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零散的碎片3
齊玄風(fēng)只覺得渾身脫力，好像是回到了上馬界，又好像是沒有，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
難道又是在環(huán)境中？可自己分明感覺得到，自己沒有進(jìn)入另一個人的身體……
熱鬧，喧囂，日子一天天的流淌，匆匆回首，不知不覺中，正月，過去了。
自打過了十五，雪就一直沒停過，不大，也將整個京城裝點(diǎn)的一片潔白。只是這片潔白似乎只有那些有閑有錢的人才欣賞得來，對于那些掙扎在底層的人來說，這場總也看不到頭的雪只會讓他們更容易生病，還有消耗更多的燃料和食物，生意變的更難做了，所有東西都在漲價。很多人在抱怨，可日子一樣要過。
初六日，雪停，晴。黃歷上說宜安門，開市，交易，出行。果然是個不錯的日子。
初九日，沐休的前一天，又開始下雪了。黃歷上說諸事不宜。
這是個不大的院落，也是一個相當(dāng)宏偉的建筑群的一部分，院子里很安靜，除了屋內(nèi)年輕女子一聲聲的慘叫。
離院落不遠(yuǎn)的木質(zhì)回廊下，兩個穿青色繡花小襖的丫環(huán)一面跺著腳取暖，一面聊著天。
“老爺今天應(yīng)該會回來得早一些吧?！?p> “是的哩。咱家老爺與別家的不一樣，為人最是方正，就是沒什么事，也會坐到了時辰會回府，聽九哥講，哪怕只是翻翻舊文檔也好。今兒是逢九，明兒就是沐休，照例是會早一些吧。”
“對了，你們姨娘今天發(fā)動，你不用在一旁伺候？”
“就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得好聽，她是侯府千金，還不都是個庶出的，作為陪嫁才來的咱們府上，誰還瞧不起誰呀，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還不是就會爬老爺床頭。你沒看見，太太都快煩死她了，之前還有事沒事就叫去立立規(guī)矩，現(xiàn)在就是早晚請安都是能免則免了，眼不見心不煩嘛，也沒見太太這時候講什么姐妹情深。不過要說起咱們這位姨娘也是，去年生個小姐，就是我在一旁伺候的，轉(zhuǎn)過臉來就說是晦氣，這不嘛，今兒早早的把我攆出來，要不然這種天誰陪你在外面喝風(fēng)呀?！?p> “這生男生女的還不都是她肚子里爬出來的，還能怪得到你頭上？有能耐自己生個爺出來，也讓老爺太太高看一眼?！?p> “就是真生了個爺出來又如何，還不是奴才的命，這一日是奴才，一輩子都是奴才，以為自己如今也算個主子了，就有多了不得了，過年前還支使著廚房里的幾位姐姐給她做這做那，管事姐姐剛只是說府里沒這個規(guī)矩，就是一通好罵，后來這事被太太身邊的黃姐姐知道了去，自然太太也就知道了，叫了去自打耳光，臉都快腫了?！闭f著，臉上不由泛起笑意。
“兩個小蹄子，躲到這兒來嚼舌頭根子，沖撞了老爺，小心揭了你們的皮?！币粋€三十出頭的女人并兩個小丫環(huán)正沿著回廊走過來。
“黃姐姐?！眲傔€聊得火熱的兩個丫環(huán)忙低身道個萬福。
“姨娘可是生了？老太太、太太都等著回話呢，打賞的銀錁子都備下了。這產(chǎn)婆進(jìn)去有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吧，去年生二小姐時都沒這么費(fèi)勁兒?！?p> “可不，兩個多時辰了。姨娘說看見我就心里有氣，不要我在一旁伺候，站在門口也不行，可老太太、太太那邊會等著，我也不敢走得遠(yuǎn)了，不然這大冷的天，又是雪又是風(fēng)的，誰不愿意躲在屋里。”
“就你話多。主子到底是主子，再怎么也不是你這小蹄子能編排的。”那黃姐姐顯然沒有生氣，神色和語氣都不嚴(yán)厲，“要是讓太太聽見，還不撕爛你的嘴?！?p> 正說著，隨著小院里一聲撕心裂肺拖著長音的慘叫，接著便是嘹亮的嬰兒啼哭，穩(wěn)婆笑吟吟的出來。
“恭喜恭喜，是位小少爺?！?p> 似乎有那么一瞬，那個黃姐姐直挺挺的僵立在那里，就連眼珠都沒轉(zhuǎn)一下。
“還愣著干嘛，都沒吃飯嗎？”還是那黃姐姐先反應(yīng)了過來，“老太太、太太都還等著呢，還不快去報喜?！?p> 小丫環(huán)急火火的去了，黃姐姐卻沒有動，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
……
前院，外書房。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前，一會兒抬起頭，一會兒又低下去，時不時的想要站起來，卻又作罷，手里的《中庸》胡亂的翻開，卻又看不進(jìn)一個字。就像每個沐休之日的前一天一樣，老爺比平時回來得要早一些。
他又要做父親了，這當(dāng)然不是第一次。事實(shí)上他已經(jīng)有了兩子兩女，幼子幼女都還在襁褓之中，將來會如何還不大看得出來，對于長子他是滿意的，像他，從小就愛看書，卻又不全像，除了跟科舉有關(guān)的，這孩子是什么雜書都不看的，文章作得有模有樣，先生說已經(jīng)是時候下場去一顯身手了，對于長女他也是滿意的，一副大家閨秀做派，將來也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吧，想到這里，老爺臉上不由帶出了一絲微笑，只一閃，又恢復(fù)了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樣子。
才一回府老爺就知道他那個叫海棠的媵妾要生了，卻和往常一樣，沒有立刻回后院去，他知道這種事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夫人一早就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事實(shí)上家里的所有事情他也都很少會插手。
夫人不喜歡海棠，這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照夫人自己的話說，一看見海棠，甚至只要一聽見她的名字，就會想起當(dāng)初那個不知尊卑，不懂禮數(shù)，整天只會作天作地的丫環(huán)。關(guān)于那個也叫海棠的丫環(huán)，現(xiàn)在剩下的滿滿的都是回憶。記得那年，馬上就是中秋節(jié)了，得了母親的命令，幾個嬤嬤仆婦開始在府里東翻西搜的，后來他屋里的海棠就被攆了出去。他還記得，那會兒海棠正生著病，歪在床上，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結(jié)果被從炕上拉下來，硬給攆出去，關(guān)到柴房，也許那是的自己真的是太過怯懦，或者說是太過沒有擔(dān)待，就連一句說情的話都講不出，于是海棠死了。很多年以后，當(dāng)遇到另一個海棠，也就是夫人的庶妹，他只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甚至表現(xiàn)得有些不顧一切，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母親不但沒有阻攔，甚至主動提出讓海棠做了陪嫁的媵妾。男人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好在他也從來都不是多事的人，既然達(dá)到了目的，也不會多問什么。
回憶也就到此為止了，報喜的人已經(jīng)把話傳到了前院，再怎么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也該去露一面的……
夜?jié)u漸深了，一切都?xì)w于平靜，不是初一十五，不過老爺今晚還是留在了太太房里。
“既然是個男孩，就算是庶出，老爺總要好好想個名字才是。過些天開了祠堂，把名字填上，將來出人頭地，也是祖宗保佑?！?p> “夫人提醒的是。這幾天我也想了幾個名字，都不甚滿意，夫人可有助我?！?p> “妾身倒也想了幾個，不過終究還是要老爺拿主意?！闭f著，取出幾張寫了字的紙。
老爺接過看了看，放回桌上思考，重又拿起看了看，反復(fù)幾次，終于抽出了一張，上面只有一個字——“玉”……
齊玄風(fēng)只感到眼前一黑，變身也看見了，不過似乎也離開了幻境，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回到了上馬界，還是又進(jìn)入了新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