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在揚州城頭望著蜿蜒北上的運河和點點白帆，王勝不禁有些唏噓。
當年的生死兄弟終是免不了兵戎相見，這難道是冥冥中已經(jīng)注定好的命運？
自從收到張浚到建康督師，節(jié)制淮上各路軍馬的軍報后，王勝就隱隱覺得要出大事。果不其然，張浚一到建康便召集劉锜、王德、王勝三大統(tǒng)制議事，說大戰(zhàn)在即，要各鎮(zhèn)加強戒備。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王勝真的有些震驚，不過轉(zhuǎn)念想想也在意料之中。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換了誰會這么干，再說了，趙構(gòu)去年不也挖過葉治墻角嗎，來而不往非禮也，現(xiàn)在人家上門討說法也正常。
只是王勝覺得劇情反轉(zhuǎn)的有點快，葉治滅金也才半年多，估計這么大塊肥肉在肚里還沒消化吧，怎么又開始惦記另一鍋了？
這個胃口未免忒大了些吧。
回到鎮(zhèn)江不久，王勝就收到都督府軍令，張浚讓他領兵從鎮(zhèn)江移屯揚州，捍御江北；而在鄂州的劉锜兵馬則移屯舒州，捍蔽江淮，兼顧浙西。
“楚州、高郵都無多少兵馬戌守，如同未設防，老呼真要來的話，估計不日就到揚州城下?！痹S世安頓了頓，稍稍壓低了聲音對王勝道：“咱們要早做打算啊?！?p> 王勝看了一眼許世安，又看了看身旁的成閔和岳超，黑臉上露出了些許無奈。
許世安話里的意思王勝不是不明白，估計岳超和成閔跟許世安也是一個心思，可真要做這樣的抉擇，巨大的風險他這個扛把子得第一個扛。
“我知道你們的心思，可總不能連家小都不顧吧。”
王勝一句話，許世安等人也立時蔫了。
“快看！”成閔眼尖，突然指著城北叫了起來。
王勝幾人急忙朝著成閔所指望去，只見一隊人馬約有數(shù)十騎正朝北門馳來。
“是呼延大哥！”成閔眼睛好使，最先看清楚了來騎大纛上繡著的“呼延”二字。
“來的好快?！蓖鮿倌樕幻C，招呼道：“走，去會會他們！”
等王黑龍幾人出了北門，呼延通已經(jīng)到了一箭之地。
“黑龍！岳超、老許、成閔！”呼延通反客為主，臉帶笑意，先打起了招呼。
“呼延，你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蓖鹾邶埬槑C色，嗆聲道：“兄弟們好去楚州迎接你?！?p> “哈哈，怎么，不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p> “呵呵，哪敢啊?！蓖鹾邶埢鼐吹溃骸拔抑慌抡写恢埽÷速F客?！?p> “呵呵，黑龍，我不請自來，你不會怪罪吧?！?p> “呼延，你來的還真快，手下人還沒來得及稟報，你就到跟前了?！?p> 呼延通面露得色，笑道：“哈哈，黑龍，你別忘了，我也是淮東出身，楚州高郵待了這么些年，熟門熟路，這一路上還碰到不少熟人呢。”
王黑龍冷哼了一聲，奶奶的，這樣沒臉皮的潑皮無賴還是第一次見，楚州高郵那些人都是吃干飯的，好歹逃幾個回來吱個聲啊，搞得哥現(xiàn)在一點面子都沒有。
“呼延大哥，你這次來是招兄弟們喝酒的吧？”成閔見場面有點尷尬，打起了邊爐。
“呵呵，”呼延通指了指成閔，笑罵道：“你小子就惦記著喝酒，當年你沒少偷喝大帥的神仙醉吧。”
“哪有??！”成閔叫起了撞天屈，“大帥把神仙醉當寶貝一樣，我哪敢偷喝?！?p> 王勝懶得看這兩貨繼續(xù)瞎扯淡，黑著臉問道：“呼延，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這次來干嘛？”
“黑龍，你怎么還有此一問?！焙粞油⑿Φ溃骸叭ツ昴銈兇罄线h跑濟南來看我，我總得禮尚往來吧?！?p> “你！”王勝被呼延通一句懟的不輕，“那你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那要看你們想怎么樣?！焙粞油ㄓ猪斄嘶厝ィ澳銈円仓?，此次相公志在一統(tǒng)天下，要讓百姓過上太平長久的日子。你們要是戰(zhàn)，那我也只好得罪了，如果你們愿意歸附，那咱們還像以前一樣是一個勺子撈食的兄弟，何去何從，黑龍你自己看吧?！?p> 呼延通強硬攤牌，王勝有些火起，叫道：“呼延通，真要打起來，我淮東軍也不怕你，大帥帶出來的兵沒有一個是孬種！”
“黑龍，我是還念著大帥的恩情，念著同袍之義，今日才會走這一遭?！焙粞油ㄕ溃骸霸蹅兌际谴髱泿С鰜淼谋瑳]有人怕死。兄弟們不怕死，可也不能白白送死。當年金兀術(shù)發(fā)兵四十萬打潼關，最后僅以身免，你覺得你手里的這點兵馬能擋住相公嗎。跟你交個底吧，此次南下，相公親自領兵三十萬，別說你，就是劉锜王德那十幾萬人馬都不夠看。我是念在同袍之義，才好心來勸你們，識時務者為俊杰，兄弟們擇個明主而投，一起建功立業(yè)、封侯拜將不是更好，何必要為不值當?shù)娜税研悦即钌稀！?p> “大帥是什么樣的人物，你們不信我，總該信大帥吧。黑龍，你自己好好想想。當年大帥來找我，讓我跟著相公，我老呼最慶幸的就是聽了大帥的話。”
“唉，呼延，你說的我們都知道。”許世安嘆了口氣，說道：“可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啊，我們一家老小都還在臨安哩?！?p> “是啊，呼大哥，咱們不能放著一家老小不管吧。”
“你們啊，糊涂！”呼延通不以為然地數(shù)落道：“相公數(shù)十萬大軍摧枯拉朽，趙構(gòu)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誰還有心思去管這些?！?p> 呼延通一句話說的許世安幾個面面相覷，真是這樣嗎？
仔細尋思尋思，好像有點道理，小命都不保了，逃命最要緊，誰還有功夫管別的？
“今天把話說開。”呼延通繼續(xù)苦口婆心，“你們要有心歸順相公，就早做決斷，我沒工夫跟你們在這耗。都是自家兄弟，哥哥勸你們一句，有句老話叫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相公好還是趙構(gòu)好，你們心里肯定也清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這世上后悔藥可沒地買去?！?p> “好了，我走了，你們自己想清楚，明早我再來，到時候給我個準信?！闭f罷，呼延通掉轉(zhuǎn)馬頭，帶著一幫子人消失在了曠野里。
“咋辦？”呼延通的一番話顯然起了藥性。
王勝黑著臉道：“回城再說?！?p> 王勝幾人有些怏怏地回到城內(nèi)，還沒到衙署，就有手下來報告說揚州知州方堪從南門出城了。
一州之長在這個時候出城了？
王黑龍的臉更黑了，許世安見王勝半天不吱聲，心中焦急，催促道：“都統(tǒng)早做決斷，要是讓方堪渡了江就難辦了?！?p> “是啊，當斷則斷?！痹莱胶偷溃骸霸蹅兯较屡c呼延會面的事情要是讓都督府知道，恐怕要弄出什么事體來?！?p> “都統(tǒng)，讓我?guī)巳グ逊娇白坊貋戆??！背砷h請命道：“先把人追回來，至于何去何從咱們再商量如何？”
“嗯，成閔說得對?！痹S世安道：“先把人追回來，其他事情容后再議?！?p> “也好，成閔，你即刻出城，去把方堪請回來。”
“好嘞！”
成閔應了一聲，二話不說，帶著百十騎就急匆匆地出了城，往瓜洲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