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傅斯寧這才知道,村里現(xiàn)在到處都在傳: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肯入贅,是想要劉家全部的豬肉鋪子。
原是這樣的,劉家太太替小兒劉懷玉招贅婿。放了話,幾個女兒都各有各的鋪子,那祖?zhèn)骷覙I(yè)豬肉鋪子的一半就要交給懷玉的妻主,一半則給懷玉大姐代為掌管。
這也是為了劉懷玉,防著他日后的妻主對他不好,或是占了全部家產(chǎn)。
劉懷玉大姐素來寬厚仁愛,對父母唯命是從,對弟弟妹妹愛護有加。
劉家父母倒是不擔心劉大姐會起了其他心思。
主要是劉大姐已經(jīng)成家,怎么好一直顧著弟弟呢?
給半間鋪子,即便是劉家父母百年以后,劉懷玉若是出了什么差錯,劉大姐看在自小的情分會對他多有照拂,劉大姐的夫郎看在半間鋪子的情面上也不能說些什么。
鋪子雖只一間,卻有好幾個村的客源。不像幾個姐姐在鎮(zhèn)上競爭那么大,每個月的進項抵得上姐姐們一間的好幾個月了。
半間,也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了。
這樣豐厚的嫁妝,加上劉懷玉的賽若西施。
不用媒人張羅,來應贅的女人已是絡繹不絕。
劉懷玉卻看上了那個晦氣陳家的外地女人。
不就是長了張好臉嗎?
村里許多女人感到不屑,可又不得不承認,一張好臉,的確有用。
前陣子不是還傳言她跟陳家小子有一腿么?
就這樣也勾得心比天高的劉懷玉硬要往上貼。
村里的兩個媒人都請了,用的著這么大張旗鼓?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是,那個外地女人居然拒絕了?
村里人平日里耕完地也沒別的事干了,可不就得在后邊編排編排。
龍配龍,鳳配鳳。
傅娘子的好相貌找一個好看的男子不難,可要找個家里有錢還好看的男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劉懷玉的容貌沒什么好挑剔的。
那自然就是鋪子的事了。
也有厚臉皮的女人問過能不能給整間鋪子,自是被劉太太請出去了。
這傅娘子,怕也是揣著這樣的心思吧。
傅娘子太不識抬舉,她一個窮苦的外地人,不出分毫力氣,就得到半間鋪子和一個美嬌郎。這已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分了,竟然還不知足。
所以怨不得老人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西灣村雖然依山傍水,稍稍勤快點就能自力更生。
可大體上村民的精神還是處于愚昧無知的狀態(tài)。
這也是人的劣根性,自己懷著怎樣陰惡的思想,就要怎樣套到人家身上去。
著實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惡劣封閉的環(huán)境將這些更是放大了好幾倍。
流言愈傳愈過分,最后竟傳成了傅娘子來到西灣村就是吃絕戶來的。
先前的中心思想還是傅娘子不識好歹,貪心不足。
這會子變成傅娘子早有預謀了。
一時間都把傅娘子說成了妖魔鬼怪。
傅斯寧聽柳杏義憤填膺的重復這些話,心里感到可笑。
莫說她都不知道有入贅送鋪子這回事。
就說他們提到的吃絕戶,那劉懷玉三個姐姐呢,她吃個毛的絕戶。
呸呸呸,自己壓根就不會跟劉懷玉扯上什么關系。
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傅斯寧對其他都稍顯冷淡。
就像這回的流言已傳了好幾天,傅斯寧卻什么也不知道,她并不關心這些。
傅斯寧摁一摁柳杏的肩膀,叫她安靜下來。
從袖里摸了一個手鐲給她套上。
柳杏猶自說的怒氣填胸,當事人還顯得漠不關心,她心中更氣了。
正要連傅斯寧一塊數(shù)落的時候,被手腕上傳來的冰涼觸感刺激的一愣。
“這是?”
傅斯寧給她戴好,欣賞了一會,給出一個評價,“很好看?!?p> 她解釋,“這個手鐲就是保你日后順遂的?!?p> 柳杏眼眶濕潤。
這是她曾給傅斯寧抱怨時說過的。
西灣村的女兒出生時父母或兄姐都會送上一個手鐲來保其日后平安順遂。
柳杏那時候家里多苦啊,母親剛剛?cè)ナ馈?p> 父親哪里有閑錢呢?
即便是后來有了,他們也忘記這件事了吧。
柳杏也可以自己買,可那到底不一樣的。
柳杏輕輕抱住傅斯寧,“謝謝你。謝謝你?!?p> 她心頭哽住,除了‘謝謝’,一時找不到別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激。
傅斯寧拍拍她的背。
柳杏哭的更兇,一邊又罵起來,“都是些蠢人!不過是嫉妒你罷了!你這樣好的人,叫他們這樣污蔑!”
傅斯寧嘆口氣,心中盡是融融的暖意。
有時候流言蜚語重傷的不是本人,反倒是那些在意你的人。
傅斯寧不在意這些,一是她本身就是個冷漠的人,沒有對她造成實質(zhì)傷害的,她一般不搭理。
二則在這個世界,除了江生和柳杏,她只覺得那些人是NPC罷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她或許還會弄個起訴什么的。
在這里,傅斯寧對這些無關之人都沒有解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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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寧又想起了江生。
她想起那次江生的母親來鬧,她不慎說出了自己本不該知道的信息。
為了不讓江生起疑,傅斯寧謊稱是聽其他人說的。
江生面上卻絲毫不顯詫異。
為什么馬上就信服了呢?
因為那些閑言碎語,這十幾年里,從來就不曾斷過呀。
他們甚至是,堂堂正正的在說。
也許江生已經(jīng)也不在意了。
但是傅斯寧是心疼的。
就像柳杏為她不平一樣。
傅斯寧在袖里摸了摸,里面除了已經(jīng)給柳杏的手鐲,還有一支簪子。
都是那位夫人一同賞下來的。
其余的珍品,她都已換了銀票,存到錢莊了。
已經(jīng)遠著江生許久了,其實也才十日不到,但不和江生說話的日子真的度日如年呀。
傅斯寧想,我不能給他念想,但這個簪子我是要給他的。
傅斯寧拭去柳杏的眼淚,安撫她,“多大的人了,還哭?有什么好哭的,是痛了還是癢了。我不在乎這些的,要說什么就說什么好了,你也不要在意,更不要氣到了身子?!?p> 柳杏噘嘴,“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這樣說你!”
傅斯寧緘默一會,“你曾經(jīng)也這樣說過江生,你可知他什么感受?”
柳杏說,“江生與我什么干系???”
她的聲音弱下來,“好了,我先前給你保證過了,我不會說他了。那以后,我也沒說過他了呀。”
柳杏又理直氣壯起來。
傅斯寧無奈,“你只是嘴上不說了。”
柳杏默然。
傅斯寧正色,“柳杏,其他人我管不著,我也不想管。但你和江生,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在意的人了,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好嗎?”
傅斯寧直視她,柳杏無法裝聾作啞,只能許諾,“好了,我以后會對他好的,當作自己親弟弟,姐姐可滿意?”
傅斯寧笑,“倒也不用這樣親密,只當個尋常朋友就好了?!?p> 傅斯寧看的出來,柳杏因著那些指點對江生是有偏見的,縱使上次自己勒令她不許跟著說,她閉了嘴,卻還總是有意無意的暗示江生是個累贅
就算是到家里來送米送糧,江生給她道謝,柳杏也只是冷哼一聲。
這次倒是希望柳杏能真的放下對江生的偏見。
也不需要他們關系有多好,只是希望柳杏能夠以正常的眼光來看待江生。
江生的世界,并不該只有自己的,傅斯寧希望他能感受到更多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