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深處仿佛有只巨大的手,不斷推來層層的波浪,擊打著陡峭的巖壁和礁石,一根尖刺狀的礁石上被海水沖刷的無比鋒利,老人的尸體就掛在那里,尖刺穿透了他的腹部,老人隨著海水起起伏伏,像是一片纏在水上的灰布。
安禮只覺得脊背滲出陣陣涼意,他收回目光,看著蹲在城堡墻邊的露維西,此刻的紅騎士更像是一個打碎了花瓶的孩童。
“怎么回事?”他沉聲詢問。
露維西顫抖著身子說:“他一直吵著說什么獻祭獻祭,我一氣之下就說要獻祭第一個就獻祭你,然后他就……”
還真是一語成讖,安禮只覺得頭大。他又探出頭看著海浪退去礁石上露出的尸體,一種莫名的感覺圍繞著他,也許是內(nèi)疚,也許是自責,也許是為這個老人對那個詭異的信仰的執(zhí)著。
“將他的尸體撈上來,安葬了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么做的。安禮轉(zhuǎn)身望著山腳下那個并不遙遠的村落,覺得是時候去看看這個神秘的漁村了。
“準備馬車,我要親自去村里。”
“可雨天道路濕滑,也許并不適合出行,”珮莎謹慎勸告。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安禮下定了決心,他隱約察覺到村里應(yīng)該存在某些秘密,也許冥兒會有所發(fā)現(xiàn)。
“我明白了,”珮莎不再堅持,返回城堡里準備。
“伯爵大人!您快看!”科爾忽然扭頭喊道。
安禮順著科爾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群灰色的魚在水面中不斷跳躍,落下的身體開始砸向老人尸體所在的礁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進行著一種古老的儀式,以虔誠的叩拜來破除枷鎖。隨著一道巨浪拍打而來,那塊礁石仿佛矗立百年而一朝風(fēng)化碎裂,無數(shù)石塊伴隨著老人的尸體沉入水中。那群灰色的魚拖著老人的尸體朝海中游去,直到消失在昏暗的海天交接之處,而那個方向是海中的神庭石柱。
“這是魚葬……”露維西呆愣在原地。
“魚葬?”
“一種古老的喪葬方式,據(jù)說曾經(jīng)海中存在一個國度,唯有擁抱大海之人才能去到,而迎接他們的使者就是一群魚?!甭毒S西緩緩說著,“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p> “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安禮又一次為這個奇妙的世界折服。
噠噠的馬蹄聲從城堡內(nèi)響起,緊接著一輛馬車緩緩駛出城堡大門,巨大的車廂足夠四五人乘坐,應(yīng)當是三匹馬拉的馬車,此刻只有一匹年邁的老馬。車廂周身的紅漆已經(jīng)有些脫落,車前兩側(cè)掛著的油燈早已經(jīng)渾濁不堪。珮莎坐在車夫的位置,牽引著韁繩,原本黑白配色的女仆長裙換成了一身灰色皮革衣褲,身上還披著一件熊毛大衣。
“珮莎姐姐,不愧是王都學(xué)院的學(xué)生,”科爾驚嘆道。
“以前學(xué)過一些而已,”珮莎走下馬車,替安禮掀開布簾,科爾攙扶著坐到馬車里。寬敞的空間和柔軟的靠背倒是免去了一些不適。
馬車一路駛向山下,科爾和露維西騎馬跟隨著兩側(cè),雖然有些顛簸,但珮莎車技還算不錯,勉強可以達到平穩(wěn)。
安禮打開車廂一側(cè)的夾柜,本來只是無聊,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副牌,正是他所熟知的帝國牌,一共兩套,二十四張。
帝國牌的十二張分別為皇帝、宰相、總督、官員、將軍、領(lǐng)主、騎士、學(xué)者、商人、平民、盜賊、乞丐。代表著彼時希戈帝國的十二種身份,雖然名稱與牌面偶有變化,卻都是指代地一類人。
一只佩戴著黑紗手套的手指抽走了其中的領(lǐng)主牌,手的主人就坐在安禮對面,依舊是那副宮廷貴婦的裝扮,目光在牌面上略作停留,然后隨手放在一旁,淡淡地說。
“你的初始身份已經(jīng)足夠高了,對于一般人也許這便是歸宿?!?p> 安禮抽出了皇帝的牌,仔細端詳著牌面上那個死在王座之上的男人。
“既然來都來了,我也想嘗試著當皇帝的感覺?!?p> “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冥兒悠悠地說,“而且更不是一件好事?!?p> “這個大陸上有多少死神契約者?”安禮換個了一個話題。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會太多,起碼比其他神明契約要少的多,”冥兒回答。
“某些高級契約者能夠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嗎?”
“不一定會發(fā)現(xiàn)我存在,但會發(fā)現(xiàn)你是契約者,而所有契約者一旦使用力量,那么身份便無法掩藏。”冥兒說。
“那個老人是什么情況?”安禮又換了個話題。
“我也不清楚,可能只是海神看中了他的靈魂,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某位神明。無非就是這兩種,海中的生靈都有其神明,神明的使者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壁赫f。
“我以為你也是全知全能呢?!卑捕Y笑著說。
“并不是,在冥界是無法了解現(xiàn)界的信息的,我現(xiàn)在所了解的都是我作為契約靈的見聞,”冥兒拾起卡牌,在手中轉(zhuǎn)動著。
“那看起來你的主人并不止那位帝國三現(xiàn)神之一的靈思學(xué)院的人。”安禮猜測道。
“有很多只是合作者,”冥兒表示。
“我也是?”
“不太一樣,”冥兒沉默片刻說,“通常我們來到現(xiàn)界多半是因為無聊,那時是由我們主動挑選契約者,這種契約者就比如你的那位紅騎士,也就是所謂的編外契約者,有時則是死神大人安排的契約者,就像你這種?!?p> “明白,”安禮點了點頭。
車廂的門忽然被推開,科爾從馬背上俯下頭說:“伯爵大人,到了。”
安禮看了眼冥兒,她依舊安靜地坐在那里,科爾卻仿佛看不到她似的。他抓起禮帽走下馬車,珮莎為其撐上雨傘。
面前是一座有些古老的村落,村落中央是一條碎石鋪成的道路,兩側(cè)的房屋林立高聳,像是座座高塔,本就陰暗的天空難以投下一縷光線,穿行其中有種身處古老森林的錯覺,石質(zhì)墻壁上布滿青苔,一圈又一圈,仿佛在訴說曾經(jīng)的水位蔓延至那里。湍急的河流從村莊旁邊流過,河邊碼頭上系著一艘破敗的漁船,對岸也有一個木頭搭建的碼頭。
“真是奇怪的建筑,”安禮不禁發(fā)出疑惑。
“這是為了抵御海水而修建的,”露維西對這種建筑十分了解,“海神偶爾動一下怒,海水也許會上漲數(shù)米?!?p> 科爾走向一處高塔房屋,用力敲了敲門,無人回應(yīng)。科爾剛準備再敲,街道另一側(cè)房屋忽然打開了門,一個婦人從門后探出來頭,看見安禮,生疏又蹩腳的行了個禮。
“伯爵大人,歡迎您光臨這座村莊?!?p> “早上好,女士?!卑捕Y保持著禮貌。
聽到女士這個詞,婦人笑的臉上褶皺起舞,捂著嘴笑,似乎覺得太過無禮,收斂了幾分笑意詢問:“伯爵大人,您也是來找亞頓大師的嗎?”
“亞頓大師?”安禮從未聽過這個人。
“是那個精通占卜的亞頓大師?”露維西則問道。
婦人連連點頭,“對,對,您也認識他?他旅行到這里,村里人都在求他幫忙占卜一下命運呢?!?p> “你認識他?”安禮好奇的問露維西。
“是一個古怪的家伙,擅長占卜之術(shù),在王國鄉(xiāng)間名氣很大,偶爾也會受貴族邀請成為座上賓,不過他索要的報酬很特殊,他會對富人索要錢財,向窮人索要食物,向騎士索要榮譽,向美人索要一吻,”末了,露維西又補充一句,“但我覺得他就是個騙子?!?p> “可根據(jù)你所說,他的占卜術(shù)貌似應(yīng)該十分準確,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好的名聲,”安禮說。
“亞頓大師的占卜從不會說謊,”婦人在一旁替亞頓辯解,“伯爵大人如果不相信可以來嘗試下,亞頓大師并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p> 安禮忽然對這位占卜大師產(chǎn)生了一些興趣,或者說他對這個異世界的占卜很感興趣,興許在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預(yù)知未來的能力。
徹界
這章少了些,打算先留一些存稿,上推薦時再多發(f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