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她。
只是一個農(nóng)家婦人,卻敢拎著一把砍柴刀,把丈夫公婆一家全部殺死,然后主動上山求山賊收留。
何等瘋狂。
可能也是這等瘋狂,讓山賊接納了她。
那段時(shí)光也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生活。
前二十多年,她是痛苦的,從小被人販子拐賣,為演雜技練縮骨功,長大后演不動了便賣給人作妻,名為妻,卻不如豬狗,生了女兒后更甚。
但她依舊沒有反抗,依舊是兢兢業(yè)業(yè)的當(dāng)好一條好狗。
任人奴役的思想已經(jīng)銘刻在骨子里了。
如果不是女兒是死太過觸目驚心,她這輩子可能就這么這樣過去了。
直到殺夫滅門,再落草為寇,上山后的日子是何等愜意,那是人的氣息。
代價(jià),只不過出賣一下自己小小的身體。
而且,那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可惜日子沒過多久。
官兵便來剿滅他們了,山賊同伴們死的死,跑的跑。
她便是幸運(yùn)兒,與大部隊(duì)失散之后,還能意外撞見一伙深山采藥人,利用自己的偽裝蒙混過關(guān),讓他們接納自己,跟隨他們回村,嫁給了采藥人中比較老實(shí)的那位。
當(dāng)了他的續(xù)弦。
這也就是涂氏名稱的來由。
之后的幾年,雖說沒有在山上的日子舒服,但也還算過的去,她也沒有在家好吃懶做,反而是學(xué)著和第二個丈夫一起去山中采藥。
可惜這也好景不長,在她學(xué)會采藥一年后,他們一行十人便在采藥途中,因大雨滂沱,地龍翻身,漏出了一個洞穴,眾人也就從中發(fā)現(xiàn)仙人遺物。
她,便被分了一堆垃圾,里面便包括了那些灰撲撲的符箓,珍貴的玉石,書籍,丹藥,全都沒有她的份。
若不是因?yàn)樗裎模率侵筮B那堆垃圾或許都保不住。
于是,她殺了他們,用【金劍符】,在他們還在糾結(jié)幾塊玉石的歸屬時(shí)。
她付出了十年生機(jī)的代價(jià),獲得了那堆仙人遺物,留下一地的血肉尸塊。
里面也有她的丈夫,但她不后悔,雖然她丈夫?qū)λ拇_不錯,從未苛責(zé)于他,但是仙人機(jī)緣擺在面前,就算是涂氏,也相信如果是丈夫,換身處置,也會這么坐。
最多....最多,每年的忌日給他上一炷香,畢竟是個好人呢。
...........
心神搖曳,涂氏從遐想中回歸,驀然一驚。
以前的她,可從未想過這些,看來是真的老了。
撫摸著座旁細(xì)密的蛇鱗,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嘴中念叨猶如細(xì)蚊嗡嗡。
“快了,快了。”
就在涂氏乘著巨蟒經(jīng)過一處亂石礁處,一股凌冽勁風(fēng)襲來,在水中猶如風(fēng)暴,道道暗波席卷而至。
正是林慕。
他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了,按捺不住的身軀猶如利箭,飛射而去,直指白蛇頭頂老嫗。
擒賊先擒王。
涂氏因水流波動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太遲了,還好銀色巨蟒反應(yīng)迅速且護(hù)主,用自己龐大的身軀擋在涂氏面前,才免于涂氏直接被林慕秒殺的厄運(yùn)。
轟!
兩股相撞之力,水下頓時(shí)巨浪翻滾,帶起陣陣波紋。
不得不說,銀色巨蟒的迅速反應(yīng)還是讓林慕有些驚訝,不過問題不大。
既然不能先把涂氏給殺了,便先解決這只銀色巨蟒吧。
【纏繞】【利刃】
蛇蟒天生就會的技能,只要被纏上的獵物,很少有能逃脫的,只能活活的被勒死,吞食。
格斗技里的絞殺也是有蛇類的身影。
【利刃】也是林慕深思熟慮的,這條銀白巨蟒鱗甲緊密,防御肯定不弱,自己便需要一個能夠破防的東西,思來想去,十幾個技能中,實(shí)用的好像也就只有【利刃】了。
林慕粗壯的前肢利爪處,漏出一閃而逝的白光。
這也是林慕第一次使用【利刃】。
此時(shí)的他完全靠本能貼了上去,四爪緊緊的抓住了巨蟒鱗片,身軀緊縮,如同幾層鐵箍,緊緊的纏在巨蟒脖頸處,從遠(yuǎn)處看,像是巨蟒一半的身軀都套入了小一號的水藍(lán)色彈簧。
有些滑稽可笑。
但是看見水中四散的巨蟒鱗片以及絲絲血跡,似乎又有些不好笑了。
銀白巨蟒因?yàn)榱帜降氖`劇烈的翻滾著,它想要掙脫,而林慕就像一塊牛皮糖一樣,利爪如勾緊緊的掛在巨蟒身上,怎么都不肯松開。
巨蟒越掙扎,血水涌出的越多。
河水也劇烈向四周濺射,水面都略微有些震動,上下晃動著,幾尺高的小波浪不斷從河中心涌向沿岸。
岸上還在等著神婆回來的村民,倒是一呆,這么大的動靜,莫不是龍王翻身了?
船上的漁民自然也感覺到了,連忙探出頭去,看著河面動靜。
......
水底。
涂氏被巨蟒救下后,由于林慕的纏繞,涂氏也就被巨蟒甩了出去,好在有水流的緩沖,讓她毫不費(fèi)力的在離蛟蛇大戰(zhàn)地點(diǎn)的二十米開外的青石上站著。
河底泥沙已經(jīng)被巨蟒攪起,原本只是略微渾濁的河水,如今卻短暫的變成了深黃色,只能隱約看見一條巨大的黑影在扭動著,時(shí)不時(shí)從中飛出幾塊碎石,顯得異常焦灼。
涂氏也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大的場面,她千算萬算都是把敵人想象成人類,哪知道。
竟然不是人。
想著剛才那道凜冽兇光,涂氏感覺自身如同嬰兒面對猛虎,還未動手,便已被那氣勢給嚇哭,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真的有龍王啊,為什么這里會有龍王啊。
涂氏已然有些鉆牛角尖了,腦中在胡思亂想。
可惡!
明明,明明就只差一點(diǎn)了。
為什么,難道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我的所作所為,派龍王來懲罰我嗎。
可,可如果真有老天爺?shù)脑挕?p> 為什么,為什么之前不出現(xiàn)呢。
為什么之前不出現(xiàn)呢。
這樣,孩子就不用............?!?p> 彩衣老婦想到這時(shí),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但她不知想到什么,又用手抹了一把淚,眼神不同于之前的驚慌恐懼,而是堅(jiān)毅無比的決然。
她掏出了那張【金劍符】,符紙?jiān)跍啙岷铀卸济爸z絲金光,一看便不凡,這是涂氏的杰作,原本其實(shí)是灰撲撲的符紙,毫不起眼。
這外貌可花了她不少金子,賣相那些達(dá)官顯貴見了都嘖嘖稱奇。
金光自然也被林慕看見,渾濁河水并沒有擋住林慕的視野,他也就順著金光看到了涂氏手中卓爾不凡的符紙。
身體頓顯警兆,繃直身軀,放開了差點(diǎn)喘不過氣的巨蟒,直接朝著涂氏而去。
雖然之前看見涂氏有符紙,但是林慕還是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妖獸的鱗甲向來都是能堪比防御法寶的,然而身體的警兆一出,林慕也沒有托大,立刻放棄了身下的獵物,朝著涂氏竄去。
涂氏自然也看見那蛟龍放開了巨蟒,沖著自己而來,卻臉色不變,手卻攥的更緊了,指尖在手心掐出了幾個白點(diǎn)。
一直以來都陪伴她的意志支撐住了瀕臨破碎的她。
“我不信有老天爺,信老天爺?shù)淖约?,在那一天已?jīng)死了。
無論是那之后,還是今天。
我,張溪,只會靠自己手中的力量,去爭去搶,卻不會認(rèn)命?!?p> “來啊!畜生!”
涂氏,也就是張溪,對著蛟龍張狂大笑。
一道金色長劍凌然從手中疾射向蛟龍,金劍飛過河水,帶出了一條長長的真空軌跡,仿佛水都被金劍抽干了一般。
半息就至林慕跟前,耀耀金芒橫切而至。
林慕的反應(yīng)很迅速,蛟軀在水中更加靈活,貼身避開了面前的金劍。
劍身擦著頭上鱗甲而過,縱然林慕自信自己已經(jīng)躲過了,但還是有些感覺頭頂發(fā)涼。
變禿了?
可惜手太短夠不著頭頂,不然他還是會摸一摸的。
金劍飛出,到林慕躲開,其實(shí)也就一息的事情。
林慕覺得自己不能再讓那神婆這么肆無忌憚的操作金劍了,不然他的確沒有底氣硬抗金劍,他可不想試他的頭到底硬不硬。
然而,就在林慕思考時(shí)
一道金光,一道銀光,前后夾擊林慕,林慕一側(cè)身躲過了掉頭而來的飛劍,然而卻躲不過那道巨大銀光。
銀色巨蟒。
【吞噬】
磨盤粗細(xì)的蛇身緊緊的纏繞著蛟龍,巨蟒嘴部已經(jīng)咬住了林慕的頭顱,剛才林慕對銀白巨蟒所做之事,現(xiàn)在它已然要加倍奉還。
林慕身軀就這樣被巨大銀蟒牢牢縛住,頭顱也被巨蟒咬住不放,全身動彈不得。
神婆張溪見此頓時(shí)樂壞了,原本看見【金劍符】根本傷不到林慕,都快要絕望了,以為這里便是她的葬身之處。
誰料絕處逢生,金劍周身已然閃爍不定,這是只有一息的征兆,不過催動金劍去砍下林慕頭顱已然綽綽有余。
擦身而過的金光再次掉頭,直射那銀白身軀中的蛟影,而這次蛟龍?jiān)僖矝]有了騰挪空間,
必死之局。
張溪眼中喜色都掩蓋不住,心臟也在撲通撲通的跳著,只待完成屠龍壯舉,再好好發(fā)泄出來。
半息不到便已到林慕脖頸處,一刻也沒有停留繼續(xù)劃過。
然而,就在神婆以為屠龍成功之時(shí),那條縛住的蛟龍卻從神婆視野中消失了。
金劍砍了個寂寞。
沒有半點(diǎn)征兆的突然失蹤,就連巨蟒也愣住了,似乎是沒辦法理解為何懷中獵物突然消失了一般。
就在一愣神的時(shí)間一息已過,【金光符】消散,化成一張空白的金紙,神韻皆無。
一個青衣小童卻突然從蛇尾處鉆出,然后又是一陣白霧騰起,一條蛟龍又再一次出現(xiàn)在水中,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條蛟龍的頸部已有一道淺淺劍痕,淡藍(lán)色的鱗甲被破,冒出絲絲金黃色的龍血。
這正是林慕在《妖獸化形實(shí)錄》中所學(xué)的【化形術(shù)】。
正是靠它,才躲過了這一劫。
生死關(guān)頭的大恐怖,讓林慕有些后怕,但更多的卻是怒氣。
自己居然差點(diǎn)死了,死在這個地方。
不可饒恕的錯誤,錯誤就需要鮮血來洗刷。
蘊(yùn)含怒火的龍眸凝視著眼前一人一蛇。
氣勢孕育著,猙獰的頭顱高高昂起,鱗甲遍布的胸腹微微鼓起,從縫隙中散發(fā)出冰藍(lán)色的光芒,就算在渾濁的水底,神婆也能看見那道與眾不同的光。
快跑!
神婆的反應(yīng)只有這個,連忙用意識招呼白蟒逃命,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剎那間,一個巨大的冰球就已在林慕嘴中凝聚成型,噴射朝著神婆而來。
神婆還沒來得及讓巨蟒替她擋住。
嘭!
伴隨水底炸彈般的震動,冰球撞上了佝僂的彩衣婦人,雪一般的結(jié)晶從彩衣婦人中部開始向頭腳處蔓延,裸露的皮膚已經(jīng)變成了淡青色,眉毛處都掛上了厚厚的白霜。
就這樣,神婆僵直的身軀倒在地上,宛如冰雕。
【急凍】威力竟恐怖如斯。
林慕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然而卻嗆了口水。
接下來就只剩下那條巨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