所先安排了一間臨時住房,本來是給臨時來隊的家屬住的,里面生活用品是齊全的,到老招待所找他們要鑰匙就可以了。劉惠中還說:“室里的人告訴我,坐班車就能到?!?p>  “我知道班車在哪?!彼戳丝磿r間,說道,“上午下班的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坐班車?!?p>  樂隆和劉惠中拖著行李,帶著孩子從單身宿舍出來,走到禮堂側面的坐班車的地方。兒子四處看著,似乎覺得到處都很新鮮。

  他們坐班車到了老招待所。樂隆想著,過了這么多年又回來了。他聽別人說,單位買下了這棟樓作為家屬樓。招待所值班的戰(zhàn)士給了他們鑰匙,說是四樓中間的房子。他們進了房間,樂隆發(fā)現(xiàn)房間雖然比較舊,但確實什么都齊全,床鋪、桌子、椅子、被褥,廚房里的煤氣灶、鍋碗瓢盆等一應俱全,給人一種住的人剛剛離開,東西還沒來得及帶走的感覺。劉惠中高興得拍起手來,說道:“太好了!這樣的話,我們自己就可以買菜做飯了,可以不著急慢慢地等著單位分房子了?!?p>  他們去外面的小餐館美美地吃了頓飯,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了些做晚飯的東西?;氐椒块g,大家都覺得累了,畢竟折騰了幾天了。樂隆說:“好好睡一覺,下午不去上班了,明天開始去好好上班?!?p>  樂隆躺在靠窗戶左邊的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一覺醒來,他看到劉惠中和孩子都還在呼呼地睡著。他躺在床上,偶然向窗外看去,忽然看到了樓上拐角處的陽臺。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房間恰巧就是很多年前于慧芬住過的房間!怎么會這么巧合?他細想想,估計這個房間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給臨時來隊的家屬住的,所以于慧芬跟著她姐姐來部隊看望云主任(那時的云干事)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住進了這個房間。他感覺時光倒流到了那一天,他從五樓拐角處的陽臺探出頭來,喊了聲“小芬”。他看到于慧芬從這個窗口探出頭去,應答著他。他裝著成熟老練的樣子喊她上去打牌,而她卻拒絕了他,使他一陣傷心。后來,她喊他,告訴他,她很快就要走了。他找她要通訊地址,說沒準會給她寫信。她寫好地址后,他將拖把遞給她,讓她將寫著地址的紙條綁在拖把的一根布條上。他收回拖把,如獲至寶地將紙條攥在手里。

  他躺在床上,想著這張床肯定是于慧芬睡過的。他想,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三十一,她比我小四歲,是跟劉惠中一年的,也就是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她肯定已經(jīng)嫁人了,估計已經(jīng)有孩子了。他想著,云主任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從來不提及,他也不可能主動去問的。這已經(jīng)是陳年往事了,還是不要去想的好,自己不是早早地就找了對象,結了婚,生了孩子嗎?真的真的不應該想,讓過去的過去吧,要不是因為看到這扇窗戶,自己是不可能還會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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