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韶樂停止后教坊司的舞女們魚貫入場,筵席正式開始了。
淑平之章后還有正平之章,在此樂停止后才是筵席的開始,進肴之后還有丹陛清樂奏海宇升平之章。
淑懿妃本就無意這么麻煩,看到滿殿緘默的效果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接過石斛斟的果酒一飲而盡。
“皇上今晚要來長樂宮,本宮可得把事情都處理好了?!?p> 她斜睨石斛一眼。
石斛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請娘娘放心,喜上加喜,這才是好兆頭?!?p> 淑懿妃凌厲的目光掃過一個空位:“只可惜她沒來,否則本宮就可以高枕無憂了?!?p> 石斛瞟了一眼,知道她說的是懷孕的蒨嬪,提起黃金酒壺替她又斟了一杯酒,“蝦兵蟹將,娘娘何須擔心,日子還長著呢,有的是法子對付她,況且婉妃那里也不容許她繼續(xù)做大?!?p> 婉妃雖然已經(jīng)有了兩個女兒,心里卻并不知足,盼著兒女雙全才好呢。
想起今晚的安排,石斛細長的眉眼瞟向大殿下首,嫣嬪和金答應兩個位份懸殊,座位卻緊緊挨著,大殿中無人生疑,人人兀自熱鬧著。
酒過三巡,舞女們也換了一撥又一撥。
月白星起,秋風穿進長樂宮的大殿里,空氣中傳來一陣陣清冷的香味。
姬婕妤打了個寒顫,看著滿殿的熱鬧卻感覺身上發(fā)冷。瑞鳥擔憂的問道:“小主您怎么了?”
姬婕妤勉強笑了一下:“無事,只是有些冷罷了,把披風拿來我披一下?!?p> 她下意識的撫著自己的肚子,一臉慈愛。
孩子已經(jīng)四個月了,她的小腹已經(jīng)有點顯懷,渾身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
如果說之前的姬繁艾讓人聯(lián)想到冬日太陽下的冰和雪,那么現(xiàn)在你見了她,只會覺得這是一尊玉人,溫潤又寧和。
因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她急迫的想從冰天雪地里走出來,融入到這個看起來熱熱鬧鬧的后宮里。
淑懿妃的目光從她身上挪回來,放下象牙筷子,馬上有宮女端著蘭湯過來,她漱口凈手后,坐在寶座上拍了拍手。
霎時滿殿的聲音都小了下來。
“眾位妹妹,筵席可還吃得滿意?”
季婕妤當場接口笑道:“娘娘,長樂宮的膳食可是難得一見,今日有幸,滿意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嬪妾的心情,該配沉醉才是?!?p> 淑懿妃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姬婕妤:“本宮念著姬婕妤有孕,特地囑咐將性涼之物一并撤下,姬婕妤吃的可好?”
姬婕妤其實并未動過案前的食物,她淡淡道:“多謝娘娘關愛,嬪妾受寵若驚。”
淑懿妃不置可否,站起身來道:“金英會不可無花,既然眾位妹妹都吃好了,不妨跟著本宮去看看今年的九花山子?!?p> 她轉身前一瞥,嫣嬪接收到那冰冷的笑意,忙拽了拽身邊的金寂寂以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九花山子由數(shù)盆菊花堆積而成,遠望如山,故得此名。
長樂宮里有一個舊戲臺子,荒廢了許久,近日才收拾出來搭了一個九花山子。
方景頤跟著眾人向前走,偶爾有懸掛在廊下的宮燈流蘇拂在臉上,她感覺癢便抬頭去看,上方是黑漆漆的一片天,月亮仿佛沉在水中,澹澹的波光不能照進人間的每一個角落。
低下頭來平視前方,只有燈籠能夠照出腳下小路的痕跡,身旁的草樹、峰巒一概隱在黑夜里。
“哎呦!”
蔣寶林為了發(fā)泄心中怨氣,故意踩了金常在一腳,金常在便比她要落后了,正好與姬婕妤挨著。
嫣嬪聽到金常在的聲音,想起今晚來之前婉妃叫她照料金常在,頓時停住了腳,“你又怎么了?”
她自出了大殿,以自己怕黑看不清路為理由一直抓著金寂寂的衣袖,不愿意放開片刻。
金寂寂不明所以,暫時歇了尋找方景頤的心思,怯生生道:“嫣嬪娘娘,嬪妾無事?!?p> 說話間嫣嬪已經(jīng)拉著金寂寂并行走到了姬婕妤身旁,嫣嬪的披風已經(jīng)不經(jīng)意間碰上了姬婕妤的披風,可她還踮著腳尖往前看,催促金寂寂走快一點,躲在人群后面可是看不到九花山子的全貌的。
金寂寂被她一拉扯,已經(jīng)比她還要靠前半步,近得可以感覺到姬婕妤的發(fā)絲被風吹得在自己臉上亂跑,癢癢的,像是夏日的小飛蟲。
嫣嬪忽然用力推搡了她一下,“你踩到我了,還不快些走呢!”
金寂寂勉強穩(wěn)住身形,不曾與姬婕妤撞到一起去,又回身道歉,嫣嬪冷冷的也不回答,依舊像驅趕著她往前走。
姬婕妤并沒有察覺身后的暗流涌動,輕輕護著肚子逐漸走進了人群里,前方越來越擁擠,她開始后悔自己為何非要來看這熱鬧。
方景頤覺得胸悶氣短,近來身體不舒服,現(xiàn)在晾在晚風里更是不愉快,便扯了扯姚念諳的袖子,低聲道:“這邊風景好,姚姐姐我們慢點走。”
前方的人群像是被主人鞭策著的一群牛羊,不明所以的擁擠走去。
燈籠圓碩的影子撲到地上,被拉成了一個個扁長的球,像是柱州進貢來的瓜。
方景頤盯著地上的影子發(fā)呆,身邊冷冷的香味越來越濃,九花山子就在眼前了。
這時忽聽得前方一清脆的響聲,既而有女子驚呼道:“倒了,要倒了,快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