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野鳥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動,聒噪的亂飛上天,少年警戒的打量四周,他敏銳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jié)摲诟浇?,風(fēng)中隱隱傳來一股令他很不愉快的腥臭之氣。
少年加快腳步走出黑漆漆的森林,進(jìn)入了一片光線彌漫的草地,才剛松一口氣,卻聽到身后響起了一陣窸窣聲,他的腰上一緊,眼前一花,腳就騰空了。這時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被一條色彩斑斕的巨蟒纏了起來。
少年大吃一驚,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蛇,身軀足足有一個水桶粗,雙眼還冒著妖異的綠光。他用力掙扎,卻根本徒勞無功。
「好特別的獵物,你的血散發(fā)著一股人類不該有的靈力……你是通靈者?」綠眼巨蟒陰惻惻的說起了人話。
「蛇……會說話?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少年大驚。
「還是修行幾百年的小妖?真難得,很久沒好好進(jìn)補(bǔ)一下了……」
巨蟒緩緩收緊身子,少年的五臟六腑都被擠成一團(tuán),全身的骨頭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只消巨蟒再稍一使力,非得活活被絞死不可。生死交關(guān)之時,少年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雙眼一閉,身上開始發(fā)出淡淡的銀白色的光芒。
「居然還能聚集靈力?我太小看你了……」巨蟒似乎對這同時一般獵物的少年遇到很有興趣,張嘴露出了毒牙,像是玩弄獵物般隨意在少年左肩上咬了一下:「乖一點(diǎn),不會有痛苦的?!?p> 毒液注入少年的體內(nèi),他開始全身麻木。
蟒蛇不是沒有毒的嗎?難道這不是一般蟒蛇而是一種變異的巨型毒蛇?
少年的思緒漸漸散亂,蒙昧中他看見巨蟒張大了口,正準(zhǔn)備一口將自己吞下,他咬咬牙集中精神勉強(qiáng)舉起了沒被纏住的右手,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巨大的銀色水晶戒指,他張口咬下了戒指,含進(jìn)嘴里,在戒指無名指的那一瞬,一道銀白色的光芒,自少年的掌心透出,穿透了蛇的上顎,大片紅色的血雨瞬間灑了下來。
「八云!快點(diǎn),那道光的方向在這里……」一個背著竹簍,十五、六歲的少女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少女穿著粗布青衣,有著一雙水靈的眼睛。
「秋子!不要亂跑,聽說這山上有妖物……」一個獵戶裝束、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從后面追了上來。
他們兩人停下了腳步,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條大得驚人的死蛇,卷著一個渾身是血,穿著奇異服裝的少年。雖然蓬頭垢面,滿臉血污,卻依稀可以看見那少年的五官長得極為俊美,只不過這時的少年卻緊閉閉著雙眼。
「那個人……死了嗎?」秋子嚇得簌簌發(fā)抖,抓住了八云的衣袖。
八云雖然是個獵人,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巨蟒,也不禁頭皮發(fā)麻,他鼓起勇氣,提起腰間的獵刀,在蛇頭上胡亂砍了幾下,確定蛇已經(jīng)死透了,這才動手將少年拖了出來,他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氣息已經(jīng)非常微弱。
八云一邊說著,一邊從靴子里拔出一柄小刀,割開了少年的上衣,上面有兩枚蛇牙咬傷的血洞,傷口周圍沒有明顯的腫脹,八云知道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大礙,但這種蛇毒怕是厲害得很。
八云皺了皺眉頭,拿起小刀,在少年的皮膚上劃了個十字口子,黑色的污血流了出來,八云的嘴湊了上去,將毒血吸了出來,再吐在地上,如此重復(fù)了二十多個,從傷口里流出來的血才漸漸轉(zhuǎn)為鮮紅色。
「唔?!股倌臧l(fā)出了一聲悶哼,原本緊閉的嘴里掉下來一枚戒指。秋子拾了起來,在裙子上擦了擦,銀戒指上嵌著一枚半透明的不知名寶石,發(fā)出奇異的銀色光澤。
「這戒指看起來很貴重……手指上有戒痕,戒指怎么不戴在手上,含在嘴巴里?這人真奇怪?!骨镒右贿吂緡佒?,一邊把戒指套回少年的手指上。
秋子從竹簍里取出幾棵藥草,搗成泥,敷在少年的傷口上,然后在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一塊布,做成簡單的包扎。她注意到少年的后腦也有傷,趕緊再撕下另一幅布條幫他縛上。
八云拿出水壺,漱了漱口,嘴里的蛇腥氣和鐵銹味才稍微沖淡了點(diǎn)。
「不能把他丟在這里,帶他回我家休養(yǎng)吧!」八云說。
「他是我們一起撿到的,也算我ㄧ份?!?p> 「嘖!這是個人,又不是小貓小狗。難不成還要一起收養(yǎng)他啊?」
「你扯到哪里去了?我是說,你負(fù)責(zé)照顧他,我負(fù)責(zé)幫他做吃的。」
「順便連我的份也做吧?好久沒吃到你做的菜了?!拱嗽迫嘀?,嘻嘻笑著。
「你這饞嘴貓,要不要我偷點(diǎn)我爹的酒來給你?」
「當(dāng)然好啰!」
「我偷得太多了,早晚被我爹發(fā)現(xiàn)...」秋子咕噥。
少年的體重比一般人輕,背他下山不會太吃力,只是一身的蛇腥味,聞起來怪惡心的。
秋子收拾了了東西背起竹簍,快步的跟上八云,還頻頻回頭偷瞄那條蛇尸。
「那大蛇八成就是這山上最近出現(xiàn)的妖物,前陣子幾個過路的行腳僧進(jìn)了山就沒再出來,只有一個小和尚逃了出來,不過已經(jīng)嚇瘋了。他們幾個搞不好已經(jīng)被這條大蛇吞了,等一下跟村長說說,叫他找人來幫忙,剖開蛇肚子說不定可以找到那幾個和尚的尸骨?!拱嗽七呑哌呎f。
「別說了,好惡心喔!」秋子捂住嘴巴,酸水直往喉嚨冒。
「這小子真幸運(yùn),我們再晚來一點(diǎn),蛇毒擴(kuò)散到心臟,他就沒救了?!?p> 秋子沒認(rèn)真聽八云在說什么,只是邊走邊呆呆看著那奇怪的少年──這少年的睫毛極長,鼻梁高挺,膚色白皙,村里的男人沒有一個像他這么好看的。
「這個人長得真……好看,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
「比女人還漂亮……看他的打扮,應(yīng)該是異國來的旅人吧!那條大蛇不知道怎么死的……說不定附近還有其他的妖物,我們還是快走?!拱嗽普f。
少年昏睡了整整兩天,才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穿著只有在東洋動漫里才看得到的黑色水干,正在幫他擦臉,少年露出了迷惑的眼神。
「醒了就好,你這樣一直睡,害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餓了嗎?」八云掛著兩個黑眼圈,看得出來已經(jīng)十分疲倦。
少年身上的蛇毒未清,聲帶和舌頭都木木的,怎么也無法正確表達(dá),只能發(fā)出意義不明的怪聲音。
「原來你是啞的。等一下,馬上就有東西吃了?!拱嗽埔荒樥J(rèn)真的回答他。
秋子挽著一個小竹籃,走進(jìn)房中,發(fā)現(xiàn)了少年睜著眼睛。
「咦?他醒了嗎?」
秋子將竹籃放在桌子上,取出一碗粥,一大碗白飯,一盤烤秋刀魚,和一小壺酒。
少年似乎睡得渾身酸痛,皺著眉頭,八云將少年扶起來,斜靠在上方,再拿棉被墊在他身后,幫他按摩了幾下,讓他舒服點(diǎn),少年望著八云露出感激的神情。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先喝點(diǎn)粥吧!」秋子舀一小匙粥,在嘴邊吹涼了:「這是草藥粥,吃了對身體有好處的……」
少年張口吞了下去,這粥的顏色看起來很怪,味道還帶有濃濃的草腥味,但是他餓極了,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少年吃了幾口,忽然呆呆的盯著秋子的臉,他的眼睛非常澄澈,看得秋子臉都紅了,隨即別過頭去:「你不要看我啦!」
少年怔了一下,卻無力轉(zhuǎn)過頭去,只得閉上了眼睛。
「秋子!妳也太過份了,他閉上眼睛要怎么吃東西啊?」八云嚷嚷著。
「不是...他...他……」秋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
少年重新睜開了眼睛,看著八云的嘴里咬著秋刀魚的尾巴,臉上面還黏了幾顆飯粒,少年眼里透出了笑意,那一笑笑得顛倒眾生,八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一分神嗆得眼淚直流,嘴里的飯噴了少年一臉。
「你看你還不是一樣笨手笨腳的!」秋子趕緊用手帕擦拭少年身上的飯粒。
「對不起,我們只是不習(xí)慣陌生人,來,粥快涼了……」八云一面說,一面將湯匙放在少年嘴邊,少年不敢再正眼看著他們,一口一口的總算把整碗粥喝完。
「我從菊婆婆那里拿來的藥草,用這個泡澡可以驅(qū)邪和解毒?!骨镒诱f。
「啊?藥浴嗎?我家只剩一缸水了……我都省著用,這人身上有蛇的臭味,好吧!先用了再說吧!」八云皺了皺鼻子。
「這才干脆,那我去燒水!」秋子捧著藥草,笑著說。
少年的身體動彈不得,只能轉(zhuǎn)動著眼珠,觀察著四周,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的地方似乎是古代的東洋,至于為什么會從二十一世紀(jì)來到這里,卻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了。
「哎!我把我家的存水都拿來給你洗澡啦...你全身臟兮兮的,還是得清洗一下?!拱嗽凄饺轮贿厔邮窒雽⑸倌甑囊路忾_,少年的臉一下子騰紅了起來,似乎有點(diǎn)忸怩不安。
「我也是男人,用不著不好意思……唔!是了,這里還有個女的……秋子,妳怎么還在這里?妳想偷看人家洗澡?。俊?p> 「啐!你真討厭!我……我先回家了!」秋子羞紅了臉,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你這衣服的樣式跟質(zhì)料真是奇怪……喂!你干麻老是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長得這樣漂亮……該不會是女扮男裝吧?……要不要叫秋子回來?不對,我背你的時候,倒是沒碰到什么和我不一樣的地方。
實(shí)際上,八云仍然有點(diǎn)心虛的深吸一口氣,脫去少年的上衣,少年的皮膚雖然看上去有如絲緞般白皙細(xì)致,但胸前一片平坦,無庸置疑的是個男人,八云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少年又發(fā)出了一陣陣抗拒的咕嚕聲,似乎對八云脫他衣服這件事很排斥。
「你又不是娘們,干嘛這樣扭扭捏捏……」
八云將他扶起來,赫然發(fā)現(xiàn)少年的頸后和背部布滿了像是鱗片形狀的疤痕,嚇得連連倒退了好幾步,他刷的一聲拔出了掛在墻壁的長刀:「你……你是妖物?」
少年原本就十分虛弱,八云一放開他,頓時失去了依靠,碰的一聲從床上摔到地上,少年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發(fā)出一聲像是嘆息般的聲音。
八云呆了一會兒,嘆一口氣,把刀丟在地上:「不,不對……我母親說妖物都是目露兇光的,不可能有像你這樣清澈的眼睛?!?p> 他把少年抱了起來,讓他扶著浴桶邊緣泡在浴桶里,仔細(xì)的幫他擦拭身體,熱氣薰蒸著藥草的芳香,少年又沉沉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