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書微微嘆氣,一晚上的工夫他好像又老了十多歲,本就花白的頭發(fā)如今更是顯得蒼老灰白,好像耗盡了心力,“也罷,孩子,我知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洛家,只是怪我年邁,已經(jīng)無力再掌握鏢局,你要掌控鏢局一定要狠得下心,務(wù)必不要再像從前那般心慈手軟?!?p> 不愧是經(jīng)歷過問鼎之戰(zhàn)的老人,做下決策可謂是果斷。
“你哥的劍招大半你都會使,但是還有一小半你不會的,你需得勤加練習(xí),至于原先那些你會他不會的招數(shù),你需得悉數(shù)忘卻了,這樣才能裝得像他,至于那些女性特征,我這里有一門奇詭的易容術(shù),可以幫你收攏些許,你還確定要偽裝好你哥哥的樣子嗎?千里鏢局的未來,未必要你放棄自己的人生?!甭逍袝f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窗外的雷聲漸漸熄了,少少的帶有一絲清靈,好像若隱若現(xiàn)的未來。
洛曉彤望著窗外的稍顯黯淡的閃電,天邊也是一如既往的迷幻,迷惘中連一絲明悟也丟了,只看見爺爺蒼老灰白的一縷頭發(fā),很是心疼。
哥哥已經(jīng)不在了,絕對不能讓爺爺因為勞心勞力而提前離開。
晦暗的天空像是被雨水打濕了的藍絲綢,浸濕成了暗淡的黑色。
電閃雷鳴過后,江湖再無洛曉彤。
翌日,洛家門口開始掛起白布做起喪事,周邊幾家店鋪也因生意慘淡關(guān)了一天門,
來往形形色色的商販走到千里鏢局的門口,無一不鞠躬微微欠身,這就是千里鏢局!這就是洛家!這就是大家族的影響力,洛家說穿了其實也不過只是當(dāng)?shù)睾雷澹€算不得是舉世驚人的大世家,可是在當(dāng)?shù)貐s已經(jīng)有了驚人的影響力。
“洛家這是哪一位鏢師去了?”街邊上有些個商販在竊竊私語,原先繁茂的大街因為今日洛家做了喪事顯得格外蕭條,日暮與夕陽正是相得益彰的寫照。
“是洛家大公子的妹妹,千里鏢局鏢主的嫡孫女洛曉彤?!?p> “是那個刁蠻無禮的大小姐?”
“可不是?聽說這小姐仗著鏢局家大業(yè)大沒少到處胡攪蠻纏,好在家里頭是由她哥哥主管的,這些年來她被她兄長壓制倒也不敢惹事,否則咱們城中又得多了一樁麻煩?!?p> “雖然這么說吧,但我聽說這姑娘為人倒也不壞,早幾年我記著她還曾經(jīng)在這條街上拿鞭子抽了一個朝廷大員家中的紈绔,眉宇間到很有女俠的風(fēng)采?!?p> “老薛你記錯了,大姑娘心眼當(dāng)然不壞,只是她做事太糟糕了些,人都沒了咱也不好在多說什么,只是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我得替你糾正一番,那個在街上被大姑娘抽的不是什么紈绔,而是當(dāng)朝鎮(zhèn)南將軍家里的二公子,來咱們這踏青,路上擱街邊買了串烤腰子,結(jié)果吃的太香忘了顧自己的荷包,后來被人偷了自己的錢袋子,忘了付烤腰子的幾枚銅錢,被咱們大小姐發(fā)現(xiàn)了,一向自詡為咱們城里最正直的執(zhí)法官的大小姐哪里能忍有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耀武揚威,當(dāng)即就不樂意了,立刻騎上高頭大馬就去追了鎮(zhèn)南將軍的二公子給了他兩鞭子?!?p> 旁邊的人聽了當(dāng)即都樂了,“這是咱們大小姐的性格?!?p> 就算他們對洛曉彤并不恭敬,但是言談之中仍是一口一個大小姐的叫著,哪怕洛家其實只是在當(dāng)?shù)匦∮忻麣?,但是已?jīng)深入百姓心中,真正成為了百姓的保護傘。
街邊的茶攤上早早坐著的少年已經(jīng)捧起了一壺老茶,說是茶其實也不過加了些許的陳年茶葉,大半都是普通的山泉水,但是這水的味道卻很舒暢,嗅起來無味但是茶味甘甜甚至有幾縷清香。
奇怪的是竟然是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在喝這種陳年舊茶,一點朝氣也無反而看起來死氣沉沉,其實也不能說是一股腐朽的衰爛,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像老僧入定,襯著夕陽總是顯得禪意。
旁人也不敢近她的身,畢竟她一身的平靜不像是個普通人,尤其是身上淡淡的惆悵,總覺得像是個有故事的,洛家附近這樣的人太多,周遭的商販們見得多了,反而也不覺得奇怪。
“原來我在他們心中一直都是這樣的。”她苦澀地想著,喝了一口苦悶的茶,心里頭有些不高興,但是卻很快就被哀愁鋪滿沖淡了。
其實當(dāng)年是個什么樣子已經(jīng)無關(guān)痛癢,畢竟洛曉彤已經(jīng)死了,她只是沒想到自己留給人世間的最后樣子只是年幼無知時的魯莽沖動。
“其實大小姐還是不錯的。”一開始帶起話頭的老薛忽然帶著哭腔說道,“幾年前我老婆身患重病,還是大小姐關(guān)心的,特地去各處尋訪名醫(yī),還幫我們家出了診金,只恨我家那口子福緣淺薄,最終還是去了……”他說到動情處,不免流下幾滴眼淚。
“薛雨輝兄弟說的是極?!币贿叺闹心昴腥它c點頭附議道,以手掩面不讓別人看到其實他也流下了眼淚,“我羅昱輝這輩子最感恩戴德的就是咱們大小姐啊!三年前我還是刑部下屬的外差捕頭,結(jié)果在一次剿匪中被人誣蔑通敵,是大小姐親自去刑部主事那兒給我作保才把我放了粗來,我還記得大小姐領(lǐng)我回來的時候沖那個刑部主事破口大罵‘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我敢用我的性命擔(dān)?!m然后來我再也沒辦法回刑部了,但是若不是大小姐,我連我在城里的家都回不了了,我的爹娘……”
他說到最后都哽咽了,薛雨輝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怎么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呢……”他們幾個漢子摟在一起,哭著,鬧著,為了一個女孩。
那個明明很糟糕脾氣暴躁而且做事魯莽沖動的女孩。
“原來我曾經(jīng)還做過這些?!甭鍟酝畔率掷锏牟瑁V癡地望向遠方。
原來自己一直在成長,也一直在丟失,哥哥總讓自己停下來看看,可自己總以為他是怕自己趕上他所以不聽他的話。
不聽他的話,所以錯過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