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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秋風(fēng)烈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讓人懷疑人生

鐵馬秋風(fēng)烈 十里西湖 3416 2020-06-21 07:46:47

  紹興八年六月二十四,金國使臣福州管內(nèi)觀察使、太原府少尹、河?xùn)|北路制置都總管烏凌阿思謀,中散大夫、太常少卿、騎都尉石慶入見。

  烏凌阿思謀是當(dāng)年宣和年間北宋和金國海上之盟所派之人,可以算是故舊,所以趙構(gòu)對他是有好感的,認(rèn)為金國再次派他前來,其實是表達(dá)了議和的誠意。

  大殿上趙鼎領(lǐng)銜朝中諸大臣侍立左右兩班,殿前洎管軍楊沂中、解潛侍立左右,行過參拜之禮,趙構(gòu)對烏陵阿思謀好好勉慰了一番。

  “上皇梓宮,荷上國照管。”

  “陛下客氣了,我大金與大宋乃兄弟之邦,理應(yīng)照管。”

  烏陵阿思謀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夫也是一流。

  “哼?!?p>  他的這個“兄弟之邦”頓時引來了似有還無的冷哼聲。

  趙構(gòu)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然,腹誹道:娘的,這烏陵阿思謀臉皮厚的連我都要甘拜下風(fēng)。

  “不知太后和淵圣皇帝圣體安康否?”

  “回稟陛下,太后和淵圣圣體安康?!睘趿臧⑺贾\回答道:“只不過太后春秋已高,燕山苦寒非久居之地?!?p>  看來烏陵阿思謀已經(jīng)提前跟秦檜對過嘴型,開始幫趙構(gòu)打苦情牌。

  果不其然,一提到韋太后春秋年高不堪苦寒,趙構(gòu)悲從中來,頓時把趙鼎的囑咐拋到了九霄云外,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母后,孩兒不孝,不能在您身邊奉養(yǎng)天年啊?!?p>  說著拿起袖子擦起淚來。

  此情此景真是聞?wù)邆穆犝呗錅I,秦檜第一個跟著哭泣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大殿之上飲泣成一片。

  葉治是殿中侍御史,這個場合也有他的份,見眾人這么入戲,沒法子,只能“入鄉(xiāng)隨俗”。

  可是硬擠也擠不出半點眼淚,咋個辦辦,幸好以前看過“戲精的誕生”這個節(jié)目。

  葉治略略低頭,拿起袖子,有模有樣地狠狠擦起了眼睛,嘴巴里也學(xué)著抽泣的聲音,哼哼唧唧了起來。

  “陛下?!?p>  哈,連烏陵阿思謀都抹起了眼淚,哽咽道:“陛下至孝,感天動地,我烏陵阿思謀三十年舊人無以回報陛下,定當(dāng)盡心竭力促使議和早成,送回上皇梓宮和太后?!?p>  趙構(gòu)見情緒差不多,便收了眼淚,由衷地對烏陵阿思謀說道:“烏總管能記舊人,必能記念上皇,還要勞烏總管多多留意。”

  今天的苦情戲很成功,很多人入戲太深,散了朝都還沉浸在悲慟中,個個低著頭不言語,老嚴(yán)肅了。

  “葉御史?!?p>  打卡下班,葉治正埋著頭往外走,就聽見有人喚他,抬頭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人,臉上掛著說不出意味的表情攔住了自己,這個人不是秦檜還有誰。

  “冤孽啊?!比~治心里哀嚎了一聲,只得停了下來。

  “葉御史能否借一步說話?”秦檜的臉上浮起了讓葉治頭皮發(fā)麻的笑意。

  “不知秦相有何賜教?!比~治淡淡應(yīng)了一句。

  秦檜看了看身邊陸續(xù)過去的人群,手指了指大殿外廣場角落頭,說道:“借一步再說?!?p>  “唉,”葉治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跟著秦檜挪到了僻靜的地方。

  “秦相有何賜教?”

  “呵呵,”秦檜干笑道:“賜教談不上,咱們也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今日就問你一句,你為何要負(fù)炘兒?”

  見秦檜單刀直入,葉治也直接把想了千百遍的理由講了出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葉治不敢有違。”

  “呵哼,你當(dāng)我秦檜是三歲孩童嗎,哈哈哈……?!鼻貦u怒極反笑道:“炘兒為了你大病了一場,差點把命都丟了,沒想到你連真話都不敢說,哈哈,我真是高看你了?!?p>  從秦檜的嘴里聽說炘兒差點為情殞命,葉治的心又忍不住開始滴血,他目若寒星看著秦檜,一字一頓地說道:“在下和秦相的道,不同!”

  “道不同,好,很好!哈哈……”

  ……

  滿身疲憊的葉治回到了保和坊。

  買保和坊宅子時葉治生了大病,所有的事情都是梁紅玉一手操辦。偌大的宅子就是葉治和魯奇魯巧兄妹,還有師兄陳立行夫婦幾人。

  剛進門,陳立行的就迎了上來,遞過來一封信,“師弟,梁夫人剛差人送來的?!?p>  信封上空空如也,看不出誰寫的。

  葉治打開信封,拿出信箋展開一看,再熟悉不過的筆跡映入眼簾: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傁氚烟仆竦氖狼楸⊙a上,否則覺得有愧。)

  看著信箋上娟秀而又沒有生機的字跡,葉治心中一陣絞痛,“噗呲”一口逆血噴了出來,搖晃兩下便栽倒在地。

  “師弟!師弟!”

  ……

  “官家,葉治又病倒了?!?p>  皇城司的效率確實很高,第二天,葉治栽倒的消息就傳到了大內(nèi)。

  “什么?昨日在朝堂上還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據(jù)說下了朝回到家就吐血昏厥了。”

  趙構(gòu)有些奇怪地問道:“他年紀(jì)輕輕,又常年習(xí)武,怎么突然就吐血昏厥?”

  “葉治昨日散朝后和秦相在殿外說了會兒話,回到家不久就吐血了?!?p>  “居然有這等事?”

  趙構(gòu)眉頭一皺,難道說這葉治和秦檜還有瓜葛不成?

  “大伴,葉治怎么會和秦檜扯到一起?”

  “官家,這正是老奴要稟報的。”

  “趕緊說說?!?p>  “據(jù)說葉治和秦相家的小娘子本是情投意合,就要談婚論嫁,不知怎地,葉治卻突然娶了他人,而秦家小娘子也大病一場,差點斷了性命?!?p>  “噢,還有這事?葉治和秦檜素不相識,他與秦家小娘子怎么情投意合?”趙構(gòu)也生起了八卦之心。

  “這事可說來話長哩。”鄺珣笑了笑,就滔滔不絕地把收集到的關(guān)于葉治和炘兒的事情給趙構(gòu)說了一遍。

  “呵呵,英雄救美,倒是這小子的性子。這兩人也算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天作之合,怎么就弄成這樣?難道是秦檜棒打鴛鴦?”趙構(gòu)自言自語地說道:“葉治有才有貌而且家資豐厚,他配秦家小娘子綽綽有余,這樣的東床,隨便哪家都求之不得。要是朕的神佑、佛佑還在,連朕都想把女兒嫁給他,秦檜不至于眼界高到天上去吧。”

  “這個老奴也不知?!?p>  “呵呵,不知也罷,這兩人做不成親家倒也不是一件壞事?!?p>  “官家圣明。”

  “大伴,你讓李太醫(yī)去看看葉治,這小子可別出事。”

  ……

  對葉治來說,這口血吐得好。

  這口血是他第一次傷心脈昏厥時的逆血,一直淤在心口,后來臉色一直很難看,就是因為心脈淤塞不暢,氣血不足所致。

  昨日再次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心脈再次受創(chuàng),結(jié)果誤打誤撞把堵在心口的逆血給吐了出來,也算是因禍得福。

  葉治昏倒后,陳立行急忙找了大夫,剛才趙構(gòu)派來的太醫(yī)也給看過,開了幾副養(yǎng)心補血的方子,囑咐好好調(diào)養(yǎng),要靜心養(yǎng)心,切不可大悲大喜。

  好嘛,這才上了幾天班,又可以休病假了,幸好休病假不扣錢。

  看來生病還有好處,朝上那些爭來吵去的事省得去操心,圖個清靜。

  不過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現(xiàn)在議和的事情就像是個旋渦,不管你愿不愿意,無一例外都被要卷進去。

  葉治本打算借養(yǎng)病抽身事外,沒想到他的好同事,同為殿中侍御史的張戒卻找上門來。

  張戒是典型的賢良方正一身正氣的人,葉治與他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不過卻感覺很對路。

  “子威,你怎么說病就病了,不打緊吧?!?p>  “有勞定復(fù)兄掛念,經(jīng)過這幾日調(diào)養(yǎng),好多了?!?p>  “嗯,我看你現(xiàn)在的氣色比前陣子要好些?!睆埥漕D了頓,道:“今日我來一是看你,二來是有事情和你商議?!?p>  “定復(fù)兄莫非是為了議和的事情而來?”

  “正是。你也知道此番議和,金人定是包藏禍心,但陛下卻決意議和,昨日已正式下旨以王倫假端明殿學(xué)士,為奉迎梓宮使;大理寺丞陳括為尚書金部員外郎,假徽猷閣待制為副,再赴金國。古人言,文死諫、武死戰(zhàn),身為臣子不能眼看著主上犯錯,所以我打算再向陛下上疏,不知子威意下如何?”

  葉治聽張戒的意思,是想他一起聯(lián)名上疏,當(dāng)下毫不猶豫地說道:“此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咱們殿院可不能居于諫院之后?!?p>  “哈哈,子威,我正是此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言官該說的一定要說?!?p>  七月初二,殿中侍御史張戒、葉治聯(lián)名上疏,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nèi)則不忘決戰(zhàn)之意,而實則嚴(yán)兵據(jù)險以守。

  奏疏中又言:“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zhàn)、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無達(dá)蘭之捷,仁宗非慶歷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茍不能戰(zhàn),不能守,區(qū)區(qū)信誓,豈足恃也!”

  除了張戒、葉治,朝中反對議和的聲音又隨著王倫再次出使而重新高漲,眾人堅信金人議和就是個火坑,可不能傻里吧唧地往下跳。

  樞密副使王庶對趙構(gòu)說,“金人許以議和,必是彼以用兵之久,人馬消耗,又老師宿將,死亡略盡,敵人互有觀望,故設(shè)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尋干戈。今欲茍且目前以從其請,后來禍患,有不可勝言者!設(shè)如金人未有動作,損陛下威武,離天下人心,蠹耗財賦,怠惰兵將,歲月易失,兇豐不常,所壞者國家之事力,所憂者陛下之宗祏。

  左正言辛次膺上疏說,“宣和海上之約,靖康城下之盟,血口未干,兵隨其后。今日之事,當(dāng)識其詐,國恥未雪,義難講好。

  辛次膺章疏七上力諫,沒想到趙構(gòu)比他更倔,七封奏疏愣是沒有半點回音。

  趙構(gòu)嘴上不說,其實心里卻在打鼓,這么多反對和議的奏疏向雪片一樣飛來,金人不會真是給自己下套吧。

  好像力主議和的就這么幾個人,趙構(gòu)默默地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真的讓人懷疑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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