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附近一塊小公園的長椅上,楚行把絕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武道意志之上。
虛幻的武道意志此時正跟一個年老的警察身后,而芥生家的房屋里不少帶著口罩眼神肅穆的專業(yè)人士正在四處調查著。
“龍澤警部,死者的身份已經確認,是這間房屋的租戶芥生榮一郎,目前死因暫定為高溫導致的身體機能失效,可以說死者是被活活烘烤致死的。不過死者的面目平和,可能在死前就已經被化學物質剝奪了神智,或者是死后不久才進行高溫烘烤的。”
被稱作龍澤警部的人安靜的聽著身前年輕人的匯報,聽到一半的時候龍澤警部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但死者體內無法檢測出可疑的化學成分,同時死者身上也找不到明顯的創(chuàng)口。而死者的姿勢也很自然,就像是在原地被烘烤加工的,同時四周的器物上也沒發(fā)現(xiàn)高溫殘留的痕跡,就連死者的衣服都保存完好。我說的沒錯吧。”
年輕的警察聽著龍澤警部的話,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手里的報告。雖然在部分形容詞上有著區(qū)別,但大體上所要表達的內容卻是一般無二。
“警部你看過報告了?”年輕人不假思索的問道,但隨后又搖了搖腦袋否定了這個猜測,這份報告才剛剛整理完成送到自己手上,要不是為了匯報給這個急匆匆趕來的警部,這份報告可能還要晚一點才能出爐,畢竟現(xiàn)場的分析作業(yè)還在進行之中。
龍澤警部沉默了好一會,抬頭深深的吸了一口從房間里飄散出來的肉香味,那是脂肪與肉經過恰當的溫度烘烤,在美拉德反應下所釋放出的濃郁肉香。
如果這是在一家烤肉店聞到這股味道的話,想比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這是案發(fā)現(xiàn)場,這股味道只會讓他升騰起一陣陣的憤怒與厭惡感,同樣還有那自10年前開始就揮之不去的惡心感。
“燒烤師?!饼垵删恳е例X說出了這個名字?!斑@起案件的犯人肯定是燒烤師!那個心理不正常的變態(tài)!”
“燒烤師?”年輕人被龍澤警部猙獰的表情嚇了一跳,腦海里快速轉動著過去數年的卷宗,但這里面根本就沒有燒烤師這個名字。
“10年前,活躍于東京的殺人魔。在兩年的時間里他一共犯下了19起案件,但至今為止我們都沒能抓到他。
9年前它停止犯罪的時候,我們都以為它死了,沒想到,它還有膽子繼續(xù)出來犯罪!”
龍澤警部咬著牙齒的說道,10年前他還只是一個普通巡查部長,在前往好友家的時候聞到了隔壁傳來的誘人香氣,當時的他并沒有太過在意。
直到第二天接到報案再次回到此地,目睹了那異乎尋常的罪行。
從那天起,被稱之為燒烤家的犯人時不時就進行一次燒烤,盡管警察廳對此設立了專案組,但在2年的時間里,他們一無所獲。
除了那如同噩夢一般的烤肉香氣以外,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收獲。
嫌疑人沒能找到,犯罪動機也想不明白,燒烤師這個詞如同噩夢一般籠罩在專案組之上,那時期幾乎所有人都成了速食主義者。
“收集一下被害人的信息,越全面越好?!饼垵删科约旱氖滞?,盡量讓自己更冷靜一些。
當年發(fā)現(xiàn)燒烤師沒有繼續(xù)犯罪的時候,專案組里的所有人都由衷的松了一口氣,所有人都堅信那個惡魔終于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但現(xiàn)在,他知道那個惡魔并沒有離開,他只是休眠了,而現(xiàn)在就是他蘇醒的時機,而自己也有義務把他繩之以法!
“看起來,那個貴婦在人間界也是大有名頭的人啊?!闭驹邶垵删可砗蟮某凶匝宰哉Z到,在警察趕來后他已經默默的注視著這些警察太久了。
除開早期的一些零碎溝通外,后面趕到的專家都在埋頭收集罪證,聽信而來的房東老太太在聽到屋內死人后,更是兩眼一黑差點暈到在地上。
本以為警察這邊不會有什么好情報流露出來的時候,這個龍澤警部風塵仆仆的趕到了現(xiàn)場。
聽得龍澤警部需要搜集詳細資料,楚行就耐著性子繼續(xù)在原地等待著結果。
在數小時的搜查與取證后,楚行終于從龍澤警部那邊取得了他想要的情報。
芥生愛的父親芥生榮一郎曾經也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賢惠的妻子與一份體面的收入,還有一個聰慧的女兒。
但這份平淡的幸福在芥生愛8歲的時候破裂了,妻子因車禍而死亡,自己所供職的商社也因經營不善而倒閉,在雙重打擊下芥生榮一郎墮落了,終日沉迷于酒精與賭博之中,對年幼的女兒不管不顧。
短短數年就敗光了家里的一切,而后的幾年里,這個破碎的家庭就一直生活在地獄之中。
直到5年前,事情才發(fā)生了新的變化。被討債人追到走投無路的芥生榮一郎遇到了一個神秘人,神秘人用一筆數量可觀的金額買下了他的女兒。
雖然不知道神秘人要他的女兒做什么,但對走投無路的芥生榮一郎來說,他只有接受這一筆買賣才有明天。
在那一筆豐厚的金錢之下,芥生榮一郎從地獄回到了人間。積壓在身上多年的賭債被清空了,手里的錢也足夠他喝上幾年的酒了。
但他沒有回到過去的時光,而是懷著愧疚的心態(tài),芥生榮一郎終于正視起了自己的女兒。
曾經陽光可愛的女兒,現(xiàn)在已經成了一個了無生氣的人偶,沒見回到家都只是默默的待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具尸體一般。
也許是心頭最后的良知還沒有消散,也許是他的內心終歸還是愛著家人的。芥生榮一郎對那筆交易后悔了,他不想賣掉女兒,他想看著女兒長大,看著她步入社會,看著她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看著她重新笑起來。
他理所當然的帶著女兒逃離了原本的城市,逃離了一切認識他的人和事物,在一個偏遠的城市落腳。
曾經那個墮落為爛人的芥生孝三已經死了,現(xiàn)在留在這里只有一心為女兒著想的芥生榮一郎。
曾經那個陰沉而又膽怯的芥生心愛也死了,在這里一個陽光可愛的美少女芥生愛將誕生。
改了名字,換了形象,他以為一切都會好轉起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芥生榮一郎過回了正常人的生活。而芥生愛,也成了一個雖然在單親家庭成長,卻依舊充滿了陽光的美少女。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前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在芥生榮一郎認為這份小小的幸福能夠延續(xù)下去的時候,就在他努力償還過去的過錯之時。
半個月前一份來自神秘人的信寄到了芥生愛的手上,打亂了他一切的計劃。
他帶著女兒離開了原本的家,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租房子居住,而女兒也體諒了他,并原諒了他,放棄了芥生愛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
但命運最終似乎并沒有眷顧到他們,芥生愛成了祭品,而這個可悲的男人則被燒死于房間里,懷著對明日的憧憬。
這份詳盡的情報自然不可能是警察們努力的結果,而是多虧了芥生榮一郎還保持著書寫日記的習慣。
這本被小銅鎖鎖住的日記本,顯然給在場的所有警察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在從鄰居嘴里得知,這間出租屋里確實有一名年輕女性的時候,案件的重要程度再次升級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起單純的殺人魔事件了,其背后更是藏著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勢力。
而當年的殺人魔燒烤師很可能只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員!面對這樣的情報,在場的所有警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不提警察那邊的狀況,對楚行來說芥生愛的遭遇他并不關心,令他在意的反而是那個神秘人。
神秘人和新嶼市的儀式肯定脫不了干系,因為儀式的祭品可不是隨意挑選出來的,每一個祭品都必須有著符合儀式特征的那一面。
“目黑家到底在謀劃著什么?”收回武道意志的楚行,抬頭看著天邊被染成一片夕色的天空。
“目黑家資助那么多孤兒院的動機顯然也不是那么單純,可能是在挑選祭品吧?!背械纳眢w攤在在公園的長椅上,嘴上說著目黑家孤兒院的問題,但心里卻有一陣不安。
谷山麻衣是不是也被選定成了祭品?
十年后谷山現(xiàn)和谷山麻衣的消失,是不是因為儀式所導致的?
思維里的某一個部分在瘋狂躍動著,仿佛有一股意志在叫囂著要去保護她,并不是因為她是自己的熟人,絕不是因為這種單純的事!
只是聽到會有人死,就想要去拯救她,如此自然而然的沖動。那是在拯救見崎純的那一天,也曾浮現(xiàn)出來的真切想法。
但大腦的更多地方卻在冷漠的計算著得失。
這終歸只是任務,這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改變記錄對自己可沒好處,這個世界并非是現(xiàn)實吧?這些冰冷的結論不斷升起,把那股叫囂著的意志給死死的按了回去。
“你不是我,也不像我,卻是我的未來?!眱刃纳钐幓秀敝g像是聽到了這么一句話。
“誰在說話?”楚行睜開眼睛四處掃視著,想要找出躲在暗中低語的人。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這個狹小的公園里只有他一個人。
隨著那陣幻夢一般的聲音,楚行突然感覺心里像是缺了一塊巨大的東西一般空勞勞的發(fā)疼。
但與此同時,他又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自如感,就像是一直橫在心底的刺完全消失了。
就在楚行患得患失的同時,在存志館內吃著晚餐的谷山麻衣陡然間流下了淚水,豆大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眼眶中奔涌而出。
而她本人對此毫無所覺,正夾著一塊玉子燒往嘴里送。
“麻衣,你怎么了?”看著淚流如雨的谷山麻衣,鹽田剛三停下了筷子,和谷山現(xiàn)對視了一眼后關切的問道。
“我沒怎么啊?”谷山麻衣疑惑的反問道,卻感覺臉上有一絲冰涼的痕跡在蜿蜒而下,不由得抬手一抹?!拔疫@是怎么了,怎么留淚了?”
谷山現(xiàn)看了一眼桌上預留的那一份晚餐,又看了一眼疑惑不已的谷山麻衣。
嘆了口氣,別過頭不去看谷山麻衣緩緩說道:“麻衣,這段時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你真正的父母那邊聯(lián)系我了,過段時間我就要帶你回去見你父母,以后可能就見不到他們了,也不太可能還能會到新嶼?!?p> 說罷,谷山現(xiàn)不敢朝谷山麻衣多看一眼,也不想看鹽田剛三。低著頭匆匆離開了餐桌,留下一臉愕然的鹽田剛三與不知做何表情是好的谷山麻衣兩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