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集 豈曰無衣

　　　　歌曰：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

　　春風(fēng)復(fù)多情，吹我羅裳開。

　　小旗的兵丁退下車去，緊緊的跟隨。教民的追兵無所顧忌，當(dāng)先一人騎在馬上，手里的白蠟桿猶如毒蛇吐信一般，快準(zhǔn)狠。李想把小旗頂在身前，耳聽的嗷嗷慘叫。

　　兵丁們不干了，輪刀就和教民們打在一起。李想這才緩口氣，再看小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白蠟桿果然厲害，幾個回合將與他對戰(zhàn)的兵丁挑下馬，又追了上來。李想將十字弩舉起，啪啪啪幾聲，將鐵砂打出。白蠟桿一個鐙里藏身想躲開，可惜，他打的是馬。別人心疼馬，都不舍得下手，李想有什么顧忌的？活命才是第一，沒了命你去哪找自由去？那匹馬臉上中了兩發(fā)，疼的一轉(zhuǎn)脖子，就撞上了墻。

　　寫書的就憑一雙手，文字顛倒就是文章。按理說打成這樣，街面上早就亂了不是。恰恰相反，古時有宵禁，一更三點(diǎn)敲響暮鼓，人們就很少上街了；五更三點(diǎn)敲響晨鐘后，城門才會打開。因此，一夜有五更，兩更之間的時間為兩個小時。

　　戌初一刻為一更，亥初三刻為二更，子時整為三更，丑正二刻為四更，寅正四刻為五更。

　　換算一下就是晚上七點(diǎn)到九點(diǎn)為一更天，以此類推，五更天就是凌晨三點(diǎn)到五點(diǎn)。

　　為何如此早的夜禁呢？一是為了防火防盜，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就是這個解釋。二是為了繁榮人口，《會真記》里有一折子戲，叫做鬧五更。張君瑞從一更天跳進(jìn)墻頭會鶯鶯，到五更天才走，這一宿鬧得啊啪啪啪的不安生。

　　書歸正傳，要是晚上有事著急出門怎么辦，開證明去。此刻正是三更天，也就是所謂的三更半夜。街面上哪還有人去，他們殺了這一路，除了官兵越圍越近，就沒旁人了。

　　白蠟桿也不含糊，腳下一使勁就站在了馬背上，手里的白蠟桿一點(diǎn)地，他要飛上馬車。

　　急切間，李想也顧不上裝填鐵砂，只好將暈頭暈?zāi)X的小旗往前一送，想讓他們兩人抱在一起。

　　那賊子居然腳尖再一點(diǎn)，將這名人質(zhì)踢開，一只腳就已經(jīng)踏進(jìn)了車廂。說時遲那時快，李想胡亂抓起小旗的繡春刀，不劈不砍，直直捅過去，就仿佛他自己撞上來一樣，兩下的力量作用再一起。噗的一聲，這刀就扎進(jìn)了大腿。

　　好賊人，忍著痛一巴掌把李想扇在一邊，腳下一軟可就癱坐在車廂里。他正想站起來去抓李想，焦大的刀就到了眼前，急切間一抬手護(hù)住了面門，啊的一聲慘叫，一只手就被剁了下來，再也顧不得李想，使出全身的力氣翻下馬車。

　　焦大“嘿”的一聲，覺得可惜。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控馬，趕緊問著李想：“怎么樣了？”李想腫著半邊臉回道：“沒事，離死遠(yuǎn)著呢。這位算高手了吧。他剛才一跳過來，嚇?biāo)牢伊?，我真怕他會什么十八掌?！?p>　　焦大瞅著李想沒事，心里一松哈哈哈笑起來：“還十八掌，一掌你就腫了臉?！?p>　　李想呸的一聲吐口血水，撿起那只手掌沖著那賊喊道：“回去告訴你爹娘！要是身體不錯，趕緊給你生個弟弟吧。早晚我得弄死你！”

　　那賊人猶如狼嚎一般嗷嗷直叫，一使性子抓住路過一匹馬的馬尾就竄了上去。

　　李想不慌不忙的裝填鐵蛋，看著他奪馬殺人，等他再追上來，啪啪兩聲還是打馬。

　　其余的追兵已然不敢靠近了，這小子太損。其實(shí)是誤會，這黑天半夜的，馬的目標(biāo)多大啊，何苦瞄著人?？伤麄円詾槔钕雽ｉT打馬。

　　那賊人有心再戰(zhàn)，可是前面一片燈火通明，烏壓壓一片的軍士拉開弓箭瞄著他們。再往前走，可就要萬箭穿身了。

　　焦大使勁勒住了馬，李想縮在小旗身后喊道：“蘇千戶可在？”

　　蘇千戶縱馬來到陣前，朗聲問道：“蘇某在此等候多時了，李公子別來無恙乎？”

　　李想等這句話等的太久了，起身站住，沖他一抱拳：“后有追兵，還請援手?！?p>　　蘇千戶一揮手，一陣箭雨從李想頭頂飛過，后面的賊人早就調(diào)轉(zhuǎn)馬頭想跑，可是箭比馬快，一陣陣慘呼，落馬無數(shù)。

　　后面一隊人馬喝到：“錦衣衛(wèi)在此，還不下馬就擒?！?p>　　兩下夾擊，追兵終于全部被繳。李想癱坐在車?yán)锖艉糁贝?。蘇千戶打馬過來看看一身是血的李想說道：“有麻煩了，人被挾持，銀錢被扣。正等著你出主意呢？”

　　“怎么回事？”李想一愣，誰還能虎口拔牙？

　　一個時辰前，葛百戶帶著手下埋伏在了揚(yáng)州會館，單等著賊人來拿錢。盧子實(shí)公子說了，只要一千，剩余的歸他。一千兩銀子啊，這可不是這小數(shù)了。夠養(yǎng)活他手下這一百多口兵丁的家小了。

　　那邊煙花亮起的時候，賊人就到了。拎著兩個包裹，要面見盧子實(shí)。

　　盧子實(shí)覺著有這么多暗藏的兵丁，也沒把他放眼里。誰知一見面，那賊人立即發(fā)動，捅了幾個他身邊的護(hù)衛(wèi)，就抓住了盧子實(shí)。剛要走，葛百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亩伦×寺?，既不救人也不放人?p>　　盧子實(shí)這才感覺到不妙，喝問葛百戶到底是何意。葛百戶搬張椅子堵住大門，說道是受人之托。再問也就不說話了，端著杯茶慢慢品。

　　不大的功夫，會館后院慘呼連連，一陣騷亂之后，蘇千戶押著銀車出了院子。盧子實(shí)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大聲喝道：“好膽！居然虎口奪食來了？是林鹽道的兵嗎？他就不怕步了王鹽道的后塵?！?p>　　葛百戶沖蘇千戶拱拱手：“人情已還，剩下的事可就不歸我管了?！?p>　　蘇千戶剛要走，一隊家丁當(dāng)街?jǐn)r路，正要放箭射穿對面時，金陵府尹排架來到，雙方兵馬就僵持在了一起。

　　李想看看那滿滿的銀車，再看看對面劍拔弩張的架勢。低聲對蘇千戶說道：“給我找塊三尺白布來?！?p>　　蘇千戶一愣：“打白旗還是上吊啊？”

　　李想氣的直哼哼：“你就這么盼著我死？快些我有用。對了，府尹是幾品？”

　　蘇千戶原地吐口吐沫說道：“狗日的是正四品，老子是正五品，壓不住他?！?p>　　“那他上邊呢？”

　　“那可就多了，金陵省的都指使、按察使、布政使全是二品大員，正好管他?？墒乾F(xiàn)在怎么辦？”

　　李想問這么多，就是再核算一個人---賈雨村。三年后，這位仁兄就要空降這個位置。也就是說，對面這位也就有三年的混頭了。

　　手下把白布遞過來回話：“那個鳥府尹讓您過去回話，為何私闖民宅，劫掠地方?！?p>　　李想撇撇嘴說道：“就沒個別的詞了？全是這套酸嗑，您過去這么說。此民宅是倭寇據(jù)點(diǎn)，問他知不知道。他要是說不知道，您就問為什么不知道。他要說知道您就殺了他?！?p>　　這下輪到蘇千戶撇嘴了：“他肯定說不知道?！?p>　　“就是扯皮去，給我點(diǎn)時間啊?！?p>　　“你要干嘛？”

　　“做個假。來?！闭泻裟脕戆撞嫉谋。骸鞍阉o扒個干凈，然后用這白布給他纏上襠。會綁嗎？”

　　那小兵嘿嘿直樂：“不就是個六尺褌嗎？那些扶桑娘們都有這個。”

　　蘇千戶立即明白了李想的毒計，一口咬死這是賊窩，要證據(jù)就把這些綁著襠的人推出去。惡心也要惡心死這個鳥府尹。沖著李想一挑大拇指，趕緊讓手下多準(zhǔn)備白布，把抓到的人，不論死活全綁上襠。

　　焦大嘆口氣說道：“你這是把盧家往死了逼啊?！?p>　　李想不以為然：“那不然呢？他們逼死別人可以，我不能嗎？要這么說，早年你還上什么戰(zhàn)場?。俊?p>　　焦大瞅瞅他：“老漢還想多活幾年，以后離你要遠(yuǎn)點(diǎn)。”

　　李想給他做個鬼臉，然后跳下馬車去找人。身后已經(jīng)開始吵成一片，這個說是良宅，那個說是賊窩。這個說沒證據(jù)，那個說你擔(dān)保我就給證據(jù)。聽的李想呵呵直笑，官場就是如此。四品地方官面對五品軍官，就是扯不清。只能等著上司來斷明白，上司之間在扯不清，就繼續(xù)往上走。翻臉的可能性很低，就看誰能站住理，這也就是為什么從一開始，李想就要咬定倭寇的道理。

　?。ㄙ量懿坏韧錾Ｕ麄兪欠凑溲b，被打散之后逃出海來到中華，轉(zhuǎn)身就做了恐怖分子。這一節(jié)作者必須言明。）

　　手下全都安排妥當(dāng)之后，蘇千戶胸有成竹：“扯了半天，不就是分不清誰是良民，誰是賊嗎？來啊，不論死活，把人都帶上來。”

　　三十多人連死帶活的，全都推到府尹面前。蘇千戶說道：“都知道扶桑學(xué)我中華文化，就連內(nèi)褲也都學(xué)了去。我漢唐用過犢鼻褲，至今還在他們身上穿著。而自宋以來，我們漢人就再也不穿了。今天，就看看這些倭寇到底穿的是什么？來人！給我脫！”

　　一聲令下，三十幾個人被扒的干凈，就剩襠下那條六尺褌。

　　蘇千戶揚(yáng)天長嘯：“兒郎們，脫給這位府尹看看，我中華男兒的短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眾將士齊刷刷脫掉褲子，露出短褲面對著府尹。

　　李想眼淚都下來了，人家唱這首歌的時候何等悲壯豪邁，到我這里就要脫掉褲子嗎？

　　“唉~~！這可真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