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五集 春如舊

　　　　詩曰：春夢隨云散，

　　飛花逐水流。

　　寄言眾兒女，

　　何必覓閑愁。

　　姑娘們嬉笑著玩鬧，寶玉哄了這個，惱了那個的忙個不停。黛玉嘆道：“你且去，姨媽和表哥也是一同來的，怎地就要失禮，和我們一處攪什么？”

　　湘云推著他說他：“怎么大了還這么不曉事，夫人又該怪我們纏著你了。去問問他們?nèi)缃褡∧睦?？?p>　　寶玉一步三回頭，薛夫人瞅見他心疼的不得了，直和史太君說道：“我要是有這么個兒，做著夢都要笑醒?！?p>　　賈母嘿嘿笑著說道：“你們姑娘也好，比我那些親孫女好?！?p>　　寶釵聽見說她，連忙站起。湘云抱著黛玉的腰，頭枕著肩膀說道：“還好只是親孫女，要不你我就得家去了。”

　　黛玉拍她一下子，笑而不言。惜春豁著牙子笑：“兩個姐姐真真是無妄之災(zāi)?！?p>　　探春扭她的小臉，迎春打她屁股。寶釵甚是尷尬，媽媽這一句話惹得自己無處安身了。

　　黛玉拉她一下問道：“可有南邊的報紙?！?p>　　寶釵眼睛一亮說道：“正有這幾日的，我去取來。”吩咐鶯兒去拿報紙。

　　王夫人幾次想開口，卻不得機會，邢夫人問東問西的甚是熱情。

　　門口叮當(dāng)作響，有人進了來。賈母喝著茶說道：“他姨媽，那是我外孫女孝敬我的玻璃鈴鐺，好好的偏要掛在門梁上，原來一有風(fēng)就能響，還真是給我防賊了?！?p>　　眾人捂著嘴笑了一會兒，王熙鳳帶著賈蓉的媳婦秦氏走了進來，邊走邊說：“林妹妹就會弄這些孝敬您，我想著摘回去逗逗大姐兒，一伸手它就響。難不成要我掩著耳朵去摘嗎？”

　　眾姊妹哈哈大笑，那秦氏說她：“嬸子糊涂，你該是把老祖宗的耳朵掩上，才能拿得走。”

　　賈母笑著對薛姨媽說道：“不怕親戚笑話，這兩個媳婦子，是我最愛的了。一個你認(rèn)識的王家丫頭我的孫媳婦，一個是寧府賈蓉的媳婦兒我的重孫媳，快來見見?！?p>　　秦氏穩(wěn)穩(wěn)的見禮，又沖一臉驚呆的寶釵笑笑說道：“這位是表姨了，可卿隨禮?！睂氣O穩(wěn)穩(wěn)心神說道：“今生有緣，可不必如此。還是姐妹相稱的好，寶釵見過姐姐?！?p>　　那邊廂賈母問著熙鳳：“這么半天不來見你姑媽，做什么去了？真真是失禮。”

　　王熙鳳嗐的一聲，攬住薛姨媽說道：“在金陵都見得膩了，好不容易我嫁出去了，姑媽是想我又找來了？”

　　薛姨媽笑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還是這樣，你婆婆不煩你？”

　　邢夫人說道：“偏我沒生個一男半女的，就當(dāng)撿了女兒養(yǎng)著唄，煩也是她，不煩也是她?！?p>　　王熙鳳說道：“母親這話沒趣兒，是不是打量著把我和璉兒攆出去？銀子沒撈夠呢，咱們娘倆就在一起住著吧。老太太，我這是幫著薛姨媽一家打掃西路院去了，也好讓我姑媽和哥兒、姐兒住進來。我和姑媽說，這西路院本是給我預(yù)備的新房，偏偏來了個討人嫌的家伙，說什么長子長媳不去侍奉高堂，躲到這里做什么？喲喲喲，林妹妹你多看你侄兒媳婦兩眼吧，瞅著我做什么？我一想也對，沒聽說媳婦進門住這么遠(yuǎn)的，結(jié)果過去一看，那東路院才叫院子呢，這西路院只能是房子，趕緊的就搬了進去。這不，這新房就空下來了。趕著姑媽一來，我就知道了，原來是讓我們家掏錢，給姑媽一家修房子呢。”

　　這一番話還未說完，屋里就站不住人了。寶釵雙頰粉紅的說道：“好你個鳳丫頭，幾年不見你，就這么編排我家。你且等著今年的帳篇子，再想讓我?guī)湍憧矗侨f萬不能了?！?p>　　王熙鳳過來拉住她手說道：“好妹妹，我是知道你心里苦，逗你笑一回。清減了許多了。哎~~~”

　　林黛玉一聽到清減兩個字就急轉(zhuǎn)頭，砰的一下子和挎著她的湘云撞在一起，兩個人紅著臉抱在一起笑。

　　賈母那邊還勸著薛姨媽：“就你一個帶著兒子倒也無妨，可是這女孩兒還是留在我家吧，你瞅瞅多熱鬧。我這個老太婆就喜歡這熱鬧?！?p>　　王夫人也說到：“既然給你準(zhǔn)備下了，要是走顯得不好。那西路院也是獨門獨院，臨著大街，不用走正門，你們家來去也是方便?！敝钢噶主煊裾f道：“林丫頭來的早，就去了她哥哥早先住的梨香院了。你們一東一西的，正好占著兩個角。”

　　秦氏上來對賈母說道：“老祖宗，賞我個臉。被家祖拆的園子這兩年也修好了，我是特意請您過去逛逛的，否則我也不敢住進去?！?p>　　賈母拉住秦氏的手，讓她坐在身邊說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你那不要臉的公公還來鬧嗎？”

　　秦氏笑著說：“怎么說也是我公爹，該有的孝敬一點不敢少，只是家祖拘著他不讓回來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婆婆還在園子里守著呢。”

　　說話間，賈珍的續(xù)弦尤氏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見過老夫人，見過大夫人、二夫人。這位是...”

　　王夫人說道：“這是我妹妹，金陵薛家的夫人，你得叫著姨媽?！?p>　　尤氏又重新認(rèn)著親，才對賈母說道：“老祖宗開個恩，讓珍兒回來吧。我們媳婦子把那寧府一分為二了，他們小兩口住東邊，我和珍兒住西邊。珍兒再胡鬧，也過不去的?！?p>　　賈母看看他婆媳二人，又對薛夫人說道：“他姨媽也不是外人，這事兒也是大家子常有的。因著當(dāng)今封的是蓉兒，故此蓉兒他爹就要避開這家主和寧府，一直守著他老子過呢。”

　　薛姨媽連忙說道：“正是如此，再大也大不過天去?！?p>　　賈母笑呵呵說道：“你們有這孝心也是好的，既然分開了，也算對皇上說的過去。不過，玉兒，來。”

　　看著報紙的林黛玉急忙起身過來：“外祖母，喚玉兒何事？見過大嫂子和可卿。”

　　賈母摟住她說：“當(dāng)初這里面還有你哥哥呢，要不是他攔住這花轎，寧府滿門早就化了灰燼。也因為這個，他對你珍大哥諸多不滿，就從咱們家搬了出去。我這老太婆不糊涂，這份人情一直記在心里?，F(xiàn)在，他們一家子想重聚，你說句話，準(zhǔn)保你師哥不發(fā)脾氣。”

　　可卿拉住黛玉的手，輕輕一捏，黛玉問尤氏：“我人小不會說話，大嫂子您別著惱，珍大哥回來了，那大舅舅哪里誰去照應(yīng)著？”

　　尤氏連忙說道：“你珍大哥白天過去請安，晚上才回來呢，那邊也安排妥當(dāng)?shù)?。?p>　　黛玉又說道：“惜春妹妹還小，留在嫂子那里自己個孤單著，更沒有讓侄子媳婦養(yǎng)著小姑姑的理，不如還留在這邊，您看可好？”

　　尤氏抹著眼淚說道：“真真是水晶心肝的妹妹，記掛著老的，還想著小的。”

　　可卿勸道：“婆婆莫哭，林姑姑等著回話呢?！摈煊褚材笏幌伦?。

　　“那自然是好的，可就辛苦老太太了。我可不敢說，要是讓我家老爺知道我不養(yǎng)妹子，這可怎么說呢?！?p>　　黛玉說道：“老祖宗，不若把幾個姐妹都送到玉兒那里和我作伴，這樣珍大哥必不能再說什么?？偛荒軄硐蛭乙税?？”

　　尤氏連說不敢。于是乎，薛家搬進了西路院，三春并湘云進了梨香院。約著三日后寧府重開府門再見。

　　眾人都?xì)g歡喜喜，唯獨寶玉悵然若失。您道為何？這梨香院就在王夫人的正后堂，寶玉剛要穿過去，就被丫鬟叫住。無奈之下，只好轉(zhuǎn)著圈子先去姨媽那里，再和寶釵一起過去。

　　再說寶釵，那日見了秦可卿暗暗心驚，不明白這甄兼美何時變了秦可卿？又冷眼瞧著林黛玉似乎與她早就相識，總覺得心里不穩(wěn)。趁著還沒去寧府，收拾幾樣?xùn)|西，就坐車去梨香院拜訪一下姐妹。

　　薛、林二人借著下棋的幌子，上了二樓，雪雁守在樓口繡花。

　　寶釵拈著一顆棋子說道：“好妹妹，你我雖是初見，可彼此早已相知。我癡長你幾歲，有的話也就不忌諱了?！?p>　　黛玉啪的打了一手劫，說道：“姐姐但說無妨，是問我?guī)煾邕€是那兼美？”

　　寶釵做個拐羊頭問道：“實不相瞞，這兼美的來歷，我是知道一二的。妹妹的師哥也是心知肚明，為何還要引火上身？”

　　黛玉長了一子回道：“天意不可違?！?p>　　寶釵這才舒口氣，垂淚道：“原來是過了明路。妹妹不知那天的兇險，我父就是在那天落水，治了兩年還是去了。這兩年我無時不刻的提著心，生怕有什么閃失，我薛家就完了?！?p>　　黛玉眼睛一酸，也留下淚來：“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娘她也是這般沒了?！?p>　　寶釵按按眼睛說道：“妹妹還有父親和師哥呢，必能保你全身而退。”

　　黛玉歪著頭：“姐姐家不是也有哥哥嗎？怎么看著我眼紅？”

　　寶釵眨眨眼：“妹妹有意換換哥哥嗎？”

　　黛玉嘻嘻一笑：“好姐姐，要不我給師哥寫信問問？就說薛家姐姐看著他好，問問他的意見？”

　　薛寶釵擰著手帕說道：“妹妹能做了哥哥的主？”

　　黛玉長身站起笑著說：“里面歸我。好姐姐，你猜猜是哪個里面？”

　　樓下院外的焦大攔住薛蟠：“蟠哥兒，現(xiàn)如今都是女孩兒，你進不得?！?p>　　薛蟠拱手作答：“大叔誒，我這就是拜訪一下四維的師妹。要是不讓進，那我把這東西都放下就好了?！?p>　　焦大瞅瞅那滿車的吃食，又沖著后面跟著的賈珩、賈珖、賈琛、賈瓊、賈璘并賈薔、賈菖、賈菱、賈芹、賈蓁、賈萍等等說道：“諸位哥兒這是尋到了金山不成，難不成也等著穿進園子來？”

　　眾子弟笑著說道：“豈敢豈敢，這不是給薛大哥接風(fēng)呢嗎，怎敢驚動里面的姐妹?！?p>　　黛玉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說道：“有口福了，先吃著你們家的吧?！?p>　　寶釵問道：“都是合族的子弟？”

　　黛玉點點頭：“我那師哥把他們?nèi)站幦チ藦S里，又讓代儒老爺看著他們半工半讀的掙些銀子，省的整日里游手好閑的不成樣子?？磥憩F(xiàn)在你是哥哥做了首領(lǐng)?！?p>　　寶釵恨恨的一拍欄桿，撲過去癢她：“你哥哥才是山大王呢！”

　　可憐李四維，一天的打噴嚏，都說他是受了風(fēng)寒，他摸摸耳朵只覺得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