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比上一次清醒了很多,他這才看清眼前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男子和自己年紀(jì)相仿,身后好像還跟著一個小女孩。
就是之前醒的時候被他誤認(rèn)成濛濛的那個小孩子。
“你終于醒了,還好,前天夜里就不燒了?!?p> 孫逸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滿是劃痕:
“我還活著。”
“是,我和女兒住在這里,那天見你滿身是傷的倒在山腳下,就將你帶了回來?!?p> 孫逸這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志,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頭:
“女兒?”
這時候那人身后伸出一個小腦袋,之后一個小人兒蹦到他面前:
“我叫黛青哦?!?p> 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
孫逸呆在了床上,看著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曾經(jīng)他也有一個差不多大,同樣可愛的女兒啊。
從那時候起他仿佛就像收了心,有黛青在身邊,他便也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一直帶在身邊。
后來先帝去世,人都道孫逸不愿再侍另主,便退居潁川,其實這其中理由,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本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擁有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庭。
直到多年之后,魏書明不知為何隨著當(dāng)今的皇上再次來到潁川,二人重逢,曾經(jīng)的往事重新浮現(xiàn)在孫逸的眼前,他原本已經(jīng)沉寂的心再次浮動。
怎么可能真的不想報仇!
也不知白鳶背后究竟是誰在支撐,這等朝中秘史竟也能被她重翻出來,不可謂不可怕。
惜言聽完便皺著眉,這事兒聽起來是魏書明挺不地道的,孫逸算是被摯友背叛的徹底,家破人亡追殺落崖,
可是這事兒和辛慕之前去找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現(xiàn)在的她對孫逸的怨恨也隨之消解了不少,不知為何,她隱約感到,也許二十年前的孫逸,就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又是五深崖...未免太巧了。
正當(dāng)惜言坐在蘭楓閣想著事情出神的時候,外面不知為何起了一陣騷亂,怎么也停不下來,白鳶身為這里面實際上的主使,平??雌饋砝淝宓暮?,這時候竟也被外面的人擾的蹙眉。
只見她剛要起身去看是誰這般放肆,手指尚未碰到門邊,她們房間的門被猝不及防的應(yīng)聲撞開,白鳶毫無準(zhǔn)備,立在門口不由被驚一下,
倒是門口的人似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而是直接繞過徑直來到惜言的身前,氣都未喘勻:
“你回去看一下吧,韓府變天了?!?p> 惜言這時候才看清,沒想到來人竟然是祁子業(yè)。
她抬起頭:
“你方才說,韓府怎么了?”
“韓錚死了?!?p> 一陣沉默之后,惜言才緩過神來:竟來的這么快。
是報應(yīng)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那時候她的心里卻沒有想象中應(yīng)有的痛快和酣暢。
相反,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要被什么東西給壓抑的要死掉了,韓錚怎么這么輕易的就死了,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
“還有什么是事情?”
她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沒這么簡單,就算不是她的直覺,但是祁子業(yè)的反應(yīng)總出不了錯。
“韓氏族譜找不到了,韓府的幾位夫人也都莫名死的死瘋的瘋,如今只剩下一個人在主持大局?!?p> 他的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惜言已經(jīng)聽出來的,這件事恐怕和一個人絕對脫不了干系:她的生母,蔡氏。
蔡氏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韓府的家主,只是,韓府實際上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下了。
“辛慕現(xiàn)在不方便陪你一起過去,他讓我來,若是你想去,我可以和你一起過去?!?p> 他說的小心翼翼,但惜言的心已經(jīng)像是掉進(jìn)了冰窖:
“這件事和他有關(guān)系么?”
她沒有說這個他是誰,但是此時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沒有?!?p> 祁子業(yè)沒有一絲的猶豫和敷衍,他走到她面前,替那個人給出了鄭重的承諾。
“去看看吧?!?p> 惜言似是松了一口氣,但是臉色上沒有絲毫的輕松,她徑直的越過他身邊,向外走去。
祁子業(yè)和辛慕認(rèn)識多年,說辛慕對他有知遇之恩也不為過,如今這兩個人不知為什么鬧這般矛盾,他一個外人夾在中間,兩邊都得罪不起,實在是不好做。
惜言眼見就要走遠(yuǎn),他終于有時間喘了口氣,正要追上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
“那其他的事呢?”
他轉(zhuǎn)向那聲音的主人,正是這屋子里的第三個人,白鳶。
剛剛他倆的對話白鳶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
剛剛惜言問的是韓錚的死和辛慕有沒有關(guān)系,就算這件事洗清了,那其他的事呢?他真的就這么干凈么。
祁子業(yè)沒有和她多說,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韓府。
惜言趕到的時候,往日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韓府如今一片安靜,沒有任何哭喊的聲音,門口簡單的掛著兩束白帆,再沒有一絲多余的東西。
院子里蕭條的很,一路上都沒見什么人。
直到走進(jìn)府中會客的正廳,蔡氏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之上,衣著華貴,和印象中的仿若兩人。
“你回來了?!?p> 她見到門外走來的惜言首先開口道,好像專門守在這里,只為等她。
“怎么回事?”
惜言開口便省去了所有的寒暄。
“韓錚死了,府上其他的夫人傷心過度,死的死瘋的瘋,這么大的韓府,只剩我了?!?p> 蔡氏語氣幽幽,情緒中不帶一分一毫的悲傷,好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
“你曾經(jīng)說過韓錚活不長了,怎么真就這么快就死了?!?p> “你懷疑我?”
蔡氏沒有起身,仍是穩(wěn)穩(wěn)的坐在主位之上,昔日的兩人如今換了位置,旗鼓相當(dāng),誰也不肯相讓:
“可是,這樣不好么?”
惜言抿著下唇,沒有說話,她當(dāng)然不會為了韓錚的死而難過,可他不該是這么死的。
起碼不應(yīng)該是蔡氏:
“為什么?”
“言言,我這么做還能是為什么?我在韓府過了將近二十年,被欺負(fù),被冷落,連府上的下人都沒把我放在眼里,可謂受盡屈辱,還能是為了什么?”
蔡氏越說越激動,她如今也尚不過四十歲,腰身修長,天生皮膚細(xì)膩,如今風(fēng)韻正濃,舉手投足間一股與生俱來的盛氣和凌厲,雖然和惜言已經(jīng)是兩代人,但真實的,兩個人都是極美的。
惜言凝望著眼前這個陌生十足的人,喉嚨干啞沒有接話,此時的府上似乎只有她們兩個人,耳邊只有蔡氏的聲音,說不出的壓抑幾近將她吞沒。
同樣地,兩個人面前已經(jīng)有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阻隔,蔡氏見她不動,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她猛的站起來,走到惜言面前,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指尖緊緊的勾著,聲音尖銳:
“都是因為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