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汪曉宇的母親是如夫人,不過是毫無根底的清苦散修出身,貴妾也算不上??磥砑幢惚荒峭粜照婢紶枎г谏磉?,但到底是受了生養(yǎng)人的帶累,那汪真君的正氏也有一子。
顯然在汪家不會得到應(yīng)有供給,旁的沒有外家扶持不說,同胞的孿生妹妹又是個四靈根,少不了要一生接濟(jì)補(bǔ)貼。
只可惜他這相生的金土雙靈根,資質(zhì)又極好,如今還看不出太多差別,引氣入體之后,修煉速度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了。
相思想著那一世的汪曉宇,在崔麟身邊鞍前馬后的服侍,才勉強(qiáng)在崔麟化神之后結(jié)嬰,不知多少光陰虛度。
相思有些替他惋惜,又有些可笑自己舊習(xí)不改。自己萬箭穿心一口氣不來時,人家再不濟(jì),卻也已經(jīng)是堂堂真君的修為,何苦又為了古人擔(dān)憂。
遂對汪曉宇笑道,“那小公子本家在麗坤崔氏呦?!?p> “麗坤?那豈不是丹峰!”
“是呀,”相思又是一笑,雖然不知汪曉宇前世是否也曾有依附自己的想法,但就算是今日自己僥幸避過大難,小麒麟那里也永遠(yuǎn)是比自己更好的選擇吧,“崔家第六十四輩,麟六郎,一會兒,我給你引薦吧?!?p> 相思話音剛落,汪曉宇還來不及說什么,相思話音剛落,話中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安靜不了一盞茶的小崔公子蹦跳著串隊跑過來拉起相思的手。相思抬頭兩邊瞄瞄各自教習(xí)真人遙遙相對的眉眼官司,就知道,這小麒麟是沒人準(zhǔn)備管了。
轉(zhuǎn)見著旁邊汪曉宇瞪大了眼睛,都忘記了擦額頭上又溢出來的汗,相思無奈的搖頭,“看到了吧,崔公子本事可大了呢?!?p> 左手被重重的搖了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我壞話!要不是夏姨說你笨笨的不記路,我才不過來領(lǐng)你的!”小麒麟說完就傲嬌的一偏頭不理人了,偏手還牢牢拉著。
相思冷眼,雖然是日后高高在上的麒麟真尊,但是,現(xiàn)在這副小樣子真的是很不可愛怎么辦?真是個不招人稀罕的熊孩紙,真想把他那一頭齊整的毛兒撓亂!
“是了,麟哥哥最好了!”一邊虛情假意的敷衍,一邊邪惡的小爪子就開始暗搓搓的往人家頭上伸,崔麟多聰明,一偏頭就躲過去了,“說就說,不要動手動腳,男子漢的腦袋不能碰!”
汪曉宇打量著崔小公子,看他從拉上樓相思就嘴角壓也壓不住的得意上翹,默默收了準(zhǔn)備行的道禮,慢了一步走在了兩人身后。
插隊自覺什么的,某些人是絕對不存在的,崔麟大眼睛眨呀眨,不用花一點時間適應(yīng)新隊列,就開始自來熟的給附近幾個看過來的小童子講起頤清圣地的典故來。
“我們?nèi)A清外十七處圣地各有神妙,不過其他十六處都是禍福相伴,吉兇難測。唯有這頤清池卻最是親民,池深不過十丈,且九域分明,從凡人到大乘期,水色逐漸加深,肉眼可辨。
但凡靈泉池水,伐髓洗筋是為第一要務(wù),咱們生來都沒吃過那些世間俗物,各家的秘術(shù)滋養(yǎng)雖各有千秋,卻都是不差的,單是為了這點,也用不著白白來這里走一遭。
這頤清最妙之處在滋養(yǎng)神魂,我們現(xiàn)在沒有引氣入體,尚未開啟神識之前,正是最為適宜涵養(yǎng)容憩之際,”
相思最初和周圍的孩子們一樣認(rèn)真聽著,她知道,崔麟的母親昔年因一場造化,拜在這第七華峰首座門下,對本峰圣地的秘辛定然是比尋常大家族還多些。
可是聽著聽著她就跑神了,不知哪個孩子插進(jìn)來問一句,“我聽說,這去圣地的路上,要是誠心,是可以遇仙的!”
“就是,就是,真的嗎?”
“還說是只有我們這么大的孩子才會遇到仙人點化?!?p> “聽我嬤嬤說是必須引氣入體之前,先天之氣將散未散的那最后一刻才有機(jī)緣一腳踏錯!”
“呸呸呸,你才一腳踏錯!”
……
一陣唧唧喳喳中,相思的思緒飄得更遠(yuǎn)。
看著手拉手侃侃而談的小小男童,眼前漸漸浮現(xiàn)出的確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影子,都說少時情誼,老相慰藉。
小麒麟其實她記得也不是那么清楚了,剛剛能從人群里一眼認(rèn)出來,也不過就是憑著那份跳脫,那份熟稔的感覺而已。
其實有些感覺是會騙人的,日后兩人云泥之別,再相見他甚至從沒認(rèn)出自己。
就是她,每每聽到他的名號事跡,也只會在心里默默開心祝福,雖然與有榮焉,卻從來不敢對身邊道友炫耀一句,“看,這是我小時候總角相交的兄弟呢!”
那么他呢,他也站得那么高,同樣高不可攀,卻肯時時底就自己。小青走后,在更加的陌生的華清,她當(dāng)他如父如兄如師。
在她死前兩天,他竟然告訴她,他的小時候,也曾經(jīng)就已經(jīng)和她很相熟了。
可是,直到他親手送自己上路,相思都還一點兒也沒有記起來,兒時,他們什么時候見過。
……
“小丫頭,你趕緊看看,”一個完全陌生的女音拉回了相思的思緒,“這是什么?”
相思詫異的向前望去,只見一位絕美的女仙,一身脂白收肩垂地祭裝道袍,筆挺身姿,卻帶了一絲玩笑不恭的戲謔,她一手隨意下垂,長袖散漫委地;
另一手中拿著一根相思看來份外熟悉的,不知是什么木材的樹枝。
“這是?”這不就是昨夜夢中,那位老人家攔住自己時手里拿的嗎?
“噫?”
不對呀,這枝頭怎么只有一滴水滴,還有一叢火苗?這與夢中有些不一樣啊。
“老人家的,”相思的話還沒說完,
“老什么老!”女仙劈口堵住,“浪費(fèi)了我賞你的這一雙好招子,姐姐都不會叫嗎!”
相思還有些迷惑眼下是夢是醒,卻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尚沒想出如何對答,就聽那女仙折彎了身子平視自己道,
“我才不是那溫吞吞的老東西,我看你小小年紀(jì)都斗敢穿這一身兒,定也不是個十全省心的性子,從這兩樣里頭選選,就足足夠了!”
她近在眼前的華冠正中藍(lán)色寶彩逼人,兩翼鳳翅的懸綴樣式份外熟悉,但相思不敢多看,只能遵命轉(zhuǎn)頭再次注目她手中樹枝,枝上水滴瑩瑩,枝頭火焰躍躍。
“不唯水火,猶有大千?!?p> “給我說人話!”
“若定要選,水能降火,我敬其德?!?p> 枝頭水火如舊,卻漸漸極為自然的融為一體,匯合成一個紅藍(lán)交匯的氣泡飄向空中,相思目光追隨而去,那氣泡在空中無聲裂開,散出不知是霧是氣,飄灑融入她的周身,相思只覺得通體舒泰,心中一片清涼自適。
舒服的,讓人不由深深吸入一口氣。
相思正舒服的,貪婪的吸收著宜人的氣息,就聽那女仙突然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可惡,居然真是那小子的種,死老鬼,竟然寧可復(fù)盤,也要誆得老娘多走一子兒!”
種種霧靄中,相思已經(jīng)沒法睜開眼睛,又聽那女仙自言自語,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阿瀛跟著你才不委屈。不過,真是不甘心呢,白白被擺了一道,我該……”聲音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