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她！”神棍吃驚地從交椅上躥了起來。
靖康年間的那些秘辛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靖康之難時，趙構(gòu)的一家老小都被連窩端了，包括他最喜愛的王妃邢秉懿，還有五個女兒。
五個女兒中，佛佑、神佑才四歲，剩下三個只有兩三歲。據(jù)說，最后只有佛佑和神佑到了燕山，其他三個都死在了半路上。
趙構(gòu)登基為帝后，這些話題就成了禁忌，久而久之，神佑佛佑這些名字也慢慢淡出了記憶。
“只有一個？”
“嗯，”蔡旭昆似乎知道神棍問的是什么，“據(jù)查，佛佑早些年就染病死了，只剩下神佑?！?p> “查實了沒有?！?p> “查實了，有舊檔在，屬下又讓人細細查閱了洗衣院相關(guān)文檔，還有盤問了相關(guān)人等，確定是趙神佑?！绾翁幹茫埾喙鞠??！?p> “人現(xiàn)在安置在何處？”
“屬下在一女真大戶宅子里騰出了一個院子，暫時將她安置在了那里?！?p> 帝姬神佑，神佑帝姬。
神棍思索了一會兒，對蔡旭昆吩咐道：“好生照看，明日安排個時間，我去見見她?！?p> “何需相公屈尊，屬下差人將她送來便是?！?p> “不用，還是我去吧，唉，都是苦命人?！?p> 燕山繁盛，曾是遼國五京之一，又不像上京那么嚴寒，所以金國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在燕山幾乎都有宅院，此次城中括清女真戶，沒收的毫宅大院不可勝數(shù)。
像金兀術(shù)，在燕山的豪宅就是當年遼國的行宮，后來又經(jīng)過大規(guī)模的修繕，毫奢程度絲毫不亞于皇宮。
不過金人占了燕山城后沒有擴建，隨著城內(nèi)人口日益繁盛，空間也顯得比較逼仄、局促。
趙神佑住的宅院離行臺尚書省很近，就隔了一個街坊。
看到趙神佑的第一眼，神棍就覺得她和趙構(gòu)有幾分相像，特別是眉宇間，這也讓他篤定了趙神佑的身份。
趙神佑的姿容自不必說，如海棠般溫婉清麗，不過整個人看上去卻是灰暗的，無論臉色、眼神，還是狀態(tài)，給人感覺像是被抽空了生命和靈魂，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你叫什么名字？”神棍沒話找話的本事還沒退步。
神佑略帶惶恐地看了一眼一臉人畜無害的神棍，旋即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別怕?！鄙窆魅崧暤溃骸拔覀儾皇菈娜?，女真人都被我們打跑了，你現(xiàn)在安全了，再也沒人能傷害你，我保證！”
神棍的聲音似乎有著難以名狀的魔力，神佑緊繃的狀態(tài)漸漸松弛了下來，怯意和不安慢慢地退走。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神佑神情一窒，拼命搖起了頭，灰暗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卻讓這具軀殼顯得有了一絲絲生氣。
“那你想回家嗎？”
“家？”
這是神佑第一次開口，清脆的聲音中滿是痛苦和迷茫，“……不！我不回去，我沒有家！”說著，淚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來。
盡管神佑情緒激動，但神棍卻是竊喜，他不怕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怕一聲不吭像塊冰冷的石頭一樣。
“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把所有的委屈、痛苦、怨恨，統(tǒng)統(tǒng)都哭出來?！?p> “嗚嗚嗚……嗚嗚嗚……”
被神棍這句話一引，趙神佑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哭得肝腸寸斷。
“相公！”
在一旁的二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喊道：“我要去活剮了這些畜生！”
二黑這么一喊，趙神佑哭得更加痛不欲生。
神棍怕二黑這個實誠娃真要跳腳殺人，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沒看到哥正忙著心理疏導嗎，凈添亂。
足足哭了一刻多鐘，神佑的淚干了，情緒也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安生地在這住著，從今往后，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神棍起了身，打算來個小高潮收功，他擲地有聲地承諾道：“你們的公道，我一定會討回來！”
最后又溫言寬慰了幾句，就告辭走人。
估計神棍也是胸中塊壘難平，幾個人悶頭出了院子，誰也沒吭氣。
結(jié)果，剛出院門不遠，一臉憤恨地二黑就“撲通”地跪了下來，懇請道：“相公，這幾日就讓我來照顧這個姑娘吧。”
嗯？
啥情況？
神棍感覺有點懵。
“二黑，先起來，跟我說說，你為何想這么做？”
“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了受傷的白兔子，就忍不住想去保護她！不想讓她再受委屈！”
唉，癡兒啊。
神棍心中嘆了嘆，欣慰地拍了拍二黑的肩膀，道：“很好，你能這么想，我很高興。那你就留著這里，多照看點神佑，正好你也養(yǎng)養(yǎng)傷。”
“嗯！”二黑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相公放心，我一定會照看好神佑姑娘的?！?p> 其實神棍也怕神佑會想不開，既然二黑有這個主動擔當?shù)男乃?，整好一舉兩得，成人之美也一直是神棍的優(yōu)點。
……
參謀司的動作越來越利索，僅僅兩天，一份詳細的作戰(zhàn)方案就熱乎出爐了。
行尚書省的都堂里又掛起了巨大的地圖，不過這次拿教鞭主講的不是葉神棍，而是參謀司郎中潘文舉。
首長嘛，總得有首長的范兒，要人狠話不多，關(guān)鍵時刻一錘定音，哪有像神棍這樣天天嘰嘰喳喳的扛把子。
“此次作戰(zhàn)，兵分三路?！?p> 頭一次在全軍高級將領(lǐng)面前擔當神棍曾經(jīng)充當?shù)慕巧?，潘文舉也有些小緊張。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音調(diào)，并盡量模仿著神棍的說話節(jié)奏，“玄武軍留燕山，西進掃奉圣州、大同府、東勝洲，并負責收復河北諸路所余州縣；青龍軍、白虎軍、岳家軍北上，取大定府后，兵分兩路，青龍軍取臨潢府，白虎軍、岳家軍取遼陽府；拿下遼陽、臨潢后，三軍北上合圍上京會寧府。為確保機速，青龍、白虎、岳家軍三軍皆調(diào)整為騎兵?！?p> 此次燕山之戰(zhàn)，又收繳了戰(zhàn)馬數(shù)萬匹，三軍全都以騎兵出戰(zhàn)，倒也勉勉強強，要不然步軍跟在騎兵后面跑個兩千里，腿非得跑折不可。
“軍期呢？”神棍蹙著眉問道。
“燕山距遼陽、臨潢兩地約一千五百里，初定軍期為十日，即四月底前取下遼陽和臨潢。遼陽、臨潢去會寧府一千兩百里，初定軍期為八日，五月初八前，完成對會寧府的合圍。是否可行，請相公示下?！?p> 這份作戰(zhàn)計劃是參謀司和各軍共同商議擬定的，就等著葉治來拍板。
神棍鎖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道：“這樣安排我沒什么意見，不過有一處需調(diào)整?！?p> “請相公示下?！币娚窆饕l(fā)表高見，各軍將領(lǐng)紛紛豎起了耳朵。
“在馬匹和人員的調(diào)配上，要做些調(diào)整。此次北上大軍，以二十五萬為額，青龍軍要獨擋一路，滿編十萬配置；白虎軍、岳家軍二軍一路，以十五萬配置，每軍各七萬五千人。兩軍剩下的五萬人留燕山，與玄武軍一起收復河北諸路。剩下的馬匹交給玄武軍，玄武軍要西出大同、東勝州，光靠兩條腿可不行，手里還是得有鐵拳頭，以備不虞?！蠹乙詾槿绾?？”
“可行。”
“沒問題。”……
種彥崮、呼延通、牛皋、趙榮幾個主帥紛紛表態(tài)。
“既然沒問題，那就據(jù)此布置，各軍抓緊準備，三日后出兵！”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