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怒不可遏的趙構狠狠地將手中曜變盞摔了個稀巴爛,罵道:“通通都是廢物!”
帝王盛怒,秦檜和李文會嚇得伏地跪倒,屏息斂聲,不敢有半點動彈。
“官家,息怒?!?p> 盡職盡責的鄺珣一邊小心勸解,一邊收拾起著地上的碎片。
唉,這可是趙構最鐘愛的曜變天目啊,平時把玩摩挲、珍愛備至,現(xiàn)在說砸就砸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手下。
也難怪趙構把帝王的沉斂和養(yǎng)氣拋得一干二凈,碰到田師中這樣的豬頭,佛爺也得發(fā)火。
發(fā)泄了內心的憤怒,趙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一屁股坐回了交椅上,旋即又被驚恐和絕望淹沒。
趙構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感覺自己難受地快要無法呼吸,內心中的恐懼和煎熬甚至比當年被苗傅、劉正彥二人軟禁在顯忠寺時還要噬人。
這還怎么玩?
十二萬大軍,十萬倒戈,帝國的大廈是不是真要塌了?
趙構不敢繼續(xù)往下想。
“陛下,要盡快將此消息告知兀術元帥?!眱刃耐瑯由l(fā)抖的秦檜硬著頭皮道。
“秦相,你覺得現(xiàn)在知會兀術還有用嗎?!?p> 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發(fā)表過意見的鄺珣終于忍不住冷聲懟道:“恐怕兀術此時已兵敗身死?!?p> “你!”秦檜被膽大包天的鄺珣懟的面紅耳赤,“大伴,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你還希望兀術兵敗不成!”
“哼,秦相,你也不必在此大扣帽子?!编棲懤湫Φ溃骸罢l人忠心,誰人誤國,陛下自有圣斷。”
“大膽!”秦檜低聲喝道:“你一介閹奴,焉敢如此妄議朝政!”
“陛下,”旋即秦檜又一臉冤屈,悲憤欲泣道:“老臣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鑒啊!”
剛剛有點冷靜下來的趙構又被秦檜這個戲精搞得煩躁無比,不由怒喝道:“夠了!都給我退下!!”
……
“娘,您找我。”
“熺兒,你爹自下朝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剛才我讓增叔去叫他,也被他趕出來了,我擔心你爹爹有什么事,你過去看看?!?p> “是,娘。”秦熺應了一聲,便往去書房找秦檜。
一路上心里不免猜測,自己這個便宜老爹可從沒這樣子過,是不是真攤上什么大事了?
“父親。”秦熺站在書房門外,恭謹?shù)睾傲艘痪?,“孩兒能進來嗎?”
“進來吧?!焙靡粫?,書房里才傳出秦檜疲倦的聲音。
秦熺輕輕地推開門,暮色已臨書房里有些昏暗,秦檜靠坐在交椅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父親,要不要孩兒把燈點上?!?p> “嗯?!?p> 秦熺小心翼翼地點上燈,書房里亮堂了許多,他窺了一眼秦檜,恭敬地站著問道:“父親可有什么心事?”
“坐下吧。”
秦熺對他老頭子怕的要死,聞聲板板正正地坐了下來,一臉恭色,等著秦檜發(fā)話。
“熺兒,我們秦家恐有不虞之禍?!?p> “什么?!”
秦熺被秦檜冷不丁來的這么一句嚇得跳了起來,忙問道:“父親何出此言?”
“坐下?!鼻貦u不悅地訓道:“跟了說了多少次,每臨大事需靜氣,都忘了嗎?!?p> “是,孩兒知錯了?!本o張的秦熺一下子就被搞出汗來。
“唉,”秦檜嘆道:“你也莫怪為父嚴厲,遇事最忌心浮氣躁,你切要謹記?!?p> “是,孩兒一定銘刻于心。父親剛才說不虞之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得到鄂州御前勝捷軍統(tǒng)制趙秉淵密報,鄂州御前兵馬大部在商州臨陣倒戈,田師中當場身死,牛皋正著領叛軍取道西京,前往潼關夾擊兀術大王,恐怕兀術大王此次兇多吉少?!?p> “??!”
秦熺的腦瓜子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記,嗡嗡作響。
他們秦家和金兀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難怪秦檜說有不虞之禍。
“父親,那咱們要趕緊告知兀術大王啊。”
“唉,恐怕為時已晚?!鼻貦u嘆道:“趙秉淵的密報是十幾日前發(fā)出,咱們再怎么趕,怕是也趕不及了?!?p> 秦熺一時間有點慌,突然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道:“父親,不是還有西夏人嗎?”
“哼,西夏?!鼻貦u冷笑道:“西夏人狡猾多詐、唯利是圖,你真以為他們能靠得???所謂聯(lián)結西夏,只不過是為了堅陛下之心,我從沒指望他們能乖乖出力?!?p> 這你就錯了,人家是想出力的。
“這,這可如何是好?!?p> 金兀術一倒,他們秦家就得跟著失勢,搞不好還得被搬出來當替罪羊,需知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一直是趙構的拿手好戲啊。
“唉……。”
秦檜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這是他老秦家真正的生死危機,當年他因“南人歸南、北人歸北”被罷職那會兒還沒這么頭痛過,畢竟那時候他的主子還硬碼著呢。
無解啊,真的想不出辦法了。
“此事莫讓任何人知曉,以免家宅不安?!鼻貦u告誡道:“明日我去求見陛下,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p> 在秦檜的心里,還是抱有一絲希冀的。
只要他和趙構緊緊的捆綁在一起,即便他的主子垮臺,趙構也不會對他下手?,F(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趙構將他和自己切割開來,他還得使出他的忽悠神功,找個替罪羊。
至于替罪羊,秦檜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第二天,秦檜“如愿以償”地見到了趙構。
兩只熊貓眼見面頗為尷尬,秦檜的待遇也直線下降,不光沒了座位,而且跪下行禮后,趙構愣是沒說平身。
跪著就跪著,幸好大冬天穿的厚,跪久點膝蓋也不痛。
趙構一直抿著嘴沒吭氣,眼睛里滿是漠然和冰冷,好像前面跪著的就是一條狗。
“陛下?!北M管心中不安,秦檜還是得開口,“局勢未必會糟糕,此戰(zhàn)勝負尚未可知?!?p> 忽悠,接著忽悠。
趙構冷冷地盯了一眼秦檜,麻蛋,要是真出什么事情,老子先拔了你的皮!
“陛下,兀術有五十萬大軍,鐵騎二十萬,豈是如此好相與的。”
秦檜鼓起三寸不爛之舌,繼續(xù)忽悠道:“而且西夏四十萬大軍正陳兵北地,他葉治縱有通天徹地之能,豈能輕易相抗百萬虎狼之師?”
趙構還是沒吭氣,冷冷看著秦檜賣力表演。
“牛皋雖叛,但四川宣撫司尚有十萬精兵可用,吳璘乃軍中宿將,善用奇兵,定能打開局面?!?p>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吹,繼續(xù)吹。
哼,吳璘?
他那幾萬人馬估計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見趙構一直冒著冷氣不吭聲,秦檜心中惶惶,于是再打出了悲情牌,幾乎聲淚俱下地叩首道:“陛下!老臣無能誤君,請陛下治罪!”
嘭嘭嘭,居然真的有聲音,這是要在腦門上畫太陽?
“哼!”
秦檜心中一喜,麻蛋,就怕你不吭氣。
“起來吧?!壁w構冷冷地問道:“別般不說,朕就問你,若事情荼蘼不可收拾,該當如何?”
趙構豈是那么好忽悠的,整那么多沒用的干啥,一句話,這個屁股怎么擦,這個鍋誰來背。
“那老臣就一死以謝天下!”
秦檜抹了抹眼角,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我太難了!
哼,以死謝天下,死了,都算便宜你。
趙構有些厭惡看著秦檜演戲,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一死以謝天下,于事何補?”
額,秦檜被趙構懟的不輕,苦情牌都不好使了?
幾顆汗珠不知不知覺從額頭冒了出來。
“擬旨,荊南府知府劉锜任鄂州御前諸營都統(tǒng)制,著于荊湖路募兵十萬,并聽節(jié)制?!?p> 秦檜微微一愣,原來趙構心里已經有了定計。
當年韓世忠、張俊、岳飛三大鎮(zhèn)罷兵時,劉锜也被罷了軍權,改任為荊南府知府。
現(xiàn)在事情不妙,趙構終于想起了劉锜的好。
“遵旨。”
“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王貴革職,即刻押解來京?!?p> 秦檜心中一驚,這,這是要卸磨殺驢了?
秦檜還沒消化,趙構又拋來了一個更大的驚喜,“布告天下,追復岳飛、張憲原官,訪求遺骸,以禮改葬,家屬赦回,還與田產,子弟特與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