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惜言心里又想了好多,終于下定決心,既然真的很在意,那就定要試一試,總歸是要問個明白的。
這天晚上辛慕總覺得惜言有哪里不對,之前兩個人的關(guān)系十分微妙,雖是相敬如賓卻仿佛中間始終隔了一層紗。
可今日卻不同,惜言看他的眼神中不再是那樣的疏離,相反,多了分期待和真誠。
無疑辛慕恍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兩人之間這樣的氛圍早就壓得他心底要窒息。
也到了可以相互交底的時候了吧,就試這一次,惜言心里想到。
和以往不同,兩個人此番共飲于月色之下,氣氛拘謹(jǐn)又熱烈暗涌。
“那天進宮的時候,我見到孫逸了。”
惜言先聲打破沉默。
“孫將軍很多年沒有回來過了?!?p> 這話聽著十分耳熟,那一刻惜言連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想起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人:陶紋郡主。
那時候在安陵剛見到她的時候,辛慕好像也是這么說的,他在外面怎么親戚朋友這么多的?
她搖搖頭,自己真是喝點酒就不知道思緒要飛到哪里。
“我認(rèn)出他了?!?p> 惜言說的時候一直在暗自看著辛慕的反應(yīng),他只是不露聲色的倒著酒,有時候惜言自己都會覺得,他這個人是不是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自己的心里,永遠不會表現(xiàn)出來。
別的不說,這份沉穩(wěn)和淡定還是令她十分敬佩甚至羨慕的。
她只道自己被壓抑的要死,心里幾乎再分擔(dān)不了旁的事情,實則卻是忽略了,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說的認(rèn)出,是說我認(rèn)出他便是那日我落崖之時見到的那個人,那天他也在。”
這時候她見到辛慕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僵住了一瞬間,雖然接下來馬上就恢復(fù)如常,但那一刻的反應(yīng)做不了假。
惜言心里同樣的不自覺的涼了一半兒,接下來本是想好的話再次凝噎。
“你還知道什么?”
就在她平復(fù)自己情緒的時候,辛慕的聲音毫無預(yù)兆的滑進耳朵。
惜言抬頭對上他的眼神,仍然是那么的真切,她的手指交錯相握,心里揪的緊,她現(xiàn)在特別想聽到一個答案,但是又很怕他真的承認(rèn)什么。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心口仿佛被什么東西死死的堵上,腦子里有兩個聲音不停地在打架,一絲喘息的空隙都不留給她。
她動了動已經(jīng)泛白的唇,聲音干?。?p> “他后來找過我?!?p> “我之前便和你說過那天不要去?!?p> 他們兩個本就都是心事極重的人,雖兒時長大的環(huán)境不同,但性格里卻有著同樣的對身邊人不信任造成的孤獨感。
那時候他說過的話重新映在惜她的腦子里,那些發(fā)生過的事都是實實在在的,他確是提醒過她。
可為什么呢?
她再次陷入了自己的邏輯沼澤,從一腳踏進去開始便在不斷的下陷,直到絕望的無助將她淹沒。
“言言,當(dāng)我無法陪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保護你,但是…”
辛慕頓了頓,接下來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但是對不起,我還是沒能做好。”
惜言雖然現(xiàn)在還聽不懂他在講什么,但是很奇怪,現(xiàn)在壓在她心里的石頭仿佛被去了一大半,雖然他確是有事情瞞著她,但總歸不是她想的最壞的那樣。
“皇上一直有心提防韓府,不是沒動過斬草除根的念頭,只是之前一直礙于你的身份,那天的事情,算是一種試探吧。”
自前朝以來,有不少老臣累下了大量的基業(yè),盤踞在安陵城之中,皇上雖性情儒雅有禮,但身份逼迫著他不得不學(xué)會多疑,接下來就是看準(zhǔn)時機鏟除心患。
那時候恰好到可以出手針對韓府的時候了。
惜言啞笑:韓錚爭強一生,恐怕怎么也沒想到如今到了本該怡享天年的時候,里外的人卻都想他死。
就算是他那樣冷漠利己的人,知道自己到頭來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恐怕也會難過的吧。
皇上的心思之前便和辛慕說過,所以他早就知道。
韓府的去留對他來說本是可有可無的事情,但后來,這其中攪進一個朝惜言。
說到底,皇上對于她的存在,從來沒有真正認(rèn)可過。
之前聽說的辛慕遭受的來著朝野內(nèi)外的壓力和質(zhì)疑,很大一部分就來自當(dāng)今圣上。
身為一國之主,他不可以出任何差錯,不可以情感用事。
而當(dāng)辛慕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皇上的時候,他只能選擇用自己的方法來保護惜言。
而他自己亦是心知肚明,這件事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就能說服皇上消除對她的顧慮,越是護著惜言倒越顯得心虛。
皇上無非也就是想拿惜言試探韓錚的態(tài)度,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不會再一直追究這件事。
而惜言要做的,就是過了這一關(guān)。
至于代價是什么,他不是沒有想過,甚至同樣做過最壞的打算。
若說有什么是被他漏算的,便是那個孫逸。
辛慕和皇上從小一同在宮中長大,跟在先帝身邊耳濡目染了不少其行事作風(fēng)和帝王之道。對于當(dāng)年孫逸和魏書明之事,自然也看得背后真正的原因。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辛慕以為這些年的隱居時間足夠?qū)O逸想明白意一點這件事情,如今他和惜言的處境就像當(dāng)年的孫逸和魏書明,因為被忌憚被猜疑,最后兩個人落得一方有口難言,一方無辜受難的結(jié)局。
他以為孫逸明白他的苦心之后會幫為照看惜言,避免往日的悲劇重現(xiàn)。
若按常理以孫逸的大將脾性自然是更加憎惡這些為一己私心便枉顧他人姓名的下三濫手段,可他算錯的是,孫逸一直不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
所以那天他去隱晦提點的話在孫逸的耳朵里就變得奇奇怪怪,甚至別有用心。
而這時候的孫逸已經(jīng)對所謂紛亂的朝堂關(guān)系毫無任何留戀,根本一點兒都不想卷進這其中。
那天他同樣在暗處,不是沒發(fā)現(xiàn)有人和他一樣跟著惜言,但是很奇怪,他并不想出手,或者說,他更想看看這個惹得眾人為了她尋得生生死死的,究竟有什么不一樣的。
其實那天最后射中她的那只箭,來自于皇上派去的人。
而何溪,這次其實只是替皇上背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