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桃花酥，黑衣白衣

　　“買桃花酥嘞！新鮮的桃花酥！姑娘，要來一個嗎？”

　　蘇小小正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蕩著，被一個攤主大娘給叫住了。她往攤面上掃了幾眼，這桃花酥，其實就是普通的酥餅，只是表皮上印了一朵桃花，便喚作桃花酥了。

　　別說，還挺香的。蘇小小向來愛吃桃花酥，只不過府里的桃花酥比這小攤面的精致多了。唯一沒變的，就是那誘惑蘇小小的清香，正如這三月三開遍漫山的桃花清香，引誘著賞花人。

　　蘇小小已經(jīng)饞涎欲滴了。蘇小小實在是沒忍住，伸手將腰間繡著桃花的荷包給取了下來。

　　蘇小小翻出幾枚銅錢，伸出小手遞了過去，乖巧地眨眨眼道：“大娘，給我來一個吧！”

　　“好勒！”大娘欣喜地接過銅錢忙活了起來，夾起一個桃花酥，麻溜兒地裝進了紙袋中。“小姑娘，給！”

　　蘇小小接過，哼著小曲兒跳到了路上，嗷嗚著大啃了一口。

　　“嗯！甜甜的，還沒有那么膩！以后讓阿音多給我買這家的桃花酥！”她嘖嘖地搖頭贊道。

　　正當蘇小小沉浸于桃花酥的美味時，大道后方拐角處突然喊了起來。

　　“馬車失控了！前面的人快讓開！”一個騎在馬車拉馬上的壯漢大聲喊道。

　　馬車一路如風般掠過，卷起陣陣揚塵，撞翻了幾個街邊商鋪，在人們罵罵咧咧的聲音中繼續(xù)前進著。

　　路上瞧著的人很快就閃開了?？墒牵@邊的蘇小小反應慢了點。她剛剛回頭，就驚見前方幾米處一輛馬車直直地沖她奔來。

　　蘇小小畢竟還小，又沒見過世面，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她瞳孔縮了又縮，腦子一片空白，只聽得那壯漢焦急地喊：“姑娘快讓開！”

　　可她似乎被嚇傻了，腳怎么也不聽使喚。

　　只一瞬，馬車就飛馳到了蘇小小面前。馬車在她的瞳孔里極速放大，眼看著就要撞上……

　　忽的，蘇小小就感到有一只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往旁邊一帶，她與那人便騰空離開了道上，衣袂翻飛。同時馬車帶著風聲倏倏地從她耳旁掠過，木輪聲不停地撞擊在蘇小小仍然一片空白的腦中。

　　待她的雙腳再次落地，蘇小小這才恢復了點知覺。她木木地伸出雙手看了看，茫然道：“我……活了？”

　　很快不過一秒，蘇小小恢復了正常知覺。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街邊二樓的閣臺上。她慢慢地轉(zhuǎn)過頭去，打量了下自己身后的這位救命恩人。

　　她本來以為這是位身手敏捷精通武藝的大叔。沒想到此人竟然還是個細皮嫩肉的少年，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這少年身著一件黑衣，邊上繡有白色的鶴紋。沒有絲毫珠寶綴飾，自顯華貴氣派。他正用了他那明亮的桃花眼，戲謔地打量著蘇小小，宛如在看……

　　一個傻子。

　　這是什么意思……蘇小小嘴角抽了抽，心中縱有不快，這少年好歹救了自己，沒理由指責他。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不勝感激?！碧K小小向他微微行禮，低頭道，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這樣就完事兒了？”黑衣少年見她這這副謙卑的模樣，輕輕笑了起來，似在嘲弄著什么。

　　見對方半晌沒什么反應，蘇小小抬起頭來，對少年的行為有些不太滿意，蹙眉瞪眼道：“這位公子，你的救命之恩我定當涌泉相報，還敢問公子大名是……”

　　黑衣少年一直保持著微笑，一刻也沒移開視線地盯著她。待他聽到蘇小小要報以涌泉時，他兀地笑出聲來，上前一步，用右手食指指節(jié)挑起蘇小小的下巴，沉用一種調(diào)戲的口吻道：

　　“這可是救命之恩啊，你要怎么以涌泉相報？以身相許嗎？”

　　蘇小小沒想到如此有貴氣的人舉止竟如此不檢點，不由得往后退了幾步，冷冷地道：“公子還請自重。”

　　黑衣少年被她這副模樣給逗樂了。要不是他現(xiàn)在趕時間，還真繼續(xù)想逗逗這姑丫頭！

　　黑衣少年先是打量了一番蘇小小，似乎是想在她身上找出點什么東西來。但似乎沒有找到，只好嘆了口氣，嘴角微笑依然不落，道：“好吧，回見了，這位姑娘?！?p>　　蘇小小望著這少年輕輕一撐欄桿，便如輕鴻般躍下樓去，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面上。走之前，他還不忘朝蘇小小搖了搖手，以示道別。

　　“還真是奇了怪了?！碧K小小自己念叨著，啃了口手中經(jīng)過一波三折還安然無恙的桃花酥。但是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呢。

　　蘇小小從這二樓抬眼眺望而去，京城市景就這么盡收眼底。

　　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較寧靜的郊區(qū)，可是街上還是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汴河景色的。

　　這樓層還真是個別致的觀景臺呢！不過……

　　“喂喂，你把我放這上面就走了？我怎么下去??！你回來！”蘇小小朝著黑衣少年遠去的背影著急地喊道?？珊谝律倌隂]聽見似的，自顧著往前走去，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轉(zhuǎn)角處。

　　……

　　當這黑衣少年剛消失在東邊的街角，西邊又從拐角處走出一位白衣飄飄的貴公子來。

　　他凝了凝神，看清了眼前的女孩，有些覺得不可思議地道：“小??？你怎么在這兒？”

　　他面前那錦衣女孩正是蘇小小沒錯了。蘇小小剛從閣樓旁邊的柱子上滑下來，柱子應是多年未擦，在她衣服的前襟上粘上了一片灰塵，這使得她看起來顯得有些狼狽。

　　“白晴大哥？”蘇小小臉上浮現(xiàn)出欣喜來，朝那人招招手，就撲到了這玉樹臨風的白衣公子面前。

　　白晴被突然竄過來的蘇小小給著實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后，他接住了這“飛”過來的小祖宗，用他那溫柔的聲線道：“哎喲，怎么變成小花貓了？你爹同意你出來了呀？”

　　他低頭無奈地望了望被蘇小小的擁抱帶過來的一片灰塵，輕柔地拍拍蘇小小的腦袋，繼續(xù)道：“還是說偷偷溜出來的？”

　　蘇小小用一種賊兮兮的目光表示對這種猜測的肯定。白晴很是了解蘇小小的性格，只能無奈又帶著寵溺地笑著搖搖頭。

　　“走啦，玩夠了，該回去了！”

　　“好吧?！碧K小小歪頭妥協(xié)。

　　實際上，蘇小小是還不想回去的，如果是換作別人，怎么可能會把她叫回去？她能妥協(xié)，只是因為這人是白晴??！

　　白晴是誰？朝中御史大夫次子，京城有名的大才子。他以帥氣的、外表溫柔的性格，成為了眾多人家姑娘的夢中情人。而蘇小小就是其中之一——似乎還是其中的成功者。

　　于是乎，帶回玩心大起的蘇小小的艱巨任務，就這么順理成章地完成了。

　　剛從正門踏進蘇府時，蘇小小一直躲在白晴身后，生怕被爹娘看見。一路似乎還挺順利，瞧見她的守衛(wèi)仆人都被她用眼神“交代”了一番。

　　“小??？你怎么在這兒？”蘇舟季訝異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蘇小小心里咯噔一下，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哦，爹，我在這兒等白大哥呢！是吧白大哥？”蘇小小心虛地摸著后腦勺，尷尬地笑道。她輕輕扯了扯白晴的衣角，傳達信息：白大哥救救孩子則個！

　　白晴發(fā)現(xiàn)了她這小動作，也就朝蘇舟季賠笑道：“沒錯，小小是來門口接我來著……”

　　“是嗎？”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蘇小小便看見蘇老爺子身后，一位黑衣少年正帶著笑意地望著他，眼里滿是戲謔。

　　正是剛才遇見的那位少年。

　　還真是陰魂不散了啊！蘇小小臉上雖是笑嘻嘻，握緊小拳頭，心里默念阿彌陀佛………

　　“這位公子有什么意見嗎？”蘇小小假惺惺地朝他笑了笑，話音里滿含著威脅，道。

　　“沒事?！焙谝律倌耆允切σ獠粶p地回答道，那明朗的桃花眼里還是那份熟悉的戲謔。

　　蘇小小瞇著眼，微笑著點點頭，表示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倘若不算上他的眼神。

　　“快把小姐帶回房間去?！碧K老爺子吩咐道，神情嚴肅得看上去絕不是在開玩笑。

　　蘇小小正噘了嘴自己往小院兒走去，就聽見蘇老頭子道：

　　“世子殿下，還真不好意思！小女是有點嬌慣，還請你別在意！”

　　世……世子？蘇小小只感覺腳步亂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

　　就連皇上都不太在怕的蘇家，也有一個不敢招惹的存在，那就是京城平郡王。誰讓這個王爺掌控著王朝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呢？而錢，就是蘇家的命根子。

　　然后這個黑衣少年，就是京城平郡王的獨子沈瑜。老王爺簡直是把這兒子當做寶來護著，捧在手心怕化了，放下又怕碎了。這寵子的節(jié)奏和蘇老爺子寵女還有得一拼。

　　蘇小小沒有再回頭，她只能假裝啥也沒聽見。天知道這黑衣少年來頭這么大！還好沒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

　　望著她飛速地離開了自己的視線，沈瑜也是哭笑不得。這蘇家小姐還真是……有趣。他也只能做出此評價了。

　　蘇小小回到庭院，望見阿音竟然在湖心亭坐著沒有回房，便趕緊沖了過去。

　　“阿音？怎么還睡著了？”蘇小小輕輕搖了搖她的肩頭，帶著歉意道。

　　“小姐……”睡夢中的阿音迷迷糊糊地道，“小姐別不要阿音啊……”

　　蘇小小有些吃驚，沒想到阿音對她竟然是如此深厚的感情。雖說她以前雖也沒把她阿音當做仆人看待，但和朋友、姐妹卻也不足。

　　“我怎么會不要我的阿音姐姐呢?！碧K小小解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輕輕蓋在阿音身上，自己也就順勢坐在了旁邊，靠著木欄，凝望著這波光粼粼的湖面。

　　晚風有些醉人，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在氤氳的水汽中撲面而來，春夜的氣息濃郁了起來。

　　其實……自家小院兒也還蠻不錯的嘛！

　　至少沒有那個討厭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