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裴慶云班師回朝。
莊青詞便是在裴慶云大軍到達凌安后趕到的甘州。
甘州地寒,雪落不停,從客棧出來的芷玥垂眸輕跺著腳。
莊青詞頓了頓,輕笑,“脾氣不小,還沒消氣?”
芷玥抬眼,搖了搖頭,“奴婢不敢?!?p> 不敢,莊青詞嗤笑,想起兩日前讓她隨他一同來甘州時,她竟直接拒絕了他,破天荒頭一次,莊青詞很不悅,原本他也沒打算非要帶她一起的,然而,經(jīng)過上次瓷器被毀之事,他覺得府中那些丫頭做事實在不靈光,就這丫頭還算老練。
所以,有她跟在身邊,能給他省不少的心。
甘州有幾家商鋪與莊氏生意往來多年,此番他來甘州便是代替莊海榮聯(lián)絡那幾家商賈。
然而,剛到甘州便聽聞了衡王與夫人暫住鄴城郡守府的消息,原本有些懊惱不能為唐汣接風洗塵的,殊不知,她竟受了傷,并未雖大軍一同回凌安。
辦完了莊海榮交待的事,自然是要去一趟鄴城的。
扶他上車的一雙小手凍得冰冷紅腫,莊清詞斂了眸,低低道,“上車。”
芷玥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四周看了看,茫茫皓白,一個人影也沒有。
莊清詞揪著她的發(fā)髻,輕輕一扯,小臉這才轉了過來,“看什么呢,上車?!?p> 他不耐煩的又重復一遍。
馬車旁的人兒似是沒聽到,只吩咐車夫趕路。
簾子突然被掀開,莊清詞黑著一張臉,“上來,爺?shù)脑挍]聽見?”
那車停住,車夫聽明白了。
芷玥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傻了一般,沒有動。
徹底沒了耐心,莊清詞大吼一聲,“等著爺下去親自抱你?”
芷玥嚇得后退一步,視線對上他那黑沉的眸底,反應過來,一溜煙爬上了馬車,乖乖坐好。
莊清詞嘆了口氣,看了看她交疊的小手,扔了手中的小暖爐給她。
暖爐時丟過來的,用了些力氣,在她手背上打了個璇兒,掉了下去,磕在馬車里,“蹦蹦”兩聲。
莊清詞懶得理,閉上眼睛拉緊身上的狐袍睡了。
芷玥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附身將暖爐撿了起來,抱在懷里,一股暖意直抵心房。她看了看那閉眼假寐的人,輕輕舒了口氣。
初入鄴城,莊青詞一路上不停的跟芷玥發(fā)牢騷,“這什么破地方啊,連個像樣點的茶館都沒有?!?p> “小汣怎么會選在這里養(yǎng)傷,竟比南夷的大漠還要荒?!?p> 芷玥點頭,確實不能同凌安城比。
鄴城地屬甘州,卻是緊鄰幽州,幽州方才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百廢待興。
叨咕了一路,終于看見幾處像樣的宅子,走近了才看清那門匾上的字,郡守府?
莊清詞一怔,垂了眼皮看了看芷玥,一直陰沉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就這處宅子還勉強入得了眼,這便是赫赫有名的郡守府了?”
門口連個看門的侍衛(wèi)都沒有。
毫不知情的唐汣正在主屋里聽云卿向韓祈回報幽州的境況。
十日前云卿去了幽州,幽州百姓因戰(zhàn)亂流離失所,難民成災,又生了瘟疫,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已然快成了一座空城。
“若是等陛下賑災的銀兩,幽州百姓都要餓死了?!碧茮C急急地道,“鄴城也受殃及,恐不能幫上幽州。”
瞧出她的急切,韓祈上前,按了她的手,安撫道,“別著急。”
“怎么不著急?!碧茮C皺眉,“幽州郡守與外賊私通害得百姓流離,那些百姓何其無辜。”
輕輕拍了她的背,韓祈看了一眼云卿,低聲道,“你帶著這個即刻去衡陽?!?p> 唐汣一怔。
衡陽是他的封地,他雖為封君,卻并未踏足過衡陽,淡淡這一信物足以讓領地的郡守信服嗎。
云卿領命而去。
眼里泛起點笑意,韓祈頷首,牧師那個云卿出去,又看向唐汣,“你若不放心,待城中瘟疫控制了,我們?nèi)ビ闹菘珊???p> 唐汣一怔,抬眼看他。
正值日落,一段淺金色的光透過雕花窗子進來,正好照在他臉上,眉目如畫,這樣目若朗星、溫文俊逸的男子與她朝夕相對那么久,她不過一介凡人。
便是著人間有生生不息的蕭索,卻抵擋不住亭亭玉立的人心。
以往總覺得與他之間隔著萬重山,心頭刺,從不敢盼一場花好月圓,然而,他跋山涉水一步步向她走來,她是不是不該站在原地徘徊了。
“在你眼里,我竟是那般好看?”她忽然湊近,清淺的呼吸就落在她鼻息間,唐汣一時間不敢喘氣,伸出手,要去推他。他卻順勢地將她手指一捏。
手被他反握在掌心。
沒眼力清澈的笑意,仿佛要溺死人,唐汣下意識往后仰了仰。
木椅沒有靠背,在她倒下去之前韓祈驀地伸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跟前一攬。唐汣差一點給拖下椅子,急忙伸手撐住了,而韓祈已經(jīng)湊攏來,一張臉近在咫尺,眉宇間都是欣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