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楊明秋去公司上班。武帥把被子蒙在頭上睡覺。
楊明秋坐在電腦前,打開招聘網(wǎng)站,定位在武帥的老家,楊明秋想看看有什么樣的工作機會。
在招的職位里,不管是公司規(guī)模、工作要求、還是薪資水準,都比楊明秋現(xiàn)在的工作差一大截。
楊明秋對比了一下,在武帥老家,自己類似的行業(yè)經(jīng)驗和崗位,最高只能拿到20多萬,比自己現(xiàn)在的薪水低了一半。
公司規(guī)模和上升空間,還沒有自己現(xiàn)在大。
一早上都在看招聘網(wǎng)站,楊明秋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在武帥的老家根本找不到自己滿意的職位。
楊明秋有一百個理由想留在上海。
人往高處走是自古的道理,能留在大城市,就不想回到小城市。
這個城市發(fā)達、文明、富裕,這里有全國最好的教育、醫(yī)療等公共資源,就算是為了后代,留在這里也是最好的選擇。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工作,楊明秋心里清楚,不是自己能力有多大,是自己運氣好恰好有了一個大的平臺。離開這里,楊明秋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這樣的高度和成就,還能不能賺這么多錢。
或者根本不用找什么理由,自己就是喜歡上海,不想離開這里。
楊明秋捫心自問:愿意為了愛情,放棄現(xiàn)在的機會,離開上海嗎?
楊明秋想了半天,答案竟然是不愿意。
楊明秋這樣赤裸裸的看見自己的內(nèi)心,自己都覺得詫異。
武帥想不通,為什么你就不能離開上海?有錢在哪里生活不是一樣的嗎?
楊明秋說:“在上海都賺不到錢的話,在老家就能賺到錢了嗎?有錢在哪里生活都一樣,關鍵是離開了現(xiàn)在的公司,我可能就賺不到這么多錢。”
楊明秋鼓勵武帥說:“你不要放棄,你再試試,你這么聰明,一定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p> 武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太沒有意義了。一輩子這樣為了賺更多的錢而焦慮,真的太累了?!?p> 楊明秋心里堅持認為武帥是給自己找借口,是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和退縮。
武帥不死心,再問一次楊明秋:“那為了我呢?就算為我做一次犧牲,也不行嗎?”
楊明秋平心靜氣地說:“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這是兩回事。武帥,你不能綁架我,不能要求我對你作出犧牲。我也有我的人生?!?p> 楊明秋說完,感覺武帥的小狗眼睛忽然暗淡了下去。
武帥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望??磥肀鄙蠌V不僅不相信眼淚,還不相信愛情。
武帥不再說話。
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肯向后退一步。
武帥聲音低低地說:“不然我先回去吧。我回去找工作試試??纯丛诶霞疑钤趺礃?。如果好了,你就過來。不好,我再回上海來?!?p> 楊明秋心里一陣難受。
楊明秋不知道這是武帥說的好聽話,還是武帥真的這樣想。
總之兩個人以這樣的方式分開,大概率跟分手無異。
楊明秋問武帥:“你想好了嗎?”
武帥輕輕地說:“嗯?!?p> 楊明秋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平靜地說:“好?!?p> 接下來的幾天,楊明秋早出晚歸的上班,開會,見客戶。
武帥在家收拾行李,睡覺,玩手機。
晚上下班以后,兩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武帥做好飯等楊明秋,或者去楊明秋公司等楊明秋下班一起吃。
如果不是武帥慢慢收拾出來的行李堆在門口的空地上,兩個人甚至都不覺得是將要分開的樣子。
收拾的再慢,也有收拾完的時候。
等武帥收拾完以后,看著堆在地上的行李,自己都搖頭苦笑。在上海這么多年,最終的行李就這么兩個行李箱和兩個雙肩包。
也好,輕裝上陣,回去了就是新的開始。
武帥回去的那一天是周日。楊明秋送武帥去機場。
兩個人故作輕松的說些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話。唯獨不提以后。
說了一會,話就說完了。
兩個人都為了避開以后怎么辦這個話題,而去找其他的話題填補這一路的空白,兩個人從來都沒覺得和對方說話是這么累的一件事。
楊明秋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著手機,嘴里哼歌。
哼著哼著,自己都聽出自己的聲音帶著哭腔。
楊明秋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來,不敢繼續(xù)哼下去。
到了機場,楊明秋陪著武帥去托運行李,換登機牌,送武帥去安檢口。
兩個人抱了抱,武帥松開了楊明秋,往安檢口走去。
武帥一步三回頭,楊明秋站在安檢口也不舍得離開。
一直看著武帥消失在安檢口里面,楊明秋還站在原地。
楊明秋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下一秒,武帥就會轉身,向自己跑來。
一直到武帥的航班廣播完畢,楊明秋才真正意識到,武帥不會再出來了,楊明秋才轉頭往機場外走去。
楊明秋打了個車,去找李唯葦吃晚飯。
楊明秋不敢直接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里,怕自己情緒崩潰。
楊明秋現(xiàn)在就想有人和自己說說話。
楊明秋坐在餐廳里,自己要了點酒,一邊喝一邊等李唯葦下班。
邊喝酒邊想,自己在上海遇見過很多次的困難,每次都覺得自己快要過不去下去,最終還是撐了過去。
那武帥的離開,是不是另一個困難呢?
可是以前遇見什么困難,都有武帥在自己旁邊?,F(xiàn)在就剩下自己一個人,終究是不一樣了吧。
為什么永遠也平衡不了我愛你和我要做自己這件事?
也數(shù)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等李唯葦趕到,楊明秋都快喝懵了。
楊明秋覺得自己看不清人,眼前的燈光都散開,像是一個個五顏六色的大光圈。伸手一摸,原來是眼淚把燈光都化開了。
楊明秋醉醺醺地拉著李唯葦,讓李唯葦陪自己坐下,一起喝酒。
楊明秋一邊給李唯葦?shù)咕?,一邊大聲跟李唯葦說,“唯葦,我心里好難過啊,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呢?我感覺自己心里被挖出來了一塊,再也不是齊全的了。”
惹得周圍人都在看她們。
楊明秋喝多了,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大聲沖著李唯葦大喊:“武帥走了,武帥回家了。我們分手了!”
酒已經(jīng)滿出來楊明秋也沒發(fā)現(xiàn)。
李唯葦看著楊明秋即將不省人事,奪下楊明秋手里的酒瓶子,結了賬,扛著楊明秋到了路邊。
李唯葦不敢把爛醉如泥的楊明秋一個人扔回家,準備帶著楊明秋回自己家。
楊明秋趴在出租車的后座上,大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喊完就吐了一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氣的把她們倆趕下車扔在半道上,李唯葦一邊道歉一邊給了司機師傅100塊錢讓師傅洗車。
兩個人狼狽不堪。
李唯葦扶著楊明秋,在路邊重新攔車。
楊明秋軟的像根面條,李唯葦一低頭看手機沒注意扶著楊明秋,楊明秋身子就往下墜。
剛扶正,一松手,又往下墜。
過路的車看著一個女醉鬼,都避之不及。
李唯葦千辛萬苦,換了三輛車,才把楊明秋弄回家。
李唯葦把楊明秋放在床上,用毛巾給楊明秋擦了把臉,把楊明秋吐臟的衣服脫下來,扔進了臟衣籃。給楊明秋蓋好被子。
自己抱了床被子睡在沙發(fā)上。
第二天天不亮,楊明秋就被酒精灼燒醒了。
頭暈眼花,口干舌燥。
起床去洗手間,走路跌跌撞撞地撞了幾次桌子角。
李唯葦聽見動靜也醒了,起身去扶楊明秋。
李唯葦說:“你這樣能上班嗎?今天要不要請一天假?”
楊明秋覺得腦仁悶疼悶疼的,使勁錘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沙啞著聲音干笑說:“沒事,我還是去吧。我這個工作,是用武帥換來的?!?p> 楊明秋這個樣子讓李唯葦心里不好受,李唯葦不知道說什么,干脆沉默不語。
楊明秋強忍著天旋地轉,套上衣服,就往公司去。
李唯葦和楊明秋一起下樓,給楊明秋叫了網(wǎng)約車,看著楊明秋上了網(wǎng)約車,自己才趕去上班。
楊明秋癱軟無力地靠坐在網(wǎng)約車的后座上,把車窗開到最大,讓風灌進來。
秋天越來越濃,太陽還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風已經(jīng)涼了。
又到了上海最美的季節(jié),車子在法租界的小道上轉來轉去,路邊的梧桐樹葉慢慢地飄落下到地上,像是樹葉進過了一場輪回,終于回到了大地的故鄉(xiāng)。
楊明秋被司機左轉右轉的路線轉的一陣陣惡心,張大嘴呼吸著空氣,像是一條缺水干涸的魚。
到了公司樓下,楊明秋拉開車門就往下沖,一路忍著胃里的翻涌進了自己辦公室,把包往自己辦公室里一扔,就往洗手間跑。
楊明秋鎖上廁所隔間的門,對著馬桶,昏天暗地的開始吐。
胃里的東西像是瀑布一樣嘩啦啦的往下沖,楊明秋吐的止不住,像是要把胃都吐出來一樣。
一邊吐,一邊鼻涕眼淚順著流。
也不知道吐了多久,直到把胃里掏空,楊明秋才覺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楊明秋沖掉自己的嘔吐物,把自己臉上的鼻涕眼淚也擦干凈。
又扯了很多紙把馬桶擦干凈。
楊明秋默不作聲,聽著洗手間外面的動靜。
正是上班時間,洗手間里人來人往。楊明秋站在隔間里等著,等所有的同事都離開,洗手間里沒有人后才出來,在洗手池前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若無其事挺直身子進了辦公室。
不管心里多苦吧,都不能允許自己不體面。
一早上坐在自己電腦前頭暈眼花,無法集中精力,什么都做不成,不知道是怎么挨到中午下班,楊明秋覺得胃里難受,想下樓去城市超市買橙子吃。
每次陪客戶喝多了酒,第二天什么都不想吃,武帥就給楊明秋切好酸甜的橙子放在冰箱,冰了以后讓楊明秋吃。
楊明秋下樓去超市買了一盒橙子切塊,坐在太平湖邊的臺階上吃橙子。
不遠的小店放著梁博的愛要有你才完美。
離開你我像是一個逃兵,無處可去也無路可退。
楊明秋聽著什么歌都像是在說自己和武帥。
武帥,武帥,武帥,為什么腦子里都是武帥。
楊明秋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就讓自己一遍遍的想著武帥吧。因為總有一天,會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