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滿洲不信俞子劍想起他來,的確也對。
時間如梭,眨眼便逝。俞子劍從盧風(fēng)生處拿來的試劍石上已經(jīng)布滿劍痕。他學(xué)了許多仙術(shù),但最終都無功,唯有劍術(shù)他學(xué)得快,也熟練得快。
盧風(fēng)生稱俞子劍為劍道之子,眾生皆舍,唯劍道獨青。
心有所感中,盧風(fēng)生抬頭看了初陽半日,然后召來劍門中閣長老和大長老,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但隨后掌門就下達(dá)了一份令,叫做道子令。
劍門弟子聞之皆震,原本的劍門是有道子的,但近三百年卻缺失。原因不必多說,因為成為道子的條件過于苛刻。
而今的道子令上,掌門盧風(fēng)生說:劍門道子之位缺失久矣,本座不想飛升仙界之后還見這道子位空。兩年后,道子位放,壽元五十載下者皆可爭奪,本座親授其道子位。
盧風(fēng)生在掌門位置上坐了千年,期間見過三位道子飛升仙界。在劍門中,掌門并非地位最高之人,與其能平起平坐,甚至更甚的,便是道子。
所以有很多人調(diào)侃,若非盧風(fēng)生快要飛升仙界,他恐怕還不會答應(yīng)劍門存在道子。
畢竟盧風(fēng)生的性格大家都知道……
至今盧風(fēng)生想起當(dāng)時在會上那些長老聽見他意見之后,一臉理所當(dāng)然,我們都明白的樣子,就恨得牙癢癢。
“你們知道個屁!”盧風(fēng)生當(dāng)時就想站起來破口大罵,但卻要維護(hù)掌門風(fēng)度。
……
……
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但都不入俞子劍耳。他騰空一劍,竟將面前的試劍石斬成了兩半,有些郁悶的撓了撓發(fā)絲雜亂的腦袋。
“雖然我的劍術(shù)突飛猛進(jìn),但卻依舊感覺缺少一點什么。”
俞子劍抬頭看向山頂,然后搖搖頭:“掌門徒孫恐怕也不知,上次便問了,他竟然說論劍道不如我,要他那掌門有何用?”
“劍術(shù)不得寸進(jìn),仙術(shù)也不得寸進(jìn),這修為倒是到了培靈圓滿,但也還覺得缺少些什么?!彼麌@了口氣,收起劍。
收劍回心,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有做,那張紫檀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是否又出了劍門。
他被盧風(fēng)生困在這劍山上,若出了劍山便會腹痛不止。初始他還不相信,之后他試了一試,可真是將他痛得死去活來,連滾帶爬的回到了劍山。
所以找向葛葉的蹤跡,也就耽擱了。
“對了,也不知道陳兄回來否。他當(dāng)初去找裘成,可能也帶回來了一些消息。如果真如張紫檀所說,那他恐怕是找不到什么線索的,但裘付裘成將小爺我騙出劍門,也是不安好心?!?p> 又想到了上次出劍門,陳滿洲救下了他,不然他真的就是一命嗚呼。
“這次也要感謝陳兄才行,定然要請他吃一頓好的?!?p> 跨上小黑,久違的一拍它的大腚子。劍山路長,他住在云上,不管何時都是晴空。穿過云層,越是向下就越濕冷??粗?,俞子劍算了下時間。
“還未感知,入劍門便已經(jīng)過了半年,清泠尋落,萬物皆眠?!?p> 忽又想起來他師尊,余墨香。那不正經(jīng)的老頭,坐在一慘破的蒲團(tuán)上,喝了一口酒,溫潤喉舌。便聽他講這一年十節(jié),清泠后便是津霜,再之后就是含雪,天地便會成一片雪白。
想到這里,俞子劍忽的神情落寞。這劍門中,卻不如呆在師尊身邊有趣,這劍,若能換回師尊,舍了又如何?
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略帶冰涼。
小黑脖子上被他系了條繩結(jié),上面掛了個銀鈴鐺。叮鈴叮鈴一路響,路過的弟子也不知是何人,是否鄙夷的看著他。
“到了!”俞子劍回過神,因為小黑停了下來,鈴鐺也不響了。
看洞府里面,野草橫生,像是許久沒有住人。
“陳兄換了洞府?不對!”
俞子劍想起來,似上次從盧風(fēng)生口中聽見后,他便再也沒從任何人那里聽說陳滿洲如何。
他心中暗疑,或者說也是因為向葛葉突然消失,讓他對此很是敏感。他看向沒有多遠(yuǎn)的俸祿堂,陳滿洲是否回來,一問便知。
小驢兒慢悠悠的走,俞子劍也不甚著急,一直思考著陳滿洲沒有回來的可能。越是想,心就越是沉,他不希望陳滿洲和向葛葉一樣,消失不見。
到了……
看見了坐在俸祿堂上的修士,穿著大紅袍,不對,是一身淡雅透紅的衣裳。長發(fā)披散,遮住了大半張面頰,只露出半張花容月貌。
殷鳳,許久未見!
俞子劍想起來了數(shù)月前被她所辱,當(dāng)時他并未服氣,只是覺得打不過對方,無可奈何。
現(xiàn)在再看殷鳳,她做事一絲不茍,雖然僅僅是小事,但未曾散漫。每一位修士領(lǐng)取俸祿后,都會記在玉簡內(nèi),看似簡單,實際上對神識的消耗驚人。
而她這一坐,便要一天!
“或許她正是這樣的人,也僅僅只是這樣的人?!?p> 俞子劍呆呆的看著殷鳳,而四周的弟子卻覺得有些風(fēng)雨欲來。小師祖再見殷師姑,兩人“對峙”半刻鐘,皆未動分毫。
有些弟子隱隱興奮,為兩人讓出一條道來。
下一刻,殷鳳抬頭,與俞子劍的眼睛碰撞在一起。
事后弟子們咋咋戲稱:這是能載入劍門歷史的一刻。
俞子劍并未上前,因為他知道殷鳳的規(guī)矩。剛才的對視中,殷鳳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波瀾。他便知,自己認(rèn)為的羞辱,在對方眼中,恐怕并不算什么。
“心先有我,生喜、怒、憂、思、悲、恐、驚,而后有他,他擾其心?!比说钠咔橛杉撼霭l(fā),影響于人。他人也影響自己,而生七情,周而復(fù)始。
俞子劍想:“七情由我而生,留我心中,她卻成了旁人?!?p> 他最初和殷鳳接觸,然后便自己認(rèn)為對方是敵人,便是因為殷鳳羞辱了他,所以對殷鳳一直都很憤怒。他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以為那天飛上天空時就已經(jīng)放下了,直到看見俸祿堂中坐著的人是她,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依舊在想怎么找回場子。
他認(rèn)為殷鳳也會將他當(dāng)做敵人,兩人會戰(zhàn)斗一場。他威風(fēng)凜凜的贏過了對方,咳……輸?shù)煤苁瞧鄳K。
現(xiàn)在再見,兩人對視一瞬,他便明白。殷鳳放下了,而他還未放下。
“放下嗎?”
俞子劍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中有東西松動了,但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兩人的“對峙”讓旁人都覺得有些厭倦了,然后俞子劍便摧著驢上前。
眾人皆驚,心頭一震!
這是要有動作了?
然后他們心中奔騰過無數(shù)草泥馬,可憐的是沒辦法說“臥槽”。
俞子劍竟然排上了隊,就像普通修士那般。
“本以為小師祖很有骨氣,原來也不過如此!”
“沒辦法,誰叫那是殷鳳呢?”
“也對!”
“哼……就是一個吃軟怕硬的家伙。上次將整個劍南翻了個底朝天,去欺負(fù)一個培靈期的小修士。面對金丹期的殷師姑,一樣不是屁都不敢放?”有人憤憤。
旁人問他:“師兄上次莫非是在劍南?”
那人點頭,臉上帶慍:“正要突破,卻硬生生卡在了關(guān)口。”
怪不得如此不善!
許多人對俞子劍都沒了興趣,也沒人去找俞子劍麻煩。畢竟沒人是傻子,無緣無故的找別人麻煩干什么?那是給自己找麻煩才對。
而那些被俞子劍“禍害”的,也只能口頭說說,都是忌憚俞子劍的身份。
想到這里,眾人皆感覺俞子劍運氣好。若他是普通弟子,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終于輪到俞子劍,他看殷鳳,殷鳳也看著他。
最終還是殷鳳開口:“需要取多少靈石?”
她的語氣十分平淡,像是根本沒有認(rèn)出俞子劍來。
俞子劍這才開口,心中有些小興奮,因為是他贏了。
什么贏了?他剛才一直在想,怎么讓殷鳳先開口,如果是她先開口,就是自己贏了。
像個小孩子!
但他的確是個小孩子!
“我并不需要靈石,我是來問一個人最近是否來領(lǐng)過靈石?!?p> 俞子劍報出了陳滿洲的名字,但殷鳳卻搖搖頭,正要拒絕。俞子劍拿出了掌門盧風(fēng)生給他的那枚令牌,擺在殷鳳面前。
上次叫你逃掉了,這次我有令牌!
殷鳳看著令牌,凝神一會兒,只確認(rèn)了令牌的真假。然后進(jìn)入堂中,很快便將信息調(diào)了出來,回到原本的位置,回答道:“陳滿洲,林水如長老的弟子,他最近一次領(lǐng)取靈石是在三月前!”
“三月?”俞子劍想著,也差不多在這個時間。
那么,陳滿洲一直未回?
想著神色便凝重起來:“看來還是要找一下林水如長老徒孫,或者掌門徒孫?!?p> “感謝!”再看殷鳳的臉,依舊沒有掀起半分波瀾。
“好了就離開吧,后面還有修士要領(lǐng)俸祿。”殷鳳是打算驅(qū)趕俞子劍了。
俞子劍看著殷鳳,突然說道:“你很無趣!”
殷鳳沒什么感覺!
“但我喜歡!”
“……”
說完,俞子劍騎著毛驢走了。只留下呆滯的眾人,許多弟子都聽見了他這句話。一位修士牙齒打著哆嗦:“這這這,這難道道道,是是告,告告告告白?”
然后弟子們看向殷鳳,只見她面色依舊淡然,問下一位弟子:“名字!”
弟子們嘆了口氣,皆是可憐俞子劍,喜歡誰不好,非是要喜歡殷師姑。要知道殷師姑可是劍門內(nèi)出了名的冷若冰霜,告白?沒戲!
然而俞子劍根本就沒這意思,他只是喜歡殷鳳的性格,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