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監(jiān)武所內,武者濟濟。
今日大家圍攏在一處,笑看兩個百金武者之間的紛爭。
其中一個穿杏黃色上衣,紫色闊褲,滿臉流氣,名為肖曉。
肖曉此人實力不弱,已經(jīng)是三階武者。
只因為他手縫太粗,留不住錢財。
得到的賞金都被他贖成真金白銀花用光了,所以在官冊上始終只是個小小的百金雇武者。
但肖驍?shù)膶嵙榇蠹夜J,在江東監(jiān)武所中也是一位高手。
而另一方就差得太多。
雖然此人容貌與姓名都讓人想到開國武神,卻是毫無半點武功。
大家興致勃勃地圍著,就想看肖驍如何痛打陳攻的場面。
而肖驍也是一手搭在陳攻肩上,故意問他到底仗了誰的勢。
雖然周邊人群激動,陳攻只是淡然看著肖驍,面色平靜說道:“我勸你不要惹我?!?p> 這一句話落地,立刻讓肖驍笑地打跌。
他一邊順氣,一邊笑問道:“你連武功都沒學會,就先學人大口氣說話?”
肖驍?shù)脑捯踩堑慕瓥|監(jiān)武所中其余武人跟著大笑。
他再次用手去拍陳攻肩頭。
忽然他覺得手上刺痛火燙,像是碰到烙鐵一般。
肖驍連忙縮手,見到陳攻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間如血染一般鮮紅。
只這一瞬之間,肖驍?shù)男呐K猛地狂裂抽動。
像是動物本能一般,肖驍覺得自己剛才像是離鬼門關只差一步。
他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有這樣的感覺。
肖驍平日被人當做莽夫,但也一路活到現(xiàn)在。
并不是因為他有什么智慧,只是他憑著天性本能說話做事。
卻也因為天性,比旁人更能嗅到危險的味道。
如今這種敏銳的直覺再次發(fā)出警訊。
似乎在提醒他:不要招惹眼前這個家伙!
隨著肖驍一瞬間的遲疑,陳攻眼底的血紅轉瞬就消失了。
他重又恢復了平靜模樣對肖驍?shù)溃骸澳氵\氣不錯?!?p> 這一句話,在外人聽來糊里糊涂。
陳攻卻是知道,他剛才一瞬之間壓制了心中的怒氣。
也正是因此,這個監(jiān)武所中所有人的性命都被保住了。
陳攻重新回到人世間,并不是要一開局就做殺人狂魔的。
他這次回來,又更重要的使命。
在達成使命之前,陳攻不能制造過多的殺孽。
雖然監(jiān)武所大堂內,大多數(shù)人都沒明白陳攻與肖驍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但肖曉卻是一顆心狂跳不止。
剛才的囂張已經(jīng)完全消散,他也不知為何有一種劫后重生之感。
陳攻見肖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不再同他廢話。
但是肖驍還是精進盯著陳攻。
他手掌上燙痛之感與陳攻血紅的眼神,都只有肖驍一人察覺。
此刻手掌上的痛楚還很清晰。
肖驍?shù)降资莻€武人,不至于因為疼痛就叫嚷出聲。
但他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茫然,猜不出這疼痛到底是怎么來的。
周邊的武者們自然沒有察覺肖驍?shù)漠悩?,仍舊在不斷起哄,不住要肖驍立刻動手。
誰知忽然有個聲音,插入致密的吵鬧中道:“你們真要是知道陳攻借了誰的勢,現(xiàn)在就笑不出來了?!?p> 監(jiān)武所中轟然的吵鬧聲因為這一句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了發(fā)話之人。
此人正低頭在賬冊上書寫,像是渾然不將監(jiān)武所中的騷動放在眼中。
他正是先前那個書吏。
此人雖為書吏,其實也是一位百金雇武者,名喚百善。
只不過聽說他家境特別貧寒,才在監(jiān)武所多兼一份差事,好補貼日子。
百善武功不弱,也是三階武者,遇上同是三階武者的肖驍也是不怵。
再加上他比尋常雇武者出入江東監(jiān)武所的機會更多,聽到的小道消息也不是他們這些匹夫能比的。
百善一語道出,立刻讓圍觀者們閉上了嘴。
唯有肖驍急不可耐地問道:“你倒說他借了誰的勢?是吃軟怕硬易大通嗎?”
肖驍剛才因為察覺到危險,一時茫然。
但一提到易大通,怒火便又重燃。
他昂頭道:“這老家伙自以為做了萬金雇武者,就可以欺上瞞下在江東監(jiān)武所橫行。
其實也就跟我們一樣是個散吏,上不了官員名冊!”
雖然沒有人敢出聲附和肖驍,但那些雇武者的眼睛中都透出對此話的認同。
易大通是一位萬金雇武者。如今江東武監(jiān)缺任,便讓他暫時代管。
只是這易大通借著手中小小權力中飽私囊,不但將最好的案子扣下不發(fā)。
還將一些武功稀松之輩也混進雇武者的名單中來。
就是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肖驍才盯上了陳攻,要將無法發(fā)泄在易大通身上的怒火,盡數(shù)發(fā)泄在陳攻身上。
但書吏百善仍舊是埋頭書寫,口中道:“陳攻是由武侯親自批準,進入江東監(jiān)武所的?!?p> 說罷他終于忍不住偷偷抬眼,想看眾人的神情。
果然,如百善預料的一樣,監(jiān)武所中所有的武者一聽“武侯”二字,立時都閉上了嘴巴。
監(jiān)武所在三百年前由武神陳攻所創(chuàng),第一位“武侯”就是陳攻本人。
三百年里,能坐上監(jiān)武所這第一把交椅的都是當世奇才。
本朝這位武侯年紀輕輕便已經(jīng)是一階武者。更是身份尊貴,為勇王世子陳陶。
監(jiān)武所除了雇武者這樣不入冊的散吏以外,還有真正的在冊官員,稱為監(jiān)武官。
這些監(jiān)武官統(tǒng)統(tǒng)都是功勛貴胄子弟,與他們這些粗鄙的雇武者毫不相同。
統(tǒng)領所有監(jiān)武官與雇武者的便是武侯。
對于肖驍這樣的百金雇武者來說,一生都不可能有機會見到武侯。
更別提被武侯親自批準進入監(jiān)武所了。
陳攻此人……到底是什么來歷!
先前還心有不滿的肖驍瞬間像是泄了氣一般。
他也是皮厚心大,忽然換了沒受傷的手拍拍陳攻的肩頭,親熱說道:“陳兄弟果然一表人才。有這般本事難怪被武侯相中。
咱們今日就算認識了,下次遇著請你喝酒,哈哈哈!”
本來圍攏著看好戲的雇武者們見狀,都是喝了一陣倒彩,砸吧著嘴散去。
只是他們看向陳攻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
哪怕是靠關系進入監(jiān)武所,能靠上武侯大人的關系,就已經(jīng)不是他們這些雇武者有資格非議的了。
書吏百善見到紛爭平息,重又低頭去寫自己的賬冊。
只是他心中并不平靜。
為了制止紛爭,百善說出了陳攻的后臺。
但真正讓百善對陳攻刮目相看的,卻不是武侯的威名。
陳攻確實不會武功,進入雇武者名單也才過了半年時間。
但是在短短半年內,他就已經(jīng)積累了五百金的賞額。
這樣的人,不可能真的僅靠裙帶關系就有此成就。
江東監(jiān)武所發(fā)出的案子,有大有小,賞金也各自不同。
不少雇武者專愛挑賞金最高的案子來接。
殊不知這樣的案子通常難辦。
或許為了一百金的賞額能耗去大半年的時間。
若是貪心不與他人結隊,單槍匹馬的雇武者甚至可能將命都折進去。
但是百善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陳攻每次只挑選最簡單的案子。
往往第二天就能結案,而且做出的卷宗也極漂亮。
證據(jù)、線索、口供一一列明,從未有不祥不實,需要翻案的例子。
他以極快的速度積滿了五百金的賞額,卻只是換了一本無人問津的內功心法。
這一點也讓百善極為納悶。
江湖武人一般都有師傅帶入武學大門。
第一步通常都是內服丹藥、外洗藥浴,固本培元之后才開始真正運養(yǎng)內息。
而陳攻卻是直接將五百金換成功法。
能入武侯之眼的男人,難道真會犯這么大的錯嗎?
百善腦中一團亂麻,筆已寫不下去。
他抬頭去看,就見熙熙攘攘之中,陳攻已經(jīng)不急不緩地走出江東監(jiān)武所的大門。
這家伙身體高壯,猿臂蜂腰,雖然穿一身粗布衣裳卻也難掩不凡氣概。
在他身后,百善和肖驍都用凝重的目光注視著的陳攻,而他本人心中卻無任何波瀾。
被雇武者們奉若天人的“武侯”,只是陳攻過去眾多身份之一。
他曾是天下武神、是血眼殺魔、是救世之主、是大梁真帝。
不同的人因為立場不同,用不同的稱呼來形容陳攻。
但如今的陳攻,早就沒了過去的嗜血戾氣。
帶著《暖陽推心術》的所有記憶,陳攻最緊要的就是立刻尋回自己的內力。
以陳攻的資質,不超半年就能傲視整個江東監(jiān)武所。
而這小小監(jiān)武所卻是一個不錯的跳板,助他奪回本該屬于陳攻的皇位,重振梁朝國威。
甚至憑借不破不滅之身扣問天道亦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