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2
雙兒看著他,點了一下頭。
鹿霖偷偷上了從南方運米糧到北方的馬車,馬車回程到了余家米倉裝貨,他便躲在了米倉里。
跟著賬房先生到米倉來學(xué)習(xí)的雙兒V,一個人走到倉庫最后頭,她想看看去年的陳米有沒有生蟲。
卻發(fā)現(xiàn)了昏迷在米袋中間的鹿霖。她不動聲色地走回前頭,等到忙活的伙計都離開,她帶著水和食物。
喝了水的鹿霖勉強恢復(fù)神智,他抓著兩個饅頭,并沒有狼吞虎咽,反而是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吃著,時不時看雙1兒兩眼,仿佛受驚的小獸。
“我是北方逃荒來的難民,如今北方餓殍遍地,救濟糧杯水車薪,大部分饑民根本領(lǐng)不到。”
余雙兒眉睫閃動,北方大旱,今年糧食幾乎顆粒無收,爹爹也有捐出不少救災(zāi)糧。這事她當(dāng)然知道,但是這饑荒才剛開始,若無車馬,饑民食不果腹。
鹿霖像看懂了她的疑惑,“我無父母家人,餓得偷糧食被人追打,逃上了你家的運糧車。”
那些運糧車并不是余家的,是官府的,官府用極低的價格從各大米商購買糧食賑災(zāi)。別家都是拿不要的陳米爛谷交差,只有爹爹給的都是能吃的好糧食,余雙I兒心里想著。
她對鹿霖的解釋不置可否,只是把他藏在房內(nèi),給他吃食,喂藥,吃自己釀造的百花露,這百花露,除了爹爹,她從不給別人吃。
幾日過去,鹿霖渾身的傷竟然好了不少,他自己也是十分驚訝。
可雙兒藏人在屋內(nèi)的事情沒瞞多久,終究讓余方舟發(fā)現(xiàn)了。一個莽撞的丫頭,以為余雙1兒不在屋內(nèi),想把湯羹放入房,恰巧看見了小姐守在鹿霖身邊。
雙1V還沒來得及拉住她,這丫頭便大驚小怪地往外跑,跟路過的余方舟撞了滿懷。余方舟再三逼問下她吐露了自己的所見。
“雙兒,你為什么要把一個男人藏在房里?”
余雙IV用手語回答,‘我看他可憐,爹爹知道了肯定會把他當(dāng)偷盜的小賊送入官府,他傷那么重,入了大牢肯定活不了。’
“傻雙1兒,你可知女孩子的清白名譽有多重要……”
余方舟命令余府上下對這件事絕對不允許多言,多言者按誹謗造謠報送官府。
而鹿霖則被留在余家米鋪當(dāng)伙計,鑒于他傷勢未好,又識字,一開始只跟著賬房先生打下手。
余雙兒不釀百花露時,也到米鋪幫手,她纖細挺拔的身姿穿梭在二百見方的米鋪內(nèi),輕盈得仿佛一只蝴蝶,總引得不少看貨的米商或者散客側(cè)目。
余小姐靠近高高長長的柜臺時,鹿霖總是目不轉(zhuǎn)睛地追隨著她的身影,那白瓷般的臉蛋,總掛著一副淡漠的表情,只有對著客人時嘴角才會微微上揚,那淺淺的笑容如冬日初綻的梅花,惹人憐愛。
“喂,喂!”同在柜臺內(nèi)側(cè)站著的伙計袁興兒推了鹿霖的肩膀兩次,“別看啦!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鹿霖這才收回目光,他的傷已基本痊愈,臉色比先前好看多了,只是那雙杏仁眼嵌在一張輪廓分明又白皙的瓜子臉上,不少人見了都說,生得過于俊俏了,活脫脫的男生女相,這種相貌的人命途一定會走極端,不是極好就是極差。
鹿霖聽過都是一笑而過,笑容里帶著不屑。
“咱們余大小姐眼界可高著呢,你看了也是白看。這兩年余掌柜物色了多少青年才俊,人家要才華有才華,樣貌也比你俊俏,都沒能入我們小姐的眼,別說你這樣的了。”袁興兒揶揄道。
鹿霖嘴角一歪,仍是露出不屑的笑容,“他們是他們,我可不一樣?!?p> 與清秀的長相相比,他的聲音倒顯得渾厚低沉。
每日晚飯后,余雙兒房門前都會有一束漂亮的鮮花,全是她院子里沒有的品種,花兒嬌艷得還帶著傍晚的露水。
她知道是誰送的花,總是默默收進屋內(nèi),留下幾支插入花瓶,剩下的拿進釀花露的里屋。
每隔幾日,鹿霖會來到雙兒的院子里取百花露。他心里確定余雙兒對自己有意思,因為他知道了這花露,整個余家上下,除了余掌柜,也只有他能吃上。
可余小姐表面上那冷淡的態(tài)度,還是讓他感到困惑,女人真是難以琢磨。
“雙兒,昨天的花兒喜歡嗎?”
“叫我小姐?!?p> “好,我的余大小姐,你的花露真是太神了,可以告訴我有什么秘方嗎?竟然能把我的傷治好?!?p> ‘你的傷是大夫的藥治好的?!?p> “不,不是的,這種事情我清楚,那些藥對我沒用?!?p> 余雙兒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已經(jīng)不是數(shù)月前自己房內(nèi)那個奄奄一息,神情陰郁的男人。如今常常把得意的笑容掛在臉上,活躍得像個孩子。
她心里某些地方似乎動了,她喜歡每日出現(xiàn)在門口那些花兒,她也喜歡聽他說話。只是她知道不可以,壓抑著心里的情感,她依然對他擺出一副冷漠的模樣。
原本救鹿霖是因為初見他時的樣子,可憐得讓她想起自己的從前,后來留下他,除了父親的建議,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余方舟帶著女兒去了一城郊的青磚瓦房,里面坐著一位看起來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見有來客也并無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