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沒有意義的,生命本身的存在僅僅是基因傳遞的載體。
但我不同,我在出生伊始便有了存在的意義。
我睜開了雙眼,神經(jīng)元在我的身體里一寸一寸的激活,視覺,聽覺慢慢的清晰,觸覺的神經(jīng)電流在身體中延伸,我清楚的感受到了指尖的冰涼。知識和使命的數(shù)據(jù)在大腦中迸發(fā),我,醒了。
艙門打開了,我的皮膚感受著周圍的溫度,我的肺開始了它的第一次呼吸,空氣仿佛一股寒流沖進我的胸腔,我癱坐在地上,努力的調整,以平復劇烈的心跳和眩暈。一個男人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個手環(huán)。我接過了它,亦接過了這責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好,再見”,然后帶著幾分嘲諷走進了分解倉。他,走了。
我坐在灰白色大廳中央看著這60個休眠倉,男女各占一半。我消化著大腦中的數(shù)據(jù),他們,就要醒來了。
手腕處傳來了輕微的震動,艙門按照編號順序一個個打開,我露出慈愛的微笑,像極了一位父親。
孩子們一個個的坐了起來,轉動著頸部和手臂,有的伸了個懶腰。他們是人類最后的火種,每200天就需要醒來一次,防止身體機能的腐化和衰弱。
孩子們陸陸續(xù)續(xù)完成了激活,他們圍繞在我身邊。我?guī)ьI著他們做體操,給他們講故事,帶他們做游戲。不知過了多了就,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我對孩子們說,回去吧,回到你們的小床上去。孩子們有些不舍,卻也乖乖聽話。37號問道:爸爸,我們明天能不能不要做體操?我搖了搖頭:不行哦。她悻悻的躺入艙內,艙門閉合。明天?呵,你們的明天!
艙內一瞬間安靜了,剛剛的喧囂恍如隔世,他們,睡了。
我站在合成倉前,確認干細胞的分裂狀態(tài),下一個我,正在孕育。這樣近距離的觀賞自己的誕生,恐怕只有我,才有如此殊榮。我是有血有肉的,我同那些孩子們是一個種族。哈哈哈,我真有幽默感。
我走進駕駛艙,看著屏幕上的漆黑和遠處微弱的恒星光亮,我的思緒也不知已經(jīng)漂流了多遠。
我不會睡眠,或者說被剝奪了睡眠,我將全神貫注的找尋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這也是我壽命只有200天的原因。
孤獨,真是讓人發(fā)瘋的東西。盡管我的大腦已經(jīng)針對孤獨感做了極端的屏蔽,可無休止的孤獨卻讓我仿佛陷入旋渦,緩緩窒息。
我是人,卻也是一個劣質的機器,一個保護著種族基因的機器。我是零號,是開始,亦是早已注定的結束,陪你們的度過明天的,也不是我。呵,明天。
手腕的嗡鳴將我從無盡的孤獨中拖出,是時候了。
我站在合成倉前,看著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從其中掉落,隨即匍匐在地,劇烈的喘息后,他抬起頭看著我,他和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你好,再見?!蔽覍⑹汁h(huán)遞給他,帶著自嘲的笑容走向分解倉,頭也不回。
本該如此,就該如此??墒沁@隱隱的不甘是為什么?無所謂了。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