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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烏遠飛

第九章 封七祭(上)

慈烏遠飛 AJ阿寂 2096 2020-03-13 01:17:57

  伏明宮在皇宮東北角落里,整個皇宮里頭,或許也就比冷宮里要熱鬧一些。偌大的宮殿里,也就一兩個伺候的宮人,連個看守的護衛(wèi)也沒有。它不似皇宮的繁華,它只有黑瓦白墻,整座宮里頭都散發(fā)著一股清冷的氣息。

  紀(jì)了情走在顧非命的身后,望著他的背影,心想:“他這一身玄衣倒是與這伏明宮契合得很。”這時候她卻沒注意到腳下,不慎踹到一塊石頭:“哎呀!”

  “你走路的時候能不能專心一點?”顧非命無奈轉(zhuǎn)身扶住她,又問:“疼不疼???”

  紀(jì)了情搖搖頭,卻情不自禁地望著他露出一抹笑容。她指著寫著“伏明宮”三個大字的匾額,道:“到了,一時激動,嘻嘻?!?p>  顧非命又叮囑道:“我聽說你是從南疆來的,一會兒你見了長寧王,想法子和他聊聊天。他這個人啊,本來就不喜歡說話,還總把自己關(guān)起來,遲早得憋出病來?!鳖櫡敲D了頓,又說:“他只對南疆的事情感興趣?!?p>  紀(jì)了情聽顧非命這么說,又是擔(dān)憂,又有幾分欣喜。封七祭身在皇宮,又貴為王爺,與先帝又有著八拜之交,連當(dāng)今圣上也得叫他一聲“七皇叔”。這些明斷都同她說過,她本以為封七祭在皇宮,日子即便算不得太好,至少也是不差的。但從顧非命的話中,那個人過得似乎并不開心。聽說封七祭對南疆之事有興趣,她又十分驚喜,那是否意味著他從未忘記過她的娘親?

  顧非命拽住她的手腕,輕輕一躍,便翻過了墻。

  這院子里養(yǎng)了許多柳樹,柳絮飄落了一地也無人清掃。這時有人從屋內(nèi)推門出來,他靜默地望著顧非命和紀(jì)了情,用沙啞低沉的聲音道:“進屋來吧?!?p>  封七祭親自給他們倒了茶水,請他們坐下。他很黑很瘦,瘦得好似僅剩一層皮。他的脖頸間還有未被遮住的舊傷——他一定受過很多傷吧?

  “我這兒只有粗茶,你將就了吧。”封七祭將茶杯一一遞給他們后,對顧非命道。

  顧非命卻冷笑道:“看來你那疼愛得要命的侄兒,對你也不怎么樣,連茶葉都是陳年的?!鳖櫡敲訔壍赝崎_那茶杯,又開始扯些有的沒的:“我若是早知道,我就將他收到門下,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彼饺绽锒际峭馄呒罆艁硗?,以他的身份,若是和這位王爺走得近了,又該招來懷疑了。

  紀(jì)了情知道他們口中談?wù)摰?,必定是?dāng)今圣上。先帝臨終前還將南域兵符交給了長寧王保管,而朝中又有太后垂簾聽政,軍權(quán)與政權(quán)本該相互制衡,但太后與長寧王之間淵源匪淺,如今相互倚仗,致使皇帝大權(quán)旁落。從而圣上與長寧王,乃至太后之間,親緣淡薄。除卻必要的禮數(shù),哪還顧得上別的。

  封七祭看了紀(jì)了情一眼:“你不是有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丫頭了么?”

  像顧非命這般喜歡講笑話的人,最怕的便是封七祭這樣的老實人了,也只有封七祭會相信,他會收龍昭如這種鬼話。

  顧非命正色道:“我這次來,是有事來找你幫忙。”

  “我聽說了?!狈馄呒缽淖老履贸鲆环鈺胚f給他:“這是星辰司步邪長老送來的?!毙胖写笠馐钦埛馄呒阑厝ギ?dāng)龍昭如的老師,將封七祭大肆吹捧了一番,還順帶數(shù)落了顧非命如何如何不靠譜。

  顧非命掃了一眼“與女弟子不清不楚罔顧圣上……”,若無其事地折起來放在一旁,問:“你信嗎?”

  封七祭:“原本是不信,現(xiàn)在信了?!?p>  顧非命:“七兄?”

  封七祭:“不然你來干什么的?”

  顧非命:“我從來沒有答應(yīng)過他們要收龍昭如為徒,憑什么每次有麻煩都扔給我?”

  封七祭:“因為你不敢回瑤琳,就像我不敢離開皇宮——我不會答應(yīng)的?!?p>  南都城是一個和平安穩(wěn)的地方,于他們而言,卻好似一座冰冷的牢籠。曾經(jīng)縱橫疆場之時還有很多兄弟,如今卻只剩他們二人。

  顧非命聽封七祭這么說,也不敢再求他什么。他是鳳來族,不是區(qū)區(qū)一座南都城就能困得住他的,只要他愿意,他隨時都可以離開。但封七祭不一樣,封七祭只是人類,在歸還兵符之前,封七祭要離開皇宮勢必就要拼出一條血路。

  他倒不擔(dān)心封七祭叛變,他真正擔(dān)心的,是兵符歸還后,龍昭如是否還會放他離開,封七祭是否還有命在。其實要給龍昭如找個老師并不難,他還有很多朋友,但封七祭與龍昭如之間,需要這么一個機會。說到底,他還是得讓封七祭答應(yīng)這件事。

  他從袖子里摸出一個扇子形狀卻只有拇指大小的鐵制玩意兒,上面還用金線穿了流蘇。這是摘星島最高級別的調(diào)令。

  摘星島是眾彌當(dāng)年所建神秘的江湖組織。那時候既沒有星辰司,也沒有萬象殿,維護人間秩序,一直都是由南疆的星月教進行,而對于違背規(guī)則的異族,則由摘星島派人清除。封七祭最初也曾是摘星島最頂尖的十二名殺手之一。但后來摘星島出了叛徒,首座重傷,從此便沉匿了下去。

  顧非命將那枚令牌放在桌上,推到封七祭面前:“但我不是來請求你的?!?p>  從他拿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封七祭目光就沒有從那枚令牌上移開過。

  封七祭雙手捧起那枚令牌,好似有千斤重。他曾無數(shù)次為它出生入死,而與他一同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走的也走了。就連他的大哥,摘星島的首座,這枚令牌曾經(jīng)的主人,如今也舊傷未愈,恐怕今生難再見一面。

  封七祭小心翼翼地放下令牌,起身,后退一步,單膝跪下,朝顧非命一拜:“但有所命,萬死不辭?!?p>  但有所命,萬死不辭。這是二十年前他最常說,也最常聽見的一句話。如今這小小的一枚令牌好似再度點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回憶如浪濤般洶涌,無論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令牌的新任主人是誰,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為其效勞。

  “他重傷之后,由我代行其令。”顧非命將他扶起來,又說:“他還活著,你也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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