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城的格子鋪總是日日開放,只是在241年八月初的今日,竟是難得的閉店休息。
在這稀有人煙的極光城,偶有三三兩兩路過的人總是會好奇的站在店門口向里面望一望。
格子鋪里面的書房里,落落和露露認(rèn)認(rèn)真真的端詳著一副油畫。畫上的少女站在公園里揮著單翅縱情歌唱,鵝黃色的棉布裙子襯著她瘦弱但是長著小雀斑的臉龐格外可愛,仿若落入凡間的天使。
“沒想到這回憶里還能收回這樣的東西。”落落感慨道。
“是啊,只是可惜音音到最后都沒有看到這幅畫?!甭堵秶K嘖的嘆息著。
“這畫畫得極好,只是可惜了,不能將它公諸于世?!?p> “那你為何特意將它從記憶里拿出來啊?”
“我只是想細(xì)細(xì)的品一品,音音用自己的生命留下的痕跡,到底有多深?!?p> “無聊?!甭堵镀财沧?,“還不曾知道你對畫作也有些許研究。”
“現(xiàn)在沒有,以后會有。”落落瞇著眼睛,認(rèn)真的看著這幅畫作的細(xì)節(jié),并不理會露露對她的嘲諷。
努力的拼命的無條件的對一個人好,即使跨越生死,即使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真的是有意義的嗎?那個少年在作這幅畫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落落輕輕地?fù)崦@幅畫,她似乎能夠感受到一點點《夜雨四重奏》對于小白的母親是什么樣的意義了。
有些人,一旦被黑暗埋藏太久,一旦內(nèi)心極度的渴求陽光,那么對于她們來說一丁點的溫暖和光亮都是值得讓她們付出生命的。即使明知道那些陽光平等的灑向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明知道,那些溫暖只是短暫屬于她們。
那么她對于小白的意義呢?或許,小白壓根就沒有喜歡過她,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陪著他的精靈,才會把她當(dāng)做全部。
又或許,她對于小白也并沒有那么特殊,一旦有了新的這樣的人出現(xiàn),她就不再那么獨特了吧......
“是不是他,已經(jīng)有了新的太陽了呢,才會離開這么久都找不到......”
“如果是這樣,我倒情愿他已經(jīng)死了?!甭堵锻蝗怀霈F(xiàn)在落落身后,嚇得落落跳了起來。
“你都聽到了嗎?”
“是啊,某精靈又在自言自語了,我想不聽到都難啊?!甭堵堆鹧b嘆息的搖搖頭。
“其實,我還是希望他活著的,即使他可能已經(jīng)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精靈了......”
“嗯,我知道?!?p> “露露你知道嗎,其實希望才是最可怕的東西。只要沒看到他的尸體,我就想一直找下去,即使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傻了、癱了,或者他已經(jīng)不喜歡我了,我也想再看見他一次,聽他親口對我說句話。畢竟那個時候,他連告別的話,都沒有好好的對我說上一句......”
落落沒有看露露的眼睛,只是呆呆的盯著那幅畫,說著這種心里沒有底氣的話。
“有時候我真恨你的這種固執(zhí)?!甭堵蹲哌^去抱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著,“放心吧,小白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會拼命的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平安的活著?!?p> “嗯,我相信。”落落將頭埋在露露脖頸間,低聲回應(yīng)。
三青城每年的夏天總是來得格外的早。尤其今年,才五月剛至的時候,蟬叫聲就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的在整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響起來了。
但是相對應(yīng)的,三青城的夏天往往走的也格外的早。七月底的幾場秋雨,就早已將青翠的樹葉刷的枯黃零落。
這是阿佑和夏荷結(jié)婚的第二年夏末,夏荷挽著阿佑的胳膊,在公園里乘涼。前不久,這個幸福的家庭剛剛誕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寶貝。
七月初的時候,產(chǎn)房里,阿佑激動的從醫(yī)生手里接過小寶貝,溫柔的將它抱在懷里,取名音音。
此刻,粉色的嬰兒車?yán)?,音音正在熟睡,夏荷將頭靠在阿佑的肩上,不遠(yuǎn)處時不時從樹上傳來陣陣聒噪的蟬叫。
這似乎是今年夏天最后一批蟬叫了吧,阿佑心想著,覺得這個夏天寧靜而又祥和。
“阿佑,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夏荷猶豫著,緩緩問了阿佑。
“怎么了?”
夏荷沒有立即問出聲,她沉思良久,才將心思緩緩?fù)铝顺鰜恚骸霸诨槎Y那天,你可曾有事情瞞著我?”
“為何你會這么問?”阿佑坐起來看著妻子,并未正面回答她。
“那日的你好幾次望向我的時候,其實并未與我對視,對嗎?親吻的時候,你的眼淚落在了我的臉上,我知道,那些眼淚,不是為我?!?p> 阿佑聽完夏荷的話,幾次張了張嘴,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的音。
他該怎么告訴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經(jīng),日日夢到過一個不認(rèn)識的精靈,他甚至連臉都看不清,不記得發(fā)生過什么,卻會在婚禮上為她的祝福和告別,流過一次淚。
“沒有的事。別想太多了,我那時只是想起些過往,難免有點傷感,現(xiàn)在想來,不值一提?!卑⒂庸首鬏p松的語氣向妻子解釋著。
夏荷卻并未應(yīng)和這句話,而是問了另一個讓他有點慌張的問題:“阿佑,倘若讓你再選擇一次,你還會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嗎?”
阿佑哽住了,他并非是不愿意,只是他今天才發(fā)現(xiàn),他本以為隱藏的很好的情緒,其實都被妻子看在眼里。而他深愛著的妻子,一直都在獨自默默承受著這些心事。
阿佑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妻子的內(nèi)心,他一無所知。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辦法向妻子解釋這件詭異的事情,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向自己說明。這件事,注定只能是他心中,深深掩埋起來的無法向他人訴說的秘密。
“會,除了你,我哪還有別人能夠讓我喜歡呢。”阿佑回了妻子一個笑容,摟了摟妻子,深情的說著。
夜晚的公園有點起風(fēng),剛下過雨的公園,沒有了太陽難免會感覺潮濕陰冷。阿佑心疼的牽起妻子冰冷的手,推起小車,三人依偎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間屬于他們自己的,避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