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不多苦,命里自有主;人生多險難,萬事有因還。小姐,我看您面色不凡,來小店卜個卦不?”
說著一個算命打扮的小廝臉上堆滿了熱情開張的標準職業(yè)笑容從街邊攤子里繞出來,抬起腳噔噔噔上前,一手拉住了過路一位小姐的胳膊,轉(zhuǎn)身就要把她拽到一處攤子面前。
嚇得那小姐花容失色,一轉(zhuǎn)身立馬把胳膊抽了出來,身體順勢往后一仰,手里的荷包跟著就掉到了地上,這一連串下來,小姐的臉色更黑暗了。
“你是哪…”眼瞅著小姐這句話還沒說完,
“混賬!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碰我家小姐?活不耐煩了么!”只聽旁邊一個氣勢洶洶的小丫頭一步上前迎著那小廝就是一巴掌,巴掌揚起還沒落到那人臉上,卻怎么停在了半空中…
抬頭一看,眼見一只扇子正好停在了她的小臂處,霎時她的胳膊便動彈不得,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在架著她。
看到小姐被難她反應向來很快,可這扇子的主人卻更勝一籌。
“這位小妹妹,我只不過看到你家小姐似有心事,路過是緣,小人不才興許可以幫忙想想法子,您又何必這樣大動肝火?”
小廝拿著扇子一臉無奈的埋怨著她,說罷搖搖頭一揮手又把扇子收回青羅寬袖。
可側(cè)頭一撇發(fā)現(xiàn)那小丫頭縮回胳膊后輕輕地揉了揉,眼睛不經(jīng)意的瞇了一下,嘴角也倒吸一口涼氣,好像很是難受的樣子。
“難道剛剛用力過重…?我也沒使力氣啊…”那小廝心里頓時又有點感到對不住她。
“你這無賴,我家小姐在街上走著好好的,無緣無故就被你攔住,我看你哪里是算命的,分明是強盜狂徒!”
小丫頭沒難受多一會兒,又揚起腦袋惡狠狠的盯著這個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小廝。
那小丫頭看起來年紀不大,多不過十四五年歲,額旁綰起兩個小髻,鬢邊幾縷碎發(fā),被微風吹著細細飄動,簡單的兩束紅繩,倒也不失可愛。
可在那小廝眼里活像頭頂兩個芝麻露餡的大湯圓。這小丫頭在自己面前叫囂跋扈,本來就摸了胭脂的臉上更是被氣的紅暈暈的,
小廝全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一邊愣著神一邊鬼使神差的就抬手去捏了一下她頭頂?shù)臏珗A。
“阿言,住手?!毙P身旁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白胡子老伯,起聲制止了他,就在對面小丫頭即將尖叫之前。
“嗯…啊,抱歉,在下無意。”小廝這才彎了彎身,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小姐手中攥著的荷包。
“那這位小姐…”
“不必了,我的事情,你解不了。”小姐一旁早就整理好了衣服,到底是大家閨秀,這端莊穩(wěn)重還是稱得起的。
“碧棠,我們走吧,一個江湖騙子罷了,別在這里耽誤了?!?p> “是,小姐?!蹦莻€小丫頭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髻,氣鼓鼓的白了他好幾眼。
小姐看了一眼那小廝,眼里再絲毫瞧不出剛剛的慌亂。只是覺得,這人好像有一點眼熟。想起前幾日府中客宴,確實混進來不少人,可能是有過一面之緣吧。
想著就見小姐帶著碧棠轉(zhuǎn)身離開了,發(fā)間的細軟銀釵被日頭陽光映著分外好看。
“老頭子,什么風把您給吹…不,給請來了呀?”小廝一轉(zhuǎn)身,又是一個大大的標準職業(yè)笑容。
“叫師傅?!?p> “老頭子~”
“哎,罷了,你也在這候了半月,可有何發(fā)現(xiàn)?”
“這條街尾的酒家每次沽酒都會趁人不注意少打半兩;前頭的鏢局有一單說是至少要走2個月可不過一個月鏢頭就帶著人回來了;還有就是對面賣炊餅家的小娘子和她姘頭每3日見一次面,接頭地點就在…”
“夠了!我看你是就這樣沒個正經(jīng)。既然一無所獲就算了,收拾一下,明日不用再來了?!?p> “誒等等,也不能說沒有發(fā)現(xiàn)嘛。托您的福,剛剛那位小姐,我看不簡單。您發(fā)現(xiàn)她手里的荷包沒有,那種珠繡針法出在東南蠻荒之地,這天下會這種針法的人左右不過幾個不出世的繡娘,怎么竟然會在這安陵城見到…”
“呵,我也不知道,不過這種東西,怕是要見一面少一面嘍?!崩喜挠牡目粗切〗汶x去的方向,嘆了口氣:
“沒事,收拾東西吧?!闭f完轉(zhuǎn)身回頭,剛剛要走,卻突然停在小廝身側(cè),目光卻沒有看向他。
“你這脾氣,得改。要成大事,萬事需穩(wěn)重?!闭f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是夜,雖已入春,樹梢上正吐著嫩芽,日間常見新綠隱約,可夜里到底還是寒涼。安陵城西邊一處園子中,小火爐上正咕嘟咕嘟的溫著酒。
“老頭子,你這就要離開了啊?!比臻g那混混灑灑的算命小廝現(xiàn)在坐在園中全然是另外一個人。
朝(zhao)惜言打量著手中的小酒杯,輕輕的搖著,忽而抬頭一飲而盡。
晚風浸帶三分涼意吹拂著她的襦裙,秀發(fā)未髻也更顯人蕭涼。
她酒量其實并不好,卻分外嗜酒。
“天意漸暖,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打算留在這里?!?p> “不知下次相見在何時何處,這些年月,多謝你啦?!?p> 朝惜言再次舉起一杯清酒道,孤月高懸,葉影婆娑,四周只剩一片寂靜。
這園子里始終只有她獨自一人,可她知道,這些話,老頭子會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