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招兵（男主開始搞事業(yè)）
婚假很快結(jié)束，已是四月初了，劉裕戀戀不舍地辭別云秀，去太守府銷了假，然后叫上孟昶和諸葛長民一起，去流民營征兵。孟昶本是個富貴閑人，諸葛長民雖然是窮出身，偶爾替人做工，但生性任俠使氣，游手好閑。一聽劉裕要帶他們?nèi)プ稣鞅?，這么威風(fēng)的事，兩人哪會推辭，一路上走得比劉裕還快。
到了流民營，三人都十分意外。這流民營里里外外破爛不堪，一排排的全是用木頭胡亂搭起來的窩棚，風(fēng)一吹就搖搖欲墜。還有些屋子干脆就是茅草亭，只有一個屋頂。四根柱子。還有的人就在露天躺著，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也沒人來問一句管一管。就這樣的房子，還是一戶人家七八口人擠占著一間，老人咳嗽，孩子哭，男人女人滿臉愁容。再看不遠(yuǎn)處的王謐獻(xiàn)出的田地，倒是已經(jīng)整理出田壟阡陌，按戶分配，有些田里雖然已經(jīng)插了些秧苗，大多數(shù)田地還荒著，更有的田地里赫然是十幾座丘墓，有的豎著墓碑，有的連碑都沒有。
孟昶看得大為震驚，“這不是流民營嗎？怎么跟沒人管似的？”
劉裕說：“走，找營頭?！?p> 他們隨便問了一下，就找到了管營的營頭。
營頭竟然是他們的老相識——大勝賭坊的梁貴。
這才幾個月沒見，他竟變得愁眉苦臉，骨瘦如柴，不像貪墨了錢糧的樣子。他見了劉裕幾個人成了太守府的上差，態(tài)度十分謙虛，也不管過去有什么梁子，一肚子苦水正愁沒地方倒，一下子全說了出來：
“幾位爺，你們說小的我怎么攤上這么個差事。太守來了京口之后，清查豪門不法之事，眼看著何家倒了，我們刁老爺怕了，把賭坊都關(guān)了。我也是求爺爺告奶奶，想盡了辦法才謀了這么個差事，滿以為有點油水，誰知道，雖然太守大人是一片善心，可府里各位管事的大爺都貴人事忙，誰記得咱這個地方，錢糧總是不能按時發(fā)放，小的我拿什么給這些人蓋房子請郎中？
“再說，咱這里來的人太多，聽說咱晉陵有流民營，這一傳十十傳百，一天能來一千人，這人一多，就更不行了。一開始還能給每戶人家發(fā)個幾十文錢幾升米，讓他們先安頓下來。后來，來的人多了，就不夠了，一來沒有錢米，他們只能喝西北風(fēng)，二來種子不夠，等不到秋天有收成，就得餓死。就為這點錢米，還打架斗毆死過好多人呢，也沒地方埋，都埋那邊地里了。我也管不住，沒辦法，由他們?nèi)グ?。再后來，就是現(xiàn)在了，還是每天上千人來，來得快，走得也快，留下的都是走不動的，走的人多了，剩下的人倒是也勉強能活命。幾位爺來征兵，那是救苦救難的大善事，不用征，只要有口吃的，他們拖家?guī)Э诘啬馨衙u給你。現(xiàn)在這營里少說還有一千來人，走得動的精壯漢子二三百個。您要是看我還行，我也愿意當(dāng)兵啊，您把我也招了去吧，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啊……”
劉裕等三人聽得都唏噓不已。京口是個富庶的地方，雖然劉裕、諸葛長民出身貧寒，還不事生產(chǎn)，也都能度日，這樣顛沛流離的慘狀，他們還從未見過，更不用提孟昶出身大家，從來是衣食無憂，這種慘狀，他做噩夢都不會夢到。
諸葛長民說：“哎，只怕這里還是好的。聽說有些地方饑荒水旱災(zāi)害不絕，已經(jīng)十室九空了?！?p> 孟昶問：“劉裕，這情況得先賑災(zāi)吧，咱還招兵嗎？”
劉裕說：“招。太守有令，募兵兩千，咱們得替他把這支軍隊拉起來。流民們當(dāng)兵吃糧，一家老小才活得下去?！?p> 孟昶說：“好！那咱就把你帶的兩張告示貼出去，招兵！”
劉裕把云秀寫的兩張告示拿了出來，展開放在桌上，從靴筒里掏出匕首，把兩張紙都從中間割開，將寫著“太守”、“減租”的那兩半張紙折起來收好，將“征兵”“吃糧”四個字拿了起來，叫梁貴帶他們?nèi)チ髅駹I空曠的地方，立起一根木頭柱子，刷好漿糊，將這四個字貼在上面。
看到“征兵吃糧”四個字，流民營轟動了，人們看到了一線生機。來投軍的人擠破了頭，男女老少都有。
劉裕立了個規(guī)矩，只選十八歲以上三十歲以下身體強壯的青年男子。
孟昶和諸葛長民負(fù)責(zé)篩選兵員、登記造冊，看每個人都慘，有的流民條件不符，孟昶也想收進(jìn)來。劉裕不同意，說：“軍中無戲言，既然招兵，就得按招兵的規(guī)矩辦?！?p> 孟昶反問：“那些人家沒有青年男人的，就看著他們餓死嗎？”
劉裕說：“這些人家，你都一一記錄下來。以后符合條件的當(dāng)了兵，就吃軍糧了，流民營的錢糧就能省出幾份來，都撥給那些當(dāng)不了兵的人就是了。”
孟昶恍然大悟，“對對對，我怎么沒想到?！?p> 不到一天時間，已經(jīng)募兵三百人。其他地方的流民得到消息，紛紛趕來?？偣膊坏饺鞎r間，已經(jīng)招夠了二千人。
二千人都是面黃肌瘦的青年男子，列隊站在流民營外的空地上。劉裕登上一塊大石頭，向他們喊話：“弟兄們，我是劉裕，奉晉陵郡太守之命招募你們從軍報國。我知道，弟兄們來當(dāng)兵，是為了吃糧，是為了一家人活命，大家放心，我不會讓你們餓著！但是，既然當(dāng)兵，就得知道軍中無戲言，就得知道軍令如山！自今日起，你們上午耕地，下午練兵，平時務(wù)農(nóng)，戰(zhàn)時成軍。你們要嚴(yán)加訓(xùn)練，要聽從命令，要奮勇殺敵。有違令者，定斬不饒！明白了嗎？”
士兵們齊聲大喊，多少還是有點中氣不足：“是！”
站在第一排最左側(cè)的士兵喊道：“長官，什么時候發(fā)餉？只要有糧，哪怕是刀山火海，我們都跟著您去！就算是佛祖菩薩擋道，我們也不怕！”
許多士兵都附和。
劉?？粗骸澳憬惺裁疵郑俊?p> 士兵說：“回長官，小人王鎮(zhèn)惡！”
劉裕說：“好，今天起，你就是百夫長了。從你開始，數(shù)出一百個人，以后都跟你了?！?p> 王鎮(zhèn)惡馬上說：“是，我是百夫長，那您就是千夫長！”
劉裕一笑，往營里一指。眾人回頭，見營盤內(nèi)已經(jīng)支起了二十幾口大鍋，火燒著，水開著，十幾袋子米倒進(jìn)了鍋里，幾個人拿著碩大的鏟子正在煮粥。饑民們已經(jīng)排著隊在等粥熟了，對眾人大聲說：“弟兄們，我還是那句話，我劉裕不會讓你們餓著的！明白沒有？”
王鎮(zhèn)惡和士兵們激動地回過頭來看著劉裕，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是！”
劉裕下令部隊就地分成小隊，每隊一百人，除了王鎮(zhèn)惡之外，其他小隊也都以第一人為隊長，帶回去依次序就餐。
諸葛長民和孟昶站在大石頭旁邊的平地上，全程仰視，咂舌不已，覺得劉裕剛才就像換了個人。諸葛長民悄聲問：“這還是那個吃酒賭錢追女人的流氓無賴嗎？”
孟昶對劉裕很佩服，說：“還是他。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他玩樗蒲，當(dāng)時他家無余財，敢跟人玩一百萬的賭局，連輸了幾把都面不改色，最后一把全贏了回來。當(dāng)時我就知道，這小子不簡單?！?p> 諸葛長民說：“他不簡單也得靠劉毅給錢糧啊。你沒聽見嗎，有糧吃，這幫人才跟著他干，沒糧，他們該把他吃了。”
“劉毅？劉毅沒給。這是劉裕自己出的?！?p> “怎么？劉毅那小子不是管流民兵的錢糧嗎？”
“劉毅說了，正籌錢呢，沒有那么快。劉裕等不了，就自掏腰包了?！?p> “啊？今天這么多粥，不會是他賭錢贏回來的吧？要不，又是你墊的錢？”
“嗨，這才幾個錢。這小子在太平坊一戰(zhàn)成名，現(xiàn)在京口城里多少人趁著他成親，上趕著給他送錢呢。買這點糧食柴火不算什么?！?p> 諸葛長民嘖嘖地說：“這小子比我強。這隊伍又不是他自己的，他還出錢。我要是這么有錢，一定先買房子買地，讓我老娘住好了?！?p> “你看上哪所宅子了？我也送你一個?！?p> “算了吧你，有錢也不是你這么花的……”
在他們聊天之際，士兵們已經(jīng)都解散去吃飯了。劉裕從大石頭上跳下來，笑著罵他們：“嚼什么舌頭呢？”
諸葛長民笑道：“沒有，我倆正合計，能不能在你手下也當(dāng)個百夫長什么的。”
這時，梁貴踅了上來，滿臉堆笑地說：“劉?！瓲敚?，您這么忙，還得想著買糧、買柴火、煮粥這些事，多心累。您交給我吧。我正管著流民營這一攤事呢，這是我分內(nèi)的差事呀，您交給我，我一定替您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p> 諸葛長民和孟昶相視一笑。
劉裕笑著問梁貴，說：“你想管軍營的事？”
“想！”梁貴把胸膛一挺。
劉裕笑了笑：“我信不過你，怎么辦呀?！?p> 梁貴“嗨”了一聲，“我的大爺呀，我都改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我都改好了。家里也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我也是不容易……”
他說著要哭，劉裕擺擺手：“算了算了，這攤事，他倆幫我管著，你要是非想摻和，就在他們手下聽令吧?！?p> 梁貴千恩萬謝：“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干！再不做那些喪良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