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晏人的眼中,不管是旱災還是瘟疫,那都是老天爺降下來的懲罰,定是因為此地出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才會降下災罰。
零露看著醫(yī)館里跪在地上對著她不斷磕頭的百姓,眼里淚水直打滾。他們匍匐在地上磕青了額頭,一個個的請求她的原諒。他們說他們知道知州大人是冤枉的,知州大人對他們的好他們都還記得,如今老天爺降下懲罰,他們知道錯了,他們不該眼睜睜的看著知州大人被冤枉,請原諒他們。
“你們……你們沒有……”
她想說你們沒有錯,這件事不怪你們,當時的場景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又能如何??墒钱敃r,他們那些冰冷的表情,還有人甚至對著他們扔雞蛋和菜葉子。那種腥臭味,她現(xiàn)在都能想起來。她說沒有,她的爹爹沒有貪墨,可是沒有人為他們說過任何一句話。
“行了!都散了吧!你們?yōu)殡y一個孩子做什么!”
剛進去的梁大夫又走了出來,將她們領到了內院。
內院里情況要比外邊好一些,這邊大多住著的是醫(yī)館里的藥童和學徒,人不多,能騰出兩間屋子出來。
“你們也別嫌棄,這里算是我能安排的最好的地方了,我自己也住在這邊。入口我熏了艾蒿,只是這疫病……”梁大夫掃了他們一眼,很是不明白這個節(jié)骨眼闖進來圖什么,不是白白丟了命么!“要是你們能出去最好!這里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恕我直言,這里的官員呢?”
紀相思一路走過來,看到的多是難民一樣打扮的百姓,到處找吃的,也沒有什么人管。還有路邊隨處可見的尸體,以及這醫(yī)館圍著的病人,怎么看這樣的處理都是有問題的,不將病人與健康的普通人分開的話,只怕是會越傳越多。
“官員?最好的那個被他們害死了!他們說的不錯!這都是老天爺的懲罰??!都該死!都該死啊!”
梁大夫有些恨恨的說,若不是這場疫病,誰會知道知州大人竟真的是被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就是那位通判大人。通判杜巴不知怎么的也染上了疫病,救治無效,在斷氣之前才后悔的說,是他貪得無厭害死了知州大人,老天爺才降下了這場疫病,是讓他們這些害了劉知州一家的人都給知州大人賠命!
杜巴為人張揚,起先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染上了疫病,很是得意的等著上面給他下發(fā)知州的任命書。陽水州稍微有些錢的都趕著去巴結,結果一家一家的全染上了疫病。所以陽水州的人都覺得,這是上天的懲罰,懲罰他們害死了一個好官。
零露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紀相思拍了拍她的背,幫著她順氣。
“姑娘,你不能留在這里!外面的人攔不住我們,我護著你離開!”
嚴峰有些后悔沒有聽外面那些士兵的話,那些人著實可恨!既然知道里面有瘟疫,為何不明說!
梁大夫也看到了,外面還有一隊帶著武器的士兵,這些人絕不是平凡人,他雖有心留,卻也無力。
“本來不該讓你們走的,畢竟已經來了,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染上。但是你們走了也好,出去,將這里的情況告訴外面的人,讓人趕緊送藥進來,我這里已經撐不下去了?!?p> “嚴峰,我們不能走,至少現(xiàn)在不能?!奔o相思收起了她平日里嬉笑的嘴臉,“外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一旦我們闖出去了,將那些疫病帶出去了怎么辦?在沒有確定我們有沒有問題之前,不能出去。而且,我有事沒有做完?!?p> 她轉頭問梁大夫:“您這里有沒有鋤頭?多拿幾把給我?!?p> 梁大夫沒想到這小姑娘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若是其他人有能力離開還不趕緊走了,哪里會管得了別人的死活。他楞了一會兒,連連點頭,讓他的徒弟去拿鋤頭。
“梁大夫,等我回來?!?p> 嚴峰見她拿著差不多跟自己一般高的鋤頭有些吃力的樣子,便召喚了幾個士兵將這幾把鋤頭都帶走。零露問她,要鋤頭干什么,紀相思笑了笑,回答她,當然是先完成任務??!
紀相思一行人又回到了知州府,面對這些廢墟,她問零露:
“你還記得你埋東西的位置嗎?”
紀姑娘內心是豪氣干云,這會兒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拿東西挖出來。不為別的,就為了這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的冤情。
隨著零露的指揮,這些大男人或揮舞著鋤頭,或者直接上手,在這堆廢墟中翻來翻去的,引起了不少人的旁觀。他們都想知道,這群外來人,不要命的在這里找什么。
紀相思就站在一邊,看著零露指揮著士兵們翻找。若說她內心不害怕,那是騙人的。瘟疫?。≡谒臅r代都能引起恐慌的瘟疫,在這個一個感冒可能都能死人的時代誰能說不怕??墒撬膊荒芫瓦@樣退。若真是因為她的退縮,將這場瘟疫帶出去了……她不想成為罪人。
一個旱情,一場動亂,她的金大腿便要下罪己書。那么一場瘟疫,足夠太后要了他的命。此時昱王已回,皇帝還病著,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說來
可笑,她或許還要感激盧知府沒有將事情傳出去。
他們在廢墟里翻找,她就在自己腦子里翻找,不管是看到還是聽到,哪怕是以前看小說看到的,只要是能防控瘟疫的,她都要拿來試一試。
一個時辰以后,有人從廢墟里挖出了一個小木盒子。
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倒。
以為燒了這知州府就能掩蓋真相?她就要用這鋤頭將他們苦心掩蓋的真相給挖出來!不會醫(yī)術又如何!她現(xiàn)在手里有兵,雖然不多,但是也足以震懾這些難民,她要用她所知道的方式,遏制這場疫情。
零露捧著盒子的手有些抖,雖然這盒子外面都是泥巴,黑乎乎的,可是她知道,這就是她匆匆埋在自己院子里的盒子。爹爹交給她的時候讓她好好保管,她原本打算放在自己的多寶閣上的,可是還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就有下人喊著有人闖入知州府了。她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想的,就把這個盒子埋在了自己院子里的樹下。現(xiàn)在盒子是挖出來了,可是里面到底有沒有她們想要的,她心里也沒有數。盒子不大,才一個成年男子手掌大小。她當著紀相思的面打開了盒子,盒子里放著一個白色的東西。
“我手臟,三娘,你拿起來看看這是什么?!?p> 紀相思依言拿起盒子里的東西,那是一塊白色的絹布,一拿起來,疊好的絹布便散開了。紀相思打開來看,就是一塊白色的絹布,正常手絹大小,上面什么也沒有。紀相思有些不甘心的翻來覆去的查看,的確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絹布,上頭連一點花式都沒有,再平常不過了。
兩人都有些失望,特別是零露,她沒有想到爹爹讓她保管的這個盒子,竟然只是一條白色的帕子。
天色已不早,嚴峰到底還是不敢住在醫(yī)館里,命人將鋤頭等工具送還到醫(yī)館,他們便在知州府的這片廢墟中收拾出了一片空地,兩位姑娘依舊睡在馬車里,今夜便宿在此地了。
夜里,嚴峰就地取材,點起了篝火,幾人隨便吃了點干糧圍著篝火坐著。
嚴峰還是堅持,既然東西已經拿到了,明天就應該趕緊出城,他們留在這里也起不到什么效果,萬一真的感染了,反而會是個累贅。紀相思卻堅持不走,但是她卻不反對讓他們先走,只是自己要留下。
“你帶著零露出去,先不要張揚,去找玉瓊,讓他給你準備藥材跟糧食過來。對了,最好再給我準備一身衣服,嗯……要看著神圣些的,最好還要做個手杖,”紀相思給嚴峰比劃一下,看了看嚴峰,明顯沒聽明白,“你等等!”
馬車里是有紙的,這紙嘛,是紀姑娘用來解決生理需求用的,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就在地上扒拉出了一塊以前燒過的木頭,就著這上面一點碳,在紙上畫開了。紀相思這畫畢竟不專業(yè),嚴峰雖然沒看明白,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折起來收在懷里。但是他嘴上可沒放開,還是要紀相思今天跟著他一起闖出去。
零露捧著她爹留給她的那塊白娟發(fā)呆。她想不明白,為什么要給她這么個東西?難不成這是她娘親以前的舊物?可是不像?。∪羰桥f物,不早就發(fā)黃了,保存的再好也抵不住時間的侵蝕啊。
她對著火光,想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她睜大眼睛,似乎真的看見有什么東西從那塊白娟上顯現(xiàn)出來了。她拿著近了自己瞧,似乎那點痕跡只是自己眼花,又沒有了。她有點不相信,又對著火光近了些,瞪大眼睛仔細瞧,果然,一接近火光,那白娟上有些痕跡便顯現(xiàn)出來了,有些像字!
“三娘!你看三娘!這上面有字!”
紀相思跟著看了過去,果然,那白娟上有字顯現(xiàn)出來了。
這里既然有這種神奇藥水?!紀相思也有些驚訝,這種藥水以前在網上看到有賣過,也算是紅極一時,遇到高溫才會顯現(xiàn),大晏竟然也有!莫不是還有先人穿越過來了?!
“我想起來了!以前哥哥教我玩過的,用蔥汁寫字,干了以后看不見的,但是遇熱便能顯現(xiàn)出來!”
臥了個槽!原來是蔥汁!還好當年沒買,沒交智商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