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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之劉宋風云

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客

君臨天下之劉宋風云 水清深 3845 2020-08-17 11:29:27

  王謐府上很冷清。他住在建康城南一條比較狹窄的街上,周圍的房子都是低矮民房,看來這一片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府門緊閉,門可羅雀。見是劉裕來了,才大開中門,迎他進去。劉裕見了王先生夫婦,送上禮物,攜妻兒行弟子之禮。

  王謐一身青衫,仍是讀書人模樣,扶起他來笑說,“德輿今非昔比了,建武將軍、下邳太守,也算得上是一方諸侯了,豈可向我這小小的秘書郎行此大禮!”

  “先生對我有教養(yǎng)栽培之恩,不管我劉裕變成什么人,都是您的弟子?!?p>  王謐笑了,顯得很安慰:“好,好?!彼麑Ψ蛉苏f,“我與德輿許久不見了,我們說說話,怕你們煩,你帶德輿的媳婦孩子去內(nèi)宅坐坐。”劉裕也囑咐云秀服侍好師母。云秀便扶著王夫人,帶著孩子去內(nèi)宅玩了。

  王謐帶劉裕去他書房落座,命人上了好茶和家鄉(xiāng)的點心。劉??茨菚恐車挤N青竹,光影斑駁,十分幽靜,覺得十分熟悉,就笑道,“先生該不是把京口的家都搬來了吧,連這些竹子都一模一樣,還是這般幽靜。哈哈哈?!?p>  “人老了,就愛清凈,在這里看看書,大可解悶的?!?p>  “先生,我最近也在讀書呀。”劉裕歪著往座位上一靠,眉毛一挑,滿臉是笑,端起茶來喝,他見王謐剛才對他有些見外,便特意放松,就像還是那個小流氓,偶爾做了點好學上進的事,來求王謐表揚似的。

  “哦,那可是好事??!當年你小時候,無論你父親和我怎么逼你,你都不讀,怎么現(xiàn)在你軍務(wù)繁忙,倒有雅興讀起書來了?讀的什么書?說給我聽聽,我看看你讀得怎么樣?!蓖踔k有些驚訝,自然而然地拿出了老師的派頭,不像剛才初見面時那么尷尬。

  “慚愧啊,我在讀《漢書》,不過讀得粗略?!?p>  “讀到哪一年了?都說了什么事?”

  “哎呀,年份……我可記不住,就是到最后了,王莽篡漢?!?p>  “哦,是這段故事,你說來我聽?!?p>  劉裕剛拿起一塊點心,聽王謐這樣問,便又放了下去,“先生這是要考我?好。王莽是漢元帝王皇后的侄子,是外戚,直到哀帝死后,他仰仗著姑母太皇太后,做了大司馬,立了漢平帝,漸漸獨攬大權(quán)。后來平帝死了,他代天子臨朝,做了‘攝皇帝’。次年改了年號為居攝元年,立了個兩歲的皇太子,仍是自己把持朝政,還說是效仿周公攝政,又幾年后,偽托高祖遺命,代漢稱帝,定國號為‘新’,顛覆了大漢天下。先生,我說的對不對?”

  王謐點點頭,“王莽、曹操,都是一樣的權(quán)奸,他們把持朝政,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代皇帝而自立。你說,是不是這樣?”

  “那是自然了?!眲⒃f移ばδ樀啬昧四菈K點心吃,打了這么久的仗,天天都是風餐露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踏踏實實地吃過家鄉(xiāng)的吃食了。

  “那么,文臣武將深受皇恩,能坐視不管嗎?”

  劉裕的點心剛咬了一口,聽他話里有話,便不再吃了,坐直身體,笑道:“先生,您什么意思?”

  只聽書架后有女人說道,“王先生的意思是,如今權(quán)臣蔽上,建武將軍是要效忠皇上,還是要投靠奸佞?”

  劉裕沒想到房中還有人,當時一驚,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他今天只是來看望王謐,連寶劍都沒帶,竟沒注意這里另有玄機,藏了人他都不知道。劉裕深恨自己大意。再看那書架后一男一女走了出來。男人好像在哪里見過,那女子,便是桓道芝。

  句章一別后,劉裕就沒有了她的音信。此時見了她,恍如隔世,可這會兒對她的疑問遠大于對她的關(guān)心。她為何藏身此地?她與王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那個男人又是誰?

  王謐介紹道,“德輿莫驚,這位是當今圣上的親弟瑯琊王千歲,他的王妃是我侄女。這位是荊州刺史桓公之妹。他們在此專候你多時了?!?p>  劉裕覺得奇怪,王先生做郡守的襄城是被桓玄攻占了的,而且他早就說桓玄與他父親如出一轍,是亂臣賊子,怎么對桓道芝這般友善?再看瑯琊王,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昨天在朝堂上見過一面。

  劉裕雖然一肚子疑問,但是已恢復如常,向瑯琊王行禮道:“微臣參見王爺?!?p>  瑯琊王一身便裝,故作謙恭地親手扶起劉裕,“劉將軍請起,你是叔父的高足,我是叔父的侄女婿,說起來,咱們也都是至親至近的人。小王早聽叔父提過將軍英勇過人,謀略出眾,雖未得一見,但神往已久。昨天朝上,不便與你多說,今日特來叔父府上,與將軍一敘。”

  “王爺謬贊,微臣惶恐?!眲⒃J止Ь?。

  桓道芝仍是男裝,昂著頭,用下巴沖他一點,笑道:“劉兄,小妹不辱使命,劉兄不該謝我嗎?”

  劉裕向她行禮:“多謝桓小姐?!?p>  “好說。”桓道芝滿意地一笑。

  王謐請他們重新落座,卻沒再招呼下人伺候,而是親自為他們倒了茶。

  劉??纯丛谧闹T人,覺得哭笑不得,真沒想到,王先生竟給他擺了個鴻門宴??墒莵矶紒砹?,只好靜觀其變。

  桓道芝舉起茶杯向他敬道,“劉兄大破天師道賊人,功勛卓著,如今萬民敬仰,可喜可賀?!?p>  劉裕舉杯還禮,“哪里。都是朝廷天威,弟兄們用命,我豈敢居功。”

  瑯琊王笑道:“將軍不必自謙。前日建康城外一戰(zhàn),小王也在城頭觀戰(zhàn),親眼目睹將軍身先士卒,大破賊眾,叔父所言不虛,將軍果然是威風凜凜,不亞于平西……哦……不亞于車騎將軍,真可稱得上是‘中興名將’!”

  他說話的時候,王謐一個勁兒地點頭。

  劉裕心中好笑,城頭到江面還有好一段距離,哪能看得清楚?面對這一頂一頂?shù)母呙弊?,劉裕無心辯駁,便一笑道,“哪里,哪里?!?p>  他看看桓道芝,再看看瑯琊王,忽然明白了當時在句章,桓道芝說去建康有大事是什么意思,果然是大事。又想到,當時賊眾得了浹口,便直撲句章,她那時已從浹口脫身,是可以直奔建康的,卻特意去句章給他報信,說起來,也算是對他有情有義。

  瑯琊王嘆了口氣,“朝中諸人若能像將軍一般勇武,也不至于被丞相父子把持朝政?!?p>  這話劉裕沒法接,便只一笑,端起茶來喝。他聽說過朝廷的事,剛才見瑯琊王微服來訪,就猜到了一二,可是實在沒想到,他們竟然病急亂投醫(yī),找到了自己頭上。

  瑯琊王期望著他的反應(yīng),卻見他并不回答,有些灰心,輕嘆了一聲,又說道:“皇上是明君,只是被權(quán)臣掣肘,至今無法親政。昨天在朝堂上,丞相元顯專橫跋扈之態(tài),將軍也是親眼所見,竟然無感于心嗎?”

  劉裕慢慢喝茶,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想自己該說什么。聽瑯琊王說完,他笑了笑:“王爺見諒,臣是市井無賴出身,昨天才初次面圣,心中不勝惶恐,許多事未曾注意,也沒敢多想?!?p>  “小王聽說,將軍微末之時,車騎將軍對你青眼有加,昨天見你們攜手上朝,看來關(guān)系匪淺。你可知,車騎將軍雖與丞相虛與委蛇,可他確實心系圣上,愿伺機誅殺丞相,與本王同振朝綱?!?p>  政變?

  劉裕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差點濺了出來。他底層出身,投身軍營,多少次死里逃生才熬到今天,雖然得到了朝廷封賞,可他這個什么建武將軍、下邳太守,在真正的權(quán)貴眼里,跟一只螞蟻有什么區(qū)別嗎?何況他此刻只身在城內(nèi),城外自己的人還不到兩千,他有什么籌碼敢上這樣的賭桌?劉裕實在不想被裹挾進來。

  他腦筋飛快地轉(zhuǎn)著,又覺得奇怪,如果司馬休之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瑯琊王,為何不親口對自己說?既然不說,那看來他是沒答應(yīng)。也是,他一心要北伐,需要的是內(nèi)政穩(wěn)定,眼下司馬休之的注意力想必在如何平定桓玄之亂,怎么會出手攪亂朝局?那劉裕今天見了這些人,豈不是犯忌諱,還得及早給休之解釋。

  他想著,字斟句酌地說:“臣職屬低微,如此大計,豈敢與聞?”說著又瞥了一眼王謐,后悔今天真是不該來。

  “此事干系重大,本不當對將軍言及,只是你我至親,本王才敢請將軍助我一臂之力?!爆樼鹜蹩粗?。那眼神中的誠懇和期盼,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王謐說:“德輿,‘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闩c天師道苦戰(zhàn)數(shù)月,替朝廷平定亂局,乃是你的一片忠心。如今權(quán)奸把持朝政,隔絕賢路,欺君罔上,這也是你我做臣子的效命之時?!?p>  劉??刹幌氚衙钸M去。但瑯琊王和王先生已經(jīng)把話挑明了,他不得不做出回應(yīng),“微臣自然是效忠朝廷,只是官職低微,手中兵少,才不足兩千人。既然車騎將軍與王爺同心,此事已是十拿九穩(wěn),不知王爺對微臣還有何差遣?”

  劉裕這個雞賊的表態(tài),也讓瑯琊王感到無比寬慰。他對劉裕掏心掏肺地說:“哎,車騎將軍說時機未到,不肯發(fā)難。小王想不明白,如今丞相自掌御林軍兩萬人,而車騎將軍掌鷹揚軍、虎賁軍五萬人,明明是必勝的態(tài)勢,不知道他尚有何憂慮?!?p>  劉裕心想,這都不明白,司馬休之現(xiàn)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丞相與他稱兄道弟,言聽計從,他還有什么必要殺掉丞相?

  瑯琊王到底年輕,說:“你與車騎將軍頗有恩義,我想,你的話,車騎將軍或許肯聽,不如將軍勸勸車騎與我們一同舉事?!?p>  “這……,微臣可以一試。”

  重點來了,瑯琊王道:“若他不聽,將軍便伺機殺了他,自統(tǒng)大軍,誅殺丞相。本王擔保,事成之后,也封你做車騎將軍?!?p>  瑯琊王的謀劃如此兒戲,超出了劉裕的想象。他本來擔心,若不答應(yīng),今天能不能走出王先生的府門,現(xiàn)在松了口氣,心里想,要如何應(yīng)付他,又顯得不是那么隨便應(yīng)付。

  “臣盡力一試。”

  桓道芝一直冷眼看著劉裕,嘴角始終掛著一絲看透了一切的笑意。

  劉裕不想看她這副表情,便主動問道:“桓小姐也參與此事,不知荊州桓公是如何相助王爺?”

  瑯琊王笑道:“桓公為支持本王,親自帶兵在溧洲牽制了劉牢之的北府軍?,F(xiàn)在丞相除了御林軍,并無其他兵力可調(diào),已是孤立無援,若將軍說動了車騎將軍或者干脆殺了他,我們可一舉除了丞相,還政于陛下!”

  桓道芝適時地向瑯琊王表忠心道:“桓家唯王爺馬首是瞻?!?p>  劉裕心下了然,暗罵桓玄和桓道芝不地道,想借瑯琊王的手制造朝中混亂,他們好渾水摸魚,這不是拿人當傻子哄著玩嗎?不知道瑯琊王是否知道桓家的圖謀。當然,他也可能知道,只是被丞相壓制久了,才想將計就計,利用桓家制造機會,誅殺司馬元顯,奪回大權(quán)??涩樼鹜躏@然不知道,司馬元顯也好,桓玄也好,都是差不多德行,走了一頭虎,又來一只狼,有什么區(qū)別,朝政怎么可能還到皇上手上?什么天潢貴胄,皇上親王,都是他娘的扯淡,只有手握兵權(quán)的時候,才自己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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