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接上回,楚景晗剛回到含光殿,侍女曼柔就告訴她,皇帝給她選了一門貴戚做夫君的消息,楚景晗雖心中不快她的婚姻被安排,但也立刻換了衣服去鳳儀殿見皇后。
一路上她邊走邊想誰與她定婚,皇親國戚中適婚的男子有蘇又承、安蒼禮、張清和、劉惠四人而已,這四人都是楚國四大世家之子,人品樣貌皆是上上之選,她覺得楚元帝應該不會給她選個老頭子做夫君。
蘇又承,開國功臣之后,長信侯之子,其祖父是太師,其父親是工部尚書,他也年紀輕輕便做到了戶部侍郎,雖說因其背景深厚,但若沒實力也是坐不穩(wěn)三品大官之位的。
楚景晗覺得若要定親,此人頗好。
安蒼禮,昌平候之孫,安蒼云的兄長,楚景晗萬萬不想與此人訂婚,因為其好色是出了名的,雖未娶妻,但家中美貌侍女一個接一個,楚景晗自認為不能與人共事一夫,她寧愿去死。
張清和,武安侯之孫,才高八斗,有些文人傲氣,不過據(jù)傳聞,他喜歡蘇家小姐蘇雪凝,也就是素有陳之妹,蘇雪凝可是一位名動盛安的美人,不僅美貌,還彈得一手好箜篌,更通棋藝,書畫也是一絕。
楚景晗見過蘇雪凝幾次,的確是個美麗大方的美人,若是蘇雪凝真如傳聞中那么有才,楚景晗自認為比不上。
劉惠,也是開國功臣之后,雖說也是侯爵之子,還是楚景賢的表兄,但劉家在四大世家中已經(jīng)沒落,而且劉惠在南邊參軍,楚景晗自然也不考慮他。
楚景晗覺得極有可能是蘇又承,她心中覺得也不錯,到了鳳儀宮,楚景晗本以為會見到楚元帝,沒想到只有皇后一個人。
“景晗參見皇后姨母,姨母萬福?!?p> 皇后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楚景晗問:“父皇怎么沒在?”
皇后淡淡回答:“這幾日邊關(guān)不太平,你父皇哪有心情多待?”
楚景晗心中自嘲,她雖被天下人認為是最楚元帝最為寵愛的公主,其實,見她父皇的時間也是屈指可數(shù),父皇心中江山社稷才是第一。
皇后看了楚景晗一眼,見楚景晗幽幽站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她妹妹,一股悲涼之意從心中涌起。
“你這幾年是越發(fā)出落的漂亮了?!被屎笕岷偷?,她感嘆楚景晗真是長得越來越像秦晗。
皇后曾經(jīng)懷疑過,她明明給蘭妃吃了墮胎藥,為何還會生下孩子,而且楚元帝還給這個孩子取名景晗,若說和秦晗沒關(guān)系她都不信,只不過她當年心中厭惡不愿探究,如今一想,或許楚景晗身世另有蹊蹺也說不定。
“姨母過獎,景晗自知當不得如此夸獎?!背瓣献灾t道。
皇后心中一想,確實楚景晗比起她妹妹秦晗差遠了,開口道:“行了,姨母面前不必那么自謙,你可是秦家的女兒,長得不漂亮,不太對不起你的父母?”
楚景晗尷尬道:“是?!毙牡浪皇芨富氏矚g果然是有原因的。
“景晗,說實話,姨母希望你能過得好,這一生平安富貴。”皇后笑道。
“孩兒謝過姨母。”楚景晗心道她也希望如此。
皇后放下茶杯道:“不用謝我,說這些只是本宮的希望,希望總不是現(xiàn)實,你要明白。”
“是,兒臣知道?!背瓣闲闹胁唤虏刍屎笠棠柑珜嵲凇?p> “你父皇剛才來過,淑妃之死也終于出了結(jié)果,都是宮人及內(nèi)務(wù)府相關(guān)人員的疏忽才有這樣的結(jié)果,他們會依律問罪,本宮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以你父皇剝奪了本宮治理六宮的權(quán)利,將其交給了安貴妃和張良妃共同協(xié)理?!?p> 楚景晗心中震驚,不禁開口大聲問:“不是已經(jīng)查到是張良妃做的嗎?為什么不懲治她?”
“怎么懲治?景晗,張老將軍可是肱骨之臣,保家衛(wèi)國的人?”
“可是這和張良妃有什么關(guān)系?張良妃殺人了啊?”楚景晗不懂。
“你也知道他們姓張???”皇后反問道:“景晗,你難道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淹沒是與非,殺人償命無法做到天經(jīng)地義?!?p> 楚景晗有些絕望道:“那淑妃娘娘就這么白死了?”
“這便是皇權(quán)掣肘之處?!被屎鬅o奈道:“張老將軍剛打了一場小勝仗,需要封賞而已?!?p> “所以,一個人的死也就這么被平息了么?”楚景晗心有不甘。
皇后問道:“景晗,你是不是覺得不公平,是不是覺得心有不甘?”
楚景晗皺眉,認真的盯著皇后。
皇后笑道:“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什么公平而言,景晗,若是別人給不了你公平,你為何不自己創(chuàng)造公平?”
楚景晗心中了然點頭,若是不能用律法懲治張良妃,那么她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皇后見楚景晗明悟的眼神,繼續(xù)道:“景晗,如果你在那個位置上,你就可以要求自己的公平?!?p> 皇后的話充滿誘惑,楚景晗心中向往,若是她在那個位置上,若是她,擁有天下至高的權(quán)力,她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她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人能夠威脅她……
皇后開口打斷楚景晗的幻想:“景晗,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你父皇給你賜婚了?!?p> 楚景晗點頭道:“不知與我定親的,是何人?”
皇后道:“是安太傅的孫子,安蒼云,他與你是青梅竹馬……”
安蒼云?楚景晗愣在當場,完全聽不進去皇后接下來的話,她不情不自禁問:“為什么是蒼云?”
皇后笑道:“此事奶安太傅與你爺爺提起,因些舊事,安家與我們家斷絕來往,今次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兩家重修舊好,所以你爺爺便向陛下請求賜婚,陛下也應允,本宮見安公子溫柔和婉,與你也相配。”
楚景晗皺眉自問:“他為什么會想要嫁給我?”
皇后卻奇怪道:“人家與你是青梅竹馬,喜歡你怎么了?你們不是平時都形影不離的嗎?”
楚景晗沉默不語,她無論如何楚景晗都沒想到與她定親的會是安蒼云,安蒼云乃是她八皇姐楚景月所喜之人,她也一直認為安蒼云會和她八皇姐在一起。
“我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背瓣限D(zhuǎn)身欲走。
皇后生氣道:“楚景晗,你想干什么?你何時見過皇帝收回自己的命令?”
楚景晗皺眉道:“我不能與蒼云成親。”
“不能?”皇后嘲諷道:“是你不愿,還是你不能?”
楚景晗低頭道:“我雖從小與蒼云一起長大,但我一直將他當作親人來看待,而且,他一直是八皇姐所喜歡的人。”
“當作親人看待又有何不好,成了親,你們可以過親上加親的生活,再說,你皇姐單戀別人,你想將安蒼云讓給她?”
楚景晗偏頭問道:“姨母如何知道他們倆不是兩情相悅呢?”
皇后傲然道:“本宮當然知道,這件事早已傳遍盛安城了,安家小公子為了求這段親事,在安太傅的房門外跪了一天一夜。”
“他……”楚景晗既心中替安蒼云不值,又有些憐惜安蒼云的癡情。
“無論你愿意與否,此事已是不可更改。若是能得安家這一助力,對你來說如虎添翼?!被屎笮Φ?。
“可安家不是有二皇子楚景琰和安貴妃嗎?”楚景晗問。
“有一個不能再有一個么?”皇后道:“雙向押寶,不會虧,再說,只是表面的一個聯(lián)盟而已?!?p> 楚景晗明白,皇后這話是她和二皇子先結(jié)成一個小聯(lián)盟,打敗其他皇子,他們兩人再做斗爭。
“可是……”楚景晗心中不愿。
“沒什么可是。”皇后不耐煩道:“你要明白,安家,有安貴妃,安貴妃有二皇子,大楚一直以來是女帝繼位,今次有了陛下這個男子稱帝,這就開了先例,陛下未曾立繼承人,你們幾個皇子皇女都有繼位的希望,古往今來,哪個上位的皇帝不是手足相殘,你難道想平安無事?就算你平安無事,秦家這么大,想全身而退已是不能,你能忍心看著秦家那么多人死?”
“不一定會死,只是沒有權(quán)利而已?!背瓣习櫭嫉馈?p> 聽楚景晗這么說,皇后恨鐵不成鋼,嚴肅道:“沒有權(quán)利?我們這樣的人沒了權(quán)力,就成了別人的魚肉。你忘了蘭妃怎么死的?本宮是皇后,這次劉淑妃的死明顯也沖著本宮來,指望能搬到本宮,雖然沒能拉本宮下位,但本宮手中的權(quán)利已是沒有了。本宮倒了,秦相倒了,秦家的覆滅也就來了,秦家誰不跟著遭殃?秦家風光了這么多年,擋了多少人的財路,跟多少人結(jié)了怨?秦家倒了,他們正好報仇,您忍心看著秦家那么多人死?且不說本宮,你舅舅一直對你不錯,你怎么忍心?你長這么大,怎么還是如此不長進?”
楚景晗低頭,她明白,她應該明白的,她參加奪位之爭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是,景晗明白。”
皇后見楚景晗答應,也不再勸,反正楚景晗遲早會知道,她不急,開否便趕人:“你下去吧,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便是你的定親宴?!?p> “是。”
楚景晗出了鳳儀殿,自感心中郁悶,轉(zhuǎn)去了御花園。大楚的皇宮御花園一年四季繁花似錦,秋菊開得燦爛,紫白紅黃鋪在地上,楚景晗一路一路跟著花的盡頭走去。
“景晗?!本离x見楚景晗背影寂寥,自是明白皇后與她說了些什么,可他在殿外不能聽見。
楚景晗回過神來,勉強笑道:“世離,你下午不是要與碧痕統(tǒng)領(lǐng)學功夫?你去吧,我一個人走走?!?p> 君世離搖頭道:“你心中有事,我不離開,陪你?!?p> 楚景晗上前抱住了君世離的腰身,君世離由著她抱了一會兒,便陪在她身邊慢慢走。
楚景晗走向后宮深處的花園,順著一條開滿了番紅花的路,到了忘心湖,忘心湖名雖不和皇家氣象,但因是初代女帝所取名字,故而一直沿用至今。
楚景晗踏上去忘心湖中央小島的小石橋,石橋彎彎曲曲,并不寬大。本來這里該是一風景秀美之地,奈何忘心湖溺死過不少人,是以鮮有人來這里。
楚景晗順著青石小路,轉(zhuǎn)過山石,島中心有兩棵特別高大的樹,一棵開滿了藍色的花,一棵開紅色的花,紅色的是鳳凰木,這兩棵樹少也有三百年的歷史了,十分高大,這棵樹周圍全是紅色的彼岸花,青石小路延伸至彼岸花叢中。
據(jù)說那棵藍色的花樹名為藍櫻花,是女帝為其心愛的男子,花重金從這位男子的故鄉(xiāng)移植回來的。
楚景晗看著兩棵相互依偎的花樹道:“世離,你知道這兩棵樹的由來嗎?”
君世離點頭道:“知道,楚高祖愛其皇后,命人從其故鄉(xiāng)移植回來的?!?p> 楚景晗搖頭道:“你只知其一,文德皇后見藍櫻樹長在空曠的島上,便對高帝說孤單,高帝便移植了一顆鳳凰木于此,意思是,愿與君永世相伴?!?p> 君世離見楚景晗越說月感慨的樣子,忍不住將她摟入了懷里。
楚景晗望向他說:“世離,我也好想有一人與我相伴不離不棄?!?p> 君世離笑道:“我便是?!?p> 楚景晗微微一笑,君世離低頭一吻,君世離心中告訴自己,在這兩棵樹下,在先代高祖面前,他會永遠陪伴楚景晗不離不棄。
而楚景晗卻在想,她該如何告訴君世離,她已與人定親,君世離以后只可能會是她身邊無名無份的侍君?
等這淺淺一吻結(jié)束,楚景晗輕聲道:“世離,我與安蒼云定親了。”
君世離會如何反應,下回自有分曉。
各位客官,給大家說一樁我大楚舊事,
初代女帝的皇后是一位異族男子,金發(fā)碧眼,曾遭許多人歧視,而陛下卻珍之愛之,她稱帝后,為解皇后思鄉(xiāng)之情,特從西方移植此樹回來。
后文德皇后,感念此樹孤獨,于是命人移植了一棵鳳凰木在其旁邊,女帝之意是原與君永相伴。
未料時運多變,女帝最終未能與這位男子長相思守,下葬之時,女帝剪其長發(fā)與他合葬。
高帝清平節(jié)儉,一生做過奢靡之事,便是移植這兩顆樹木,時人不明所以,以為這兩棵樹是神木,是以時間流轉(zhuǎn),鳳凰花漸成為大楚國花,原本的藍楹花也成了藍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