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我和徐天揚(yáng)回到上海已經(jīng)整整十天了。
這十天,我都陪在他的身邊,不離左右。
他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無論誰來看望他,他都閉門謝客,一概不見。
他說,他只想和我在一起。
每天我?guī)退匆?,做飯,收拾房間。
他似乎特別享受我為他做的一切,包括他無理取鬧時,我忍無可忍的呵斥。
照顧徐天揚(yáng),我是心甘情愿的,甚至可以說義不容辭。但夜深人靜,我望著滿天星斗,心中又思緒萬千。
日本之行,我雖已對徐天揚(yáng)敞開心扉,坦誠相待,但是我的心還在游移不定。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意外,對于往事,我將永遠(yuǎn)絕口不提。
因為那不僅是我的過去,更是我的傷疤,血淋淋的過往我不想再隨意揭開,無論是誰。
徐天揚(yáng)已經(jīng)不止一次向我表白,無論何時何地,哪怕相對無言,我都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強(qiáng)烈的愛意,這種愛意也吞噬著我每一寸殘留的意志。
睡夢中,我看見了凌宇。
他拉著我的手在一片花海中笑著,跑著,他擁抱著我,說他愛我。
突然,他哭了,眼中流下紅色的血淚,他推開我,轉(zhuǎn)身跳下萬丈深淵。
“凌宇!”我大喊??墒菬o論怎么喊他都不回應(yīng)我。
“羽央!羽央!醒醒!”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徐天揚(yáng)在我床邊。
“你怎么在這?”我坐起身來,發(fā)現(xiàn)渾身已被汗水濕透。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我敲門你都沒有聽見?!毙焯鞊P(yáng)扶著我的肩膀,關(guān)切的問道。
他用手撫了一下我的額頭。
“羽央,你發(fā)燒了!”徐天揚(yáng)慌忙站起身,去找藥箱。
我看著他焦急的背影,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夢,心中已下了決心。
第二天醒來,已是九點。
我揉揉額頭,似乎好了很多。我下樓,發(fā)現(xiàn)徐天揚(yáng)在樓下準(zhǔn)備早餐。
我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來,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心中突然有種悲涼。
“再等幾分鐘,我煲的湯馬上就好?!毙焯鞊P(yáng)看我面色好了很多,語氣也變得歡快。
徐天揚(yáng)把煲好的湯盛在碗里,小心翼翼的放到我面前。
“有點燙,你慢點喝?!?p> 我抬頭沖著他笑了笑。
“你以后會是一個好丈夫?!蔽液攘艘豢跍?,對他說。
“當(dāng)然!你的運(yùn)氣真是太好了!”徐天揚(yáng)心情似乎非常好。
我蹙了一下眉,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收拾完房間,我把行李箱放在一樓門廳入口處。
徐天揚(yáng)從樓上走下來,看我穿戴整齊,指著門口的皮箱問我。
“什么意思?你要走嗎?”
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有點心虛,不敢看他。
“你的傷也好差不多了,我再住在這里,不方便,也不合適。本來早起想跟你說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說也不晚?!?p>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徐天揚(yáng)走到我面前,語氣中夾雜著怒氣。
“除了愛人,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知己。”我看著他的眼睛,平靜的說道。
“我不想做什么狗屁朋友!我只想做你的男人,陪在你身邊,你懂嗎?!”徐天揚(yáng)雙手扳住我的肩膀,怒吼道。
“我,我忘不了凌宇!對,我是喜歡你,但是越是喜歡你,我越害怕。你受傷雖然與我無關(guān),但是我真的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一個人的痛苦了!我不想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了,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
徐天揚(yáng)一把將我摟入懷中。
“羽央,我沒有讓你忘記他!無人能抹去他存在你生命中的痕跡,但你還有未來??!你還這么年輕,我希望我能陪在你以后的每一天里,哪怕在你的心里永遠(yuǎn)留有他的位置,我都愿意?!?p> 徐天揚(yáng)緊緊的抱著我,似乎要把我揉碎,揉進(jìn)他的血液里。
“徐天揚(yáng),我——”我突然哽咽了。
“我不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但是現(xiàn)在,我真的做不到把凌宇拋在一邊,和你在一起?!?p> 徐天揚(yáng)松開我,雙手扶著我的肩膀,語帶怒氣的說:“好,我給你時間!你想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你別這樣——”我掙開他的手。
“顔羽央,我自認(rèn)為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用心過!凌宇可以為你去死,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生了危險,我一樣可以!可是你卻連這樣的機(jī)會都不給我!”
“你沒必要為我這樣?!?p> 我退后一步,轉(zhuǎn)過身,顫抖著聲音說道:
“我是一個身上背著案底的人,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甚至連學(xué)歷,工作都沒有!我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見不得陽光??墒悄悴灰粯?,你有才華,有事業(yè),身家清白。你有著大好的前途,不應(yīng)該和我這樣的人牽扯不清。像你說的,人生漫長,就把我當(dāng)做你人生的一個匆匆過客吧,忘掉,或者扔掉!”
我沒有再看徐天揚(yáng),頭也不回的離開。
【心語】
已過盛夏,天漸漸微涼。
我每天依舊為了生活奔波。
疲憊不堪時,夜里也會偷偷哭泣,只是我不準(zhǔn)自己太過悲戚。
生活再不如意,我也想挺直脊梁的活著。
活著,不易。
身在他鄉(xiāng),無親無故的活著,更不易。
可是,誰又能關(guān)心你的悲苦?同情你的境遇?
命運(yùn),總掌握在自己手中。
努力,便是唯一途徑。
徐天揚(yáng)再沒有找過我,生活似乎恢復(fù)平靜。
藍(lán)心依舊不停張羅給我介紹男朋友,樂此不疲。
街角賣花的阿婆,好久沒有看見她了,后來聽說,她過世了。
人世滄桑,生而為人,哪有什么歲月靜好,所謂現(xiàn)世安穩(wěn),都只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夜晚,我仍然愿意坐在陽臺的藤椅上,一邊吸煙,一邊看滿天的繁星。偶爾流星劃過,我也會匆忙雙手合十,默默許愿。
可笑的是,每次我都不知道我要許什么愿。
父母,家人,愛人,我似乎都沒有。
后來再有流星劃過夜空,我便只是靜靜地看著。
偶爾也會想起徐天揚(yáng),想他在做什么?和誰在一起?胸口上的傷還疼嗎?
等等等等。
我看見一顆流星劃過夜空,璀璨異常。
我許下愿望。
【吳老】
我把酒吧的工作辭了。
有一次,一個客人醉酒后把我堵在洗手間門口,試圖對我動手動腳。一時沖動,他的胳膊被我弄脫臼送進(jìn)了醫(yī)院。
我不想再生事端,只能走人。
兼職的貿(mào)易公司最近業(yè)務(wù)漸少,酬金也沒有以前多了,這段時間雖有些積蓄,但我仍然滿心焦急。
我站在陽臺上,天空中繁星閃閃,手中香煙燃起的亮光忽明忽暗,在這樣的黑夜中,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買了一張彩票。
生活不如意的時候,人們總想著把希望寄托給上天或者神靈,祈求好運(yùn)降臨,改變命運(yùn),當(dāng)然,多數(shù)人都沒有成功。
我是少數(shù)幸運(yùn)兒之一。
我中獎了,十萬塊錢。
我把十萬塊錢平鋪在床上,一張張拿起又放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在想,或許老天也有悲憫之心,這反而更讓我有種悲涼。
很久以后,我才意識到,這張彩票成為了我人生分水嶺的入場券。
我租了輛汽車,帶了一些隨身用品,沒有目的地,一路向西。
我想找一處僻靜的地方,安靜的呆幾天。
一天傍晚,臨近一處村莊時,車胎爆了!
我把車靠邊停好,打開雙閃燈,立好警示牌后,從后備箱拿出備胎,準(zhǔn)備換上。
父親活著時,經(jīng)常教我做些在我看來沒什么意義的事情,給汽車更換備胎就是其中之一。
我常常說父親是杞人憂天,父親卻對我說,女孩子多會一些技能,沒有壞處。
如今看來,父親的確英明。
天色越來越暗,我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這似乎是一個郊區(qū),兩邊是綠色的稻田,沒有路燈的照耀,更加顯得空曠寂靜。
我用了十分鐘,把車胎換好,用濕巾擦了擦手,準(zhǔn)備繼續(xù)向前。
我打開車燈,看見在車燈直射盡頭,似乎有幾個人影在晃動,我猜想,或許是附近的村民,正好過去問問,附近有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我把車開到臨近這幾個人時,透過車窗我看清楚了是四個男人,三個年輕人,一個老人,似乎在爭論著什么。
我把車窗搖下,剛想問話,就被眼前一幕嚇了一跳。
只見其中一個體型肥碩的年輕男人猝不及防的照著對面與他爭執(zhí)的老人,抬腿就是一腳,正踹到了老人的膝蓋處,老人哎呦一聲躺倒在地,身邊一個瘦弱一點的男子更是上去直踹老人的面部,一股鮮血從老人的鼻腔中流出來,順著臉頰滴落到地上,我聽見了一陣笑聲。
我按了一聲喇叭,刺耳的鳴笛聲穿透寂靜的黑夜,令人毛骨悚然。
我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那個老人身邊,把他從泥濘的坑中扶起來,看著他滿臉污泥和著鼻腔和嘴里流出的鮮血,狼狽不堪。
老人捂著腿顫抖著站起身,對我連聲道謝。
幾個站立著的年輕人似乎還沒有從剛才高分貝的喇叭聲中反應(yīng)過來,三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仿佛不知我在干嘛。
瘦弱一點的那個男人突然緩過神來,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喊道,“你是誰?少管閑事!”
我把老人護(hù)在身后,按捺住胸中的怒氣。
“我不知道你們中間有什么事情,但是你們這樣對待一位老人,不怕遭報應(yīng)嗎?”
“哈哈,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報應(yīng)!”另一個矮一點的滿身酒氣的男人大笑著說道。
第一個抬腿踹老人的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這時向我逼近一步,瞇著眼睛對我說:“你是哪冒出來的?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敢在這多管閑事,趕緊滾!”說完作勢要從我身后拽走那個受傷的老人。
我撥開他伸過來的手,護(hù)在老人身前。
“我不想惹事,但你們也不要太得寸進(jìn)尺?!蔽衣曇艉茌p,但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楚。
這時,那個老人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聲音顫抖著對我說:“姑娘啊,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突然想起我父親,若我有爺爺在世,應(yīng)該和他一樣年紀(jì)吧。
我轉(zhuǎn)過身來對迎面看著我的三個人說道:“我不想多管閑事,更不想惹事,但今天這個事我管定了!”說著,我用手指著他們,“你們?nèi)齻€人,要么走,要么滾?!?p> 聽我說完,那個渾身酒氣的胖子哈哈大笑,踉蹌著向我走來。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
還未等他后面的話說完,我右手一拳已揍在他的臉上,緊接著右腳飛起直踹在他腹部,他連哼一聲都沒來得及就趴在地上,不再動彈。
我控制了出拳的力量,腿上的力度我可是沒想控制。
后面的兩個人被突然出現(xiàn)的一幕嚇的不輕,愣了兩秒,一個去扶地上的那個胖子,一個從腰間拔出刀向我刺來。
我右手迎向他刺來的刀,掐住他的手腕,刀應(yīng)聲落地,右腿已毫不客氣的踢向他腹部,他慘叫一聲,躺倒在地。
我把地上的刀踢進(jìn)旁邊的河溝里。
我對剩下那個癱坐在地上的瘦子說:“他們兩個人受傷不輕,你最好別動。還有,以后別再找這個老人麻煩,我這個人報復(fù)心很強(qiáng)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點頭如搗蒜的瘦子和地上哀嚎的兩個人。
開車帶著老人,揚(yáng)長而去。
后來我知道,這個老人叫吳道子,七十六歲,是一個風(fēng)水先生。
吳老住在七十公里外的吳莊村,祖輩以給人看風(fēng)水為生,因腿部有殘疾,終生未娶,無兒無女,一直獨居在村子里一處偏遠(yuǎn)的祖宅里。
遇見我那次是他去城里抓藥,回來路上被幾個地痞糾纏,看他年邁體弱,想從他身上弄些錢,沒想到遇到了我。
吳老家地界雖偏遠(yuǎn),卻依山傍水,風(fēng)景如畫,老宅正對面就是一條河,河水清澈見底。
老宅是用石頭壘起來的,房子不大,屋檐下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鳥窩,鳥似乎認(rèn)識吳老一樣,站在屋檐上,對著他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老宅外是一個用破舊的欄桿圍起來的一個院子,院子里養(yǎng)了一只狗,幾只雞還有一群鵝。
我看見靠近房屋的欄桿處有一個缺口,這群鵝從這個洞口進(jìn)進(jìn)出出。吳老告訴我,如果院子的門上了鎖,它們在外面覓食后就會從這個洞口鉆回來。
看著滿院子的雞鴨鵝狗,我心中突然升出一種久違的感動。
人活一世,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一些不幸的事情,我們很自然的會認(rèn)為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那一個人,哀怨或者悲憫自己的人生。
見過一些人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所經(jīng)歷的那些苦難,在真正苦難者面前,不值一提。
吳老帶我去看他在老宅后面栽種的果樹和菜園。
我望著滿山遍野的各種果子,望著菜園里種的各種蔬菜,開始羨慕這種自由自在的田園生活。
吳老腿部有殘疾,行動不便,生活在這樣一個閉塞的山村,手無縛雞之力,我很難想象他一個人如何生活。
或許因為與我一樣無依無靠,對他我更多了幾許親切。
吳老腿上的傷還沒好,借著照顧他的名義,我與他商量借住一段日子。
我發(fā)現(xiàn),我是真的愛上了這個桃花源的地方。
相處時日多了,我發(fā)現(xiàn)吳老雖是一介村夫,卻學(xué)識淵博,博古通今,這讓我很是驚訝,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其貎不揚(yáng)的老人。
當(dāng)然,他與我談的最多的,還是他的風(fēng)水學(xué)。
吳老跟我講起,他的祖上曾經(jīng)在康熙年間做過江浙巡撫,吳家當(dāng)年也算是富甲一方。后因一些原因,家道敗落,為了生計,他祖上那時開始便跟著一位風(fēng)水大師學(xué)習(xí)如何看風(fēng)水,代代相承。
十年前,他因為直言不諱,得罪一位大人物,為了避開紛擾,無奈遠(yuǎn)離喧囂回到祖宅,不再出山,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也算安穩(wěn)。
吳老說,他還會看卦相,禍福吉兇,但是從不給人看。
吳老撥弄著手里的煙袋鍋,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我面相甚好,命中多貴人,讓我不必為情所惱,一切順心皆安,心中所愿皆成,必有大福。
我笑了笑,告訴他我不信這個。
吳老每天都會與我講上幾個小時他們?nèi)绾慰达L(fēng)水,物件如何擺放,有哪些避諱,哪些是大吉,哪些是大兇。
后來又講如何看卦相,面相,甚至手相,從氣色如何斷疾病,判生死。
我雖不感興趣,卻不忍心打斷吳老的興致,每日仍然悉心聽他反復(fù)講解。聽到最后,竟能把他講過的內(nèi)容都倒背如流。
不知不覺中,在吳老的桃花源,我住了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仿佛時間停滯,每天除了釣魚賞花,便是聽吳老在那滔滔不絕于耳的講解陰陽八卦。
有時候吳老興起,竟會隨口說出一個人的生辰八字,讓我斷此人前世今生。
有時在山中漫步,他又會隨手指向一處,問我那處風(fēng)水如何。
每次解答,他要么頷首低眉,要么笑而不語,不做任何評價。
臨行前,吳老從一個破舊的木箱里拿出來一個帶鎖的小盒子,我奇怪的是這個盒子竟然沒有鑰匙,是被吳老用石頭生生砸開的。
盒子里有一黑色的布袋,看樣子似乎有些年頭未拿出來過,上面布滿灰塵。
吳老小心翼翼的從布袋里掏出來一個東西,我湊近一看,是塊玉。
都說白玉無瑕,我想,我眼前的這塊美玉,足以配得上這四個字。
這是一塊大約五厘米高,三厘米寬,厚度一厘米左右的長方形白玉,通體潔白,無一花紋和雕飾,只在其中一面的右下角刻有一個極小的“吳”字,不細(xì)看,極難發(fā)現(xiàn)。
吳老把這塊玉放在手心,反復(fù)摩挲,愛不釋手。
隨后,他把這塊玉交于我手上,對楞楞的看著他的我說,他把此玉贈送于我。
任何推辭他都不接受。
吳老沒有告訴我這塊玉的來歷,只是叮囑我要保護(hù)好,最好是佩戴在身上,萬萬不可贈與他人。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這塊質(zhì)若凝脂,溫潤無暇的羊脂白玉,是吳老的祖?zhèn)髦?,價值連城。
回到上海的家,已是深夜。
我把一切收拾妥當(dāng)后,眼睛盯著裝有那塊白玉的黑色盒子,久久未曾移開。
我心里總有一種感覺,這塊玉似乎有著某種不知的力量,指引著我向前。
我把它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床頭的抽屜里。
這一夜,不知為何,我睡得特別踏實。
【誤會】
貿(mào)易公司的章總給我打電話,讓我去趟公司。
我很意外。
為這家日貿(mào)公司翻譯了不知多少文件資料,我還從未見過這家公司的老板,更沒有去過公司。
所有的聯(lián)系都是通過網(wǎng)上,包括支付酬金。突然之間約我見面,我也是滿腹疑慮。
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來到了宏飛日貿(mào)有限公司,不大的辦公室內(nèi),章總背對著我,似乎在低頭看著什么。
“章總,您找我?”我站在辦公桌前,輕聲問道。
辦公桌后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身子微微一動,回頭看了我一眼,一臉驚愕。
“你是顏羽央?”
“對,我是?!?p> 章總從辦公椅上站起來,面對著我。
“沒想到這么年輕!你給我的印象跟在網(wǎng)上不太一樣。”
他叫秘書倒了兩杯茶,遞給我一杯,示意我坐下來。
“有什么不一樣?”我坐下來,接過他遞給我的茶杯,問道。
“網(wǎng)上說話簡潔,辦事嚴(yán)謹(jǐn),感覺很穩(wěn)重的一個人。剛剛看到你,沒想到這么年輕漂亮,有點意外?!?p> “我平時不太愛說話,章總今天叫我來有什么事嗎?”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想請你幫個忙?!?p> 我微微一楞,望著他。
“什么忙?”
“我有一個朋友,下周生日,他會邀請一些朋友,還有一些生意合作伙伴,去參加他的生日patty,到時日本會來一些有實力的老板。你也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我想借這次機(jī)會結(jié)識他們,但是我日語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邀請你作為我的女伴一起出席,幫我翻譯,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心里是不太喜歡那種地方的,尤其是在一個特定的環(huán)境中,有目的的去攀談,更讓人覺得有些卑微。
但我拒絕不了在我困難時幫過我的人。
“行,在哪?”我喝了口茶,盯著手中的茶杯問道。
章總似乎沒想到我答復(fù)的這么痛快,他靠在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盯著我看了幾秒后,說道,“我安排好后告訴你,謝謝!”
我笑了一下,說:“沒別的事,我先走了?!蔽艺酒鹕韥硪摺?p> “一起吃個飯吧!”章總看我要走,急忙站起身來。
“不了,我還有別的事,就這樣?!闭f完我沖他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開了公司。
周末,章總派人給我送來了一個禮盒。
我打開一看,是一件黑色的挽禮服,還有一套與之搭配的珍珠首飾。
看著這件華麗的衣服,我猜想宴會一定也是高朋滿座,我突然有點后悔了。
晚上,章總開車過來接我,半個小時后,在一處別墅前停了下來。
很久不穿高跟鞋了,走路有點不穩(wěn)。
章總胳膊輕微的扶著我,邊走邊對我說他的朋友叫許子?xùn)|,五十五歲,大學(xué)教授,經(jīng)常去日本進(jìn)行文化交流演講,在日本有自己的公司,主做文化類的商品推廣,交友廣泛,他們也是朋友介紹認(rèn)識的。
進(jìn)入別墅,大廳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那邀杯碰盞,一幅熱鬧景象。
章總把我的手挽入他的胳膊,攜著我走近今天的男主角,許子?xùn)|先生。
許先生看見我們走過去,忙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拍了拍章總的肩膀說道,“章麥,好久不見??!”
接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微微頷首,又把頭轉(zhuǎn)向章總。
“你小子,從哪找來這么漂亮的女朋友?藏的這么好,今天才帶過來讓我認(rèn)識?!?p>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見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子?xùn)|,你這排場可夠大的??!”
我渾身一顫。
“徐大律師,見你一面也是不容易??!”章總松開我的手,回身擁抱了我身后的徐天揚(yáng)。
我站在原地,仿佛時間靜止,空氣凝結(jié)。
三個月過去,沒想到,竟在這里遇見了他。
“章麥,我一進(jìn)門就聽說你帶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來,怎么,不介紹一下?”徐天揚(yáng)笑著問道。
我現(xiàn)在真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章麥走過來,對我說,“羽央,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我轉(zhuǎn)過身,目光迎上了目瞪口呆的徐天揚(yáng)。
許子?xùn)|拍了一下楞在原地的徐天揚(yáng)肩膀,“天揚(yáng),怎么了?人家女朋友太漂亮,看傻了?”說完他笑出聲來。
我想解釋什么,卻又怕讓章麥尷尬。心里又想,我又有什么好向他解釋的,我與他已什么都不是了。
我咬了一下嘴唇,微笑著對他點下頭,“你好,徐先生?!?p> 徐天揚(yáng)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后下意識的說了句,“你好?!?p> 說完,竟然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走向其他賓客。
我站在那里,茫然無措。
章總帶著我穿梭在宴會中的每個角落,幫助他結(jié)識一些他想認(rèn)識的人,我充當(dāng)著翻譯的角色,整晚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宴會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發(fā)了個信息給章總,告訴他我有事先走了。
我滿腹心事向前走著,后面駛過一輛車,停在我前面,我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徐天揚(yáng)徑直走到我面前。
“怎么,男朋友沒送你回家?”
我看著他依舊帥氣的臉龐,這張面孔已不知道多少次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中。
“有事嗎?”我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你和章麥怎么回事?”
我低頭,沒有答話。
既然當(dāng)初決定離開他,沒有與他在一起,現(xiàn)在更加沒有必要解釋什么,那樣太過于矯情。
“你怎么不說話?”徐天揚(yáng)盯著我問道。
“說什么?你要沒事我走了?!闭f完我繞開他繼續(xù)向前走。
徐天揚(yáng)從后面拉住我的胳膊。
“你就這么不想看到我?”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三個月來,凌宇依舊會出現(xiàn)在我夢里,只是夢里的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恐懼,悲傷,大喊大叫,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
我常常夜里夢醒后問自己,我是不是一個薄情的人?如果不是,為什么我腦海中出現(xiàn)更多的卻是徐天揚(yáng)的樣子。
只是時光匆匆,離別讓一切順其自然,感情在這樣速食的時代里,變得奢侈,誰會為誰等待?誰又會記得誰?
我輕輕撥開徐天揚(yáng)拉著我的手,回頭對他說:“我沒什么可說的?!?p> 我看著徐天揚(yáng)急馳離去的汽車,心中五味雜陳。
第二日,章麥打電話給我,寒喧過后,他給我轉(zhuǎn)了一筆錢,說我這次幫了他一個大忙,讓我無論如何收下。
我沒要。
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有這樣的誤會。
【意外】
幾日后,我接到了一個來自日本的電話。
電話中的人自稱叫井田多右,與我在許子?xùn)|先生的生日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我拿著電話,想起了這個人。
宴會中途,我出去吸了根煙,在院子的長廊下,見到醉酒的井田。
看他站立不穩(wěn),我便扶他坐在了長廊的椅子上。不知為什么,看他第一眼,我便有種感覺,這個人眉目中有種陰郁,面部呈淡青色,我抓過他的手看了一下他的左手掌紋,對他說,“你最近憂愁不斷,疾病纏身,不宜出行,否則會有禍?zhǔn)??!?p> 與吳老在一起時間長了,識人看相,多少會一些皮毛,但從未試過。
那天,看他是有橫禍之相,便隨口提醒了一句,我也沒放在心上。今天若不是他打電話給我,我都把這個人忘記了。
讓我吃驚的是,井田說他回日本的第三天,出了車禍,現(xiàn)在在醫(yī)院。
我有點驚訝,沒想到居然被我言中,不過我想,這或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無論我如何再三解釋,井田多右堅持認(rèn)為我是他的救星,讓我無論如何去趟日本,再為他看看如何趨吉避兇,讓他化險為夷。
無可奈何下,我再次登上飛往日本的飛機(jī)。
下了飛機(jī),我直接去了井田先生所在的醫(yī)院。
他躺在病床上,雖身上多處骨折,但是意識清醒。他告訴我那天晚上雖然與我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對我印象深刻。
因為那天有點微醉,對我說的話他并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對于東方這種江湖相術(shù)他是從心底不相信的?;厝毡竞?,出事了,他才想起我之前是提醒過他的,雖然仍然相信只是巧合,但他還是通過宴會的主人間接打聽到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
我看著他的氣色稍微好一些,但是眉目間仍然氣血郁結(jié),猜想之后還會有事發(fā)生,亦或許是發(fā)生在他親近的人身上。
我很坦白的對他說我并不會相術(shù)之類,只是從一個老人身上學(xué)了些皮毛而已,對自己說的話他不必太放在心上。
井田先生對我非??蜌猓词顾⒉幌嘈胖袊囊恍┫嘈g(shù)之說,但是仍然想聽聽我對他的一些建議。
看他言語誠懇,我便又直言不諱的說出似乎還會有其他事情發(fā)生。
井田先生聽我說后,更加惶恐,聲稱他近年來凡事皆不順,一直不知其中緣由,若我所言是真,他便想聽聽我有沒有破解之法。
我安慰他不必過急,請他派人帶我去他工作生活的地方去看看。
井田多右是做機(jī)械方面生意的,資產(chǎn)雄厚,辦公室和家都裝修豪華,只是一些物品的擺放在我看來有些問題。
他的家中有一巨大的鼎,是他在拍賣會上拍得的一件文物,他因為特別喜歡,所以命人擺放在家中的客廳。
我告訴他這種青銅器,尤其是大型的出土文物,是不宜擺放在家里的。中國人有一種通俗講法,你的氣場是震不住古物的靈氣,長時間下來你的身上會有一些戾氣,生出一些禍端。
當(dāng)然,這并不絕對,但是避之最好。
他按照我的建議,把家中的一些物品更換了擺放位置,去除一些相應(yīng)擺設(shè)。
井田多右命人一一照做。
我又逐一看了他的子女,家人的面相,手相,告訴他們應(yīng)注意什么。
我從吳老先生那學(xué)的只是一些相術(shù)的皮毛而已,我想并未真的會有作用。
我把這些都如實的告訴了井田先生。
我在日本呆了七天,臨行時,我對井田先生說,這些所謂的風(fēng)水,相術(shù),不能全然信之,他只是人在面對挫折無望時的一種心靈寄托。
對于未知的,我們要保持一種敬畏之心,但若真把所有的得失都寄望于一種無形的神靈,那離真正的倒霉就不遠(yuǎn)了。
三個月后,井田多右匯給了我一筆巨款。
他告訴我他已出院,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剛剛還談成一筆大生意。
他認(rèn)為是我給他帶去了好運(yùn),無論真假,他都愿意與我分享他的喜悅,請我務(wù)必不要推辭。
我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現(xiàn)的一百萬人民幣的數(shù)字,啞然失笑。
【感恩】
我取出五十萬現(xiàn)金,驅(qū)車直奔吳老的桃花淵。
桃花源里,安靜的有些異常。
大門緊鎖,院內(nèi)沒有一點聲音。
我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我翻過院外的圍欄,看見房屋上了鎖,只有屋檐上的燕子還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我透過門窗,確定吳老不在屋內(nèi)。
我又翻過破舊的圍欄,向后面的山上跑去。
已入初冬,菜園里滿是荒草,已無當(dāng)日生機(jī)盎然的景象。
這里地處偏遠(yuǎn),離最近的住戶也頗有些距離。
我開車去最近的一戶人家,想問問,是否知道吳老先生去了哪里?為什么他的家里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
開門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農(nóng)婦,聽見我詢問吳老,盯著我愣了半天,嘴里喃喃道,沒想到還真有這么一個女孩來找他。
這個老人告訴我,吳老在兩個月前因為舊疾復(fù)發(fā),已經(jīng)去世了。
她從一個破舊的木箱底下抽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我說,這是吳老在臨終時交給她的。告訴她,如果以后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來找他,就把這封信轉(zhuǎn)交給她。如果一年之內(nèi)她沒有來,那就把這封信燒掉就好,其余的沒再多說。
我顫抖著手接過這封信,靈魂在一剎那間仿佛已經(jīng)被抽出身體,麻木頹然的呆立在那里。
我開車回到桃花源,門前的那條河依然流水潺潺,我坐在曾經(jīng)和吳老談天說地的那塊石頭上,拆開了信。
羽央:
當(dāng)你見到這封信時,或許我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我不確定你是否真的還會來看我。當(dāng)然,我這樣一個糟老頭,也許你已經(jīng)不會再想起。
我一生命運(yùn)多舛,父母已不在人世,膝下無兒無女。我性情孤僻,不善與人交談,也倍受世人冷落,嘲笑。
與你相識,相伴的日子是我今生最快樂的日子。與我作伴,陪我說話,聽我講周易八卦,我真的想把這一輩子未對別人說起的話都講給你聽。
我把你看作是我的女兒,上天在我臨將就木時給了我一個意外之喜。
我把我今生所學(xué)的一切都滔滔不絕講給你聽,我知道你并不喜歡,但我已沒有多少時間停留在人世,我想盡可能給你留下些什么。若你懂一些,將會帶給你財富,也許這在你看來不值一提。
我早前與你說過,不要拘泥于往事中,學(xué)會放下,人生短暫,不可自怨自艾。你聰慧過人,定知道我講什么。
我將老宅留給你,以后若有煩心事,也有個去處。
我的骨灰已煩請林嫂埋在老宅的后山上,依山傍水,也算一好的安養(yǎng)之地。
逢年過節(jié),若有時間,希望你能來看看我,讓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那塊白玉,是康熙四十五年御賜之物,愿他保你一生平安。
我捧著信,淚如雨下。
我花了二十萬,給吳老買了一塊墓地。
我不希望他孤零零的躺在那處小山坡上,我想讓他長眠于人群中,不再那么孤獨。
此后的每一年,我都去拜祭這位老人,感念他給予我的一切。
我的胸前,也多了一塊白色的玉牌,有生之年,再未取下。
人生其實充滿各種變數(shù),某一次善意的援手,某一次浪漫的邂逅,都可能會改變你的人生軌跡,我們應(yīng)該感恩所有的遇見,無論與你相遇的那個人是誰。
【道別】
今天是凌宇的忌日。
我訂了張回程的機(jī)票。
已是寒冬,凜冽的寒風(fēng)刺骨,我把身上的黑色羊絨大衣裹緊了一些。
墓園里的肅靜讓人的心忽然變得安寧,走在青石板上,身邊一排排的墓碑,像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展示給眾人世間百態(tài),悲歡離合。他仿佛有種魔力,讓你覺得世間一切事,都變得不再重要。
站在墓碑前,凌宇那張英俊的臉依然笑的那樣燦爛,那笑容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陰霾都驅(qū)散。
凌宇喜歡白色的百合花,我把花放在他的面前,今天的花上我噴了一些水,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
我倒了兩盅白酒,這是他最喜歡喝的桃花醉,一杯敬他,一杯敬我自己。
凌宇最喜歡我用口琴吹的《送別》,他說傷離讓人感動。
我坐在墓碑前,將這首歌吹了一遍又一遍。
天空中飄下絨絨的雪花,落在墓碑上,我用手撫摸著凌宇的臉,多么想告訴他,你喜歡的,我都記得。
我向他訴說了這一年多的時間里發(fā)生的一切,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認(rèn)識了哪些人,當(dāng)然,也包括徐天揚(yáng)。
凌宇,我依然愛你,我相信我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份愛。
世事變遷,若我想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你會在那個世界祝福我嗎?凌宇。
你曾說要帶我去看美國的好萊塢,漫步在貝加爾湖畔,賞日本的櫻花,游法國的盧浮宮,還要在埃菲爾鐵塔下向我求婚。這些,你還記得嗎?
若你還在,該多好?。?p> 凌宇,我來和你告別,告別過去。
吳老說,人生短暫,我不應(yīng)該沉溺在往事中,應(yīng)該有新的生活。
凌宇,你會怪我嗎?
我想你不會的,因為我知道,你像我愛著你那樣深愛著我。
愿你安息。
人活著,總會在不斷的成長中,失去一些,得到一些。善惡,對錯,都不是絕對。
我曾經(jīng)一度認(rèn)為這一生不會再愛,孤獨終老才是我的宿命。
只是生而為人,終究是感性的,時間可以忘記和撫平一切傷痛,如果沒有,那就是時間還不夠長。
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定情】
我已很久沒有站在陽臺上看滿天的繁星了,煙也吸得少了一些。
今晚月亮特別明亮,夜里,我睡不著,披件外套站在陽臺上。
我想起從墓地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夢見了凌宇。
他對我笑,那笑容依舊那么明朗,他笑著對我說,讓我釋懷。
或許往事太過沉重,曾壓得我每日喘不過氣來,然而那一刻,我心中某一個角落里的巨石似乎融化了,就像流星劃過夜空,璀璨耀眼之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知道,我釋然了。
我想起徐天揚(yáng),我想去見他。
我看了下手表,凌晨三點。我吸完最后一口煙,拿上汽車鑰匙,穿衣下樓。
一個小時后,我將車停在徐天揚(yáng)的別墅外。
別墅里漆黑一片,我不確定他是否還在這里居住,或許屋內(nèi)空無一人。
有時候想念,會讓人變得沖動。
我坐在車?yán)?,呆呆的望著別墅的大門,希望奇跡出現(xiàn),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像從前一樣,告訴我他愛我。
幾個小時后,我看見了徐天揚(yáng),還有他身邊的柳依依。
徐天揚(yáng)很紳士的為她拉開車門,然后駕車離開。
我突然想起柳依依那天對我說過的話,想起她婀娜的身姿,精致的妝容,一切似乎恰到好處。
我坐在車?yán)铮粗管囩R中的自己,感到無比可笑。
笑我的癡心妄想,笑我的不自知,笑我的愚昧,多余。
原來,真的不會有人,永遠(yuǎn)站在原地等你。
我喝醉了,頭疼。
手機(jī)鈴聲響起,陌生號碼。
“喂。”
“你好,是顏羽央小姐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位女士的聲音。
我揉了揉額頭,從床上坐起來。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徐天揚(yáng)的母親,想見你一面,可以嗎?”電話那頭的語氣很急切。
聽到徐天揚(yáng)三個字,我的酒已醒了一半。
“誰?徐天揚(yáng)?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嗎?”我有點語無論次。
“我們見面談吧,好嗎?”
“那--那好吧。”
掛斷電話后我仍然不相信這個電話的真實性,反復(fù)的翻看電話號碼,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徐天揚(yáng)的母親怎么會找到我?這讓我一頭霧水。更糟糕的是,我還在迷醉當(dāng)中,沒有完全酒醒。
我沖了個澡,頭依舊疼的厲害。
我穿了身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化了淡妝,雖然不知是什么事,但我還是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一處茶樓,我抬頭看了一眼,“一品軒”,我笑了笑,上次和徐天揚(yáng)來的時候,已是半年前了。
半年時間,人事已變化不知多少回,時間真是太匆匆。
徐天揚(yáng)的母親比我想象中要美麗,優(yōu)雅。
我常想,一個人的氣質(zhì)是多年來許多種因素所集合成的一種氣場,是學(xué)不來的。
他母親的氣場中還有幾分窺視,這讓我有點不自在。
“顏小姐,請坐?!?p> “您好?!蔽以谒龑γ孀聛?。
“你比我想象中要漂亮一點,但也只是漂亮而已?!彼攘丝诓?,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看我。
我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心想,似乎今天來者不善。
“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她看了我一眼,冷冷說道,“天揚(yáng)跟我說,他喜歡你,所以我今天來看看?!?p> 我有點吃驚,克制了問她話的沖動。
“我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蔽艺笪W?,笑著答道。
“我喜歡開門見山的說話,你懂嗎?”
“我不明白您什么意思?”我看著她問道,我是真不懂。
“天揚(yáng)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雖然他不承認(rèn),但是我們早就把她當(dāng)成我家的兒媳婦了,你知道嗎?”
我有些愕然,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知道,叫柳依依是吧?”
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你看,我就知道依依不會跟我說謊?!?p> “您到底什么意思?”看她拍桌子那架勢,我有點惱火。
“我什么意思?依依之前與我說天揚(yáng)疏遠(yuǎn)她都是因為你,你曾經(jīng)還動手打了她,對吧?”
“怎么,您今天把我叫出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你看看你這態(tài)度,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tài)度嗎”她突然指著我生氣的說道。
我長嘆了一口氣,把語氣放緩。
“阿姨,我尊您是長輩,我是打過柳依依,但那也是她惹我在先,她與徐天揚(yáng)如何與我無關(guān),而且---而且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很好吧。”
“天揚(yáng)當(dāng)著我們?nèi)胰说拿?,說今生非你不娶!逼得依依今天早晨的飛機(jī)已經(jīng)飛回美國了!她的父親已經(jīng)被氣的住進(jìn)了醫(yī)院!我們家現(xiàn)在因為你一團(tuán)亂,你居然跟我說一切與你無關(guān)?”
“您說什么?”我驚訝的站了起來。
“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在一起的。您剛才說徐天揚(yáng)說非我不娶?他真的這么說的?”我突然有點激動。
“你以為他那么說我們就會讓他那么做嗎?想嫁進(jìn)我們家當(dāng)媳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您今天還找我來做什么?”
“你---你以為我們是拿你沒轍了是嗎?你這是破壞別人的感情你知道嗎?”
“阿姨,我曾經(jīng)因為一些事情,拒絕過徐天揚(yáng),也曾經(jīng)真心的祝福他與柳依依。但是,如果徐天揚(yáng)真如您所說,為了我,不惜與你們決裂,那我也會如他一樣,哪怕飛蛾撲火,也會奮不顧身。如果您今天來是想聽我的回答,那這個就是我的態(tài)度!”
“我是不會讓你嫁進(jìn)我們徐家的!”她站起身來,聲音顫抖。
我走到門口,回身一字一句對她說:“我從來不懂什么叫妥協(xié),退讓,更不懂什么叫放棄。如果徐天揚(yáng)愛我,那我一定也以同樣的愛回報他,哪怕粉身碎骨?!?p> 我向前又走了一步,想了一下又定住,對她說:“還有,嫁不嫁得進(jìn)去徐家,對我來說,真的無所謂。”說完,我快速離開了茶館。
我打電話給徐天揚(yáng),問他在哪?我要馬上見到他。
黃浦江邊,我告訴徐天揚(yáng),他母親剛剛找過我,不過似乎被我氣的不輕。
徐天揚(yáng)大笑。
我問他,今生非我不娶是真的嗎?
他告訴我,只是句玩笑話,不必當(dāng)真。
我笑著說,當(dāng)真了。
那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徐天揚(yáng)深情的望著我問。
我只說了四個字---今生與共。
他用力的拉我入懷,深深的吻住我的唇,擁抱著我,久久不愿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