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點小動作被坐在后面的東方朔看得清楚,背部被人戳了戳,耳際傳來東方朔低沉的聲音:
“寧兄,你是不是覺得老先生說得沒什么意思?我覺得也是,恐怕我是沒救了,這么難得一見的宗師講課我都聽不進去……”
天哪,他每次都是一嘮叨就沒完,寧軻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背直了直,不想再聽身后之人的碎碎念。
他倆這點互動全被魏尋看在眼里,還以為這先生講課講得忘我了,沒想到眼神還四處留意著,眼神朝他倆的方向一瞥,寧軻感覺背后一陣冷汗。
“大家覺得李世民和李神通的關系如何?”
原來先生想要問的是這個問題啊,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李神通與李世民在朝堂上的留影自然難看,當眾撕破了臉,估計大家都覺得倆人不和吧。
“韓識檐你來回答一下?!?p> 魏院首點名韓識檐實在令人驚奇,沒想到足不出戶的先生還知道個別學生的名字。
韓識檐緩緩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貞觀十四年,唐太宗下詔讓李神通與河間王李孝恭、鄖節(jié)公殷開山、渝襄公劉政會配享唐高祖廟庭。
那場有名的夜宴,李建成設宴,李世民赴宴,席間,太宗心中暴痛,吐血數升,淮安王李神通狼狽扶還西宮。
他們之間的關系與其說不差,倒不如說很親密。”
挑著眉望向韓識檐,這人雖然恃才傲物,但卻有傲的本事……只一剎那的失神,寧軻就收回落在韓識檐臉上的目光。
魏尋很是滿意,抬手讓他坐下。
補充道:“貞觀四年,李神通在長安去世,朝廷追贈他為司空,謚號靖。何為靖?柔德安眾曰靖;虛己鮮言曰靖;律身恭簡曰靖;寬樂令終曰靖。到這里,大家應該再仔細揣摩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了?!?p> 言下之意是,在李世民眼里,李神通不是挑事的人,反而懷德能夠安撫眾人,那么,朝堂相爭必定另有隱情。
“政治博弈永遠不止在朝堂上,你以為的一場君臣相爭或許就是一場完美的政治作秀。
在座的列位今后都要步入朝堂,今日,我為諸位講課的目的就是想告訴大家,永遠不要以為你看到的就是事情的全部,否則,你離事情的真相永遠都差了一步。
要知道,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容不下一步的錯誤?!?p> 寧軻支著頭,凝望著堂上的先生,雖已年過半百,但五官依舊挺秀,簡單的裝束也難掩他的一身風骨。
原來,請這位先生來講課,是為了訓誡。
下了課,寧軻和元錦從廊下經過,武科的學生們正在比武場校練。
武科的人都聚在此,陣仗很大,似乎要進行一場比試。
寧軻不禁放慢了步子,靠在紅色廊柱旁,元錦也興致勃勃地在一邊觀看。
大家挨個抽了簽,確定了次序和配對,很快便兩兩上臺,正式開始了較量。
寧軻自幼練武,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見識廣博,尤其是自己練的武功,更是集各家之所長,自然了解地比旁人透徹。
元錦雖然在寧軻身邊待了這么多年,看著自家小姐日日天微亮時起來練武,但畢竟自己沒什么天賦,那些招數她一看便覺得眼花繚亂。
南華學宮的學生四海而來,使用的招式都不一樣,元錦看的好奇,總忍不住詢問,寧軻也一一解答。
未幾便輪到了宇文錯出場。
他的武功寧軻自然是見識過的,雖然未能完完整整地看他的招數,僅憑內力,寧軻隱隱約約感覺,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即便自己的身手已非常人所及。
因為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寧軻對這場比賽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在她看來,對方不論是誰,估計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三十招。
早就有結果的比試并沒有什么意思,不過,宇文錯的身手,她還是很樂意一觀的。
雙方間隔幾丈,微微拱手,禮畢,立馬就交上手了。
本來以為宇文錯會迅速結束這場比拼,沒想到對方表現得竟還不俗。
兩人年紀相仿,宇文錯一身流云白衣,游走其間,雖然步步至柔,卻暗含狠辣,除了殺傷力驚人,還帶著第一流的瀟灑超逸。
對方則與他完全相反,用力剛強,看似毫無機巧,自耗內力。
按理說這種打法應該很快被宇文錯化解,沒想到五十招過后,并沒有占下風。
那人招數狠辣,宇文錯的招數則更甚。
百招過后,寧軻遠遠地看見倆人默契地停下,各退一方。
這原本也只是一個隨堂考核,并不一定要分個高下,若是百招之內未定勝負便自動停下。
“那人練的……”寧軻心底帶著疑惑,不禁喃喃道。
“什么?”元錦看得起勁,微笑著轉過頭。
“哦,沒什么?!?p> 寧軻眸子暗了暗,瞇起了眼,這個人的招數很熟悉,自己一定見過。
這無上密锏,多年前曾有幸見過,一直以來都未曾見過第二人舞動此術。
正想得入迷,沒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肩膀猛地一把被人攬過去。
東方朔不論什么時候,嘴角都掛著笑意,沖著寧軻眨眨眼,道:“看什么呢?”
“那人誰???”
“你問我可是問對人了,”東方朔調笑地說道,“他呀,叫東槐,住在西邊,又是武科的人,也難怪你不知道。”
“……”
寧軻此時覺得站在自己旁邊的就是一朵大大的交際花。
腦海里靈光一現,寧軻有意地問道,“他是哪里人???”
“北烈國人?!?p> 果然不出所料,聽了這個答案,一切都合理了許多。
只是,無上密锏是北烈獨門秘術,向來只有北烈皇儲才有資格修煉,怎么他也會……真是奇怪……
遠處的宇文錯從比武臺上下來,一個轉身看到寧軻遙遙而立,自然也看見東方朔攬著她的肩頭,身子微微一頓,深邃黑眸驟然泛起波瀾,卻狀作不在意地在臺下站定。
寧軻這下才看清那位名叫東槐的男子,五官深邃猶如刻畫,并不算驚艷的容貌,只不過麥色的皮膚還是讓人感覺出他的精壯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