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顏瑕的幫助下，李衍真拿到了臥龍城官府驗尸的記錄。雖然章夜白不讓顏瑕尋求官府幫助，但實際上縣官不如現(xiàn)管，官府也不會拒絕上門的顏瑕。
兇手一共殺了四十五人，都是一擊致命。據(jù)臥龍城的煉氣士判斷，作案兇器是一把短刀，大約有小臂長短。
兇手每一擊都是直接切割脖頸，或者捅刺心臟。因此所有死者身上都只有一處致命傷，沒有其他傷口。
真是不可思議……因為顏家有五名護院，都是出色的好手，他們中有三人的武器是比這長得多的刀劍。但他們也沒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同樣被兇手一擊奪命。
因此李衍真先前認為，雖然兇手用的是凡人武器，但他很可能根本不是凡人，而是假裝凡人的修真者。
當然，雖然李衍真這么想，但他并不希望真的是修真者。
因為如果真的是修真者作案，那這個事件就不再是官府的煉氣士們管轄的范圍了，而是會被直接提交南岳宗門。
然后南岳會專門組織道門巡察隊伍，來查查是哪個修真者如此膽大包天。
到時候會來很多高階修士，自己暴露身份可能性也大為增加。
不過現(xiàn)在是假意幫助顏瑕查案，當然也就假意查一查。就算兇手真的是修真者，到時候回去跟他們說不是就行了。
李衍真堅持懷疑兇手是修真者，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兇手實力實在太強，不像是凡人中的高手。其二，官府找了法教相士占卜，卻沒有得到任何結(jié)果。
修真者和凡人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李衍真從小一層一層練上來，對此當然很清楚。
在煉氣初期，修真者和凡人中的內(nèi)家高手相比還沒有特別明顯的區(qū)別。
但進入煉氣后期，修真者就拉開了和凡人之間的差距。隨便哪個煉氣后期的修真者，在凡人武者眼中都是難以想象的高人。
因此除了少量辦事地凡人公差，道門官府的煉氣士從來不需要額外配備什么武裝力量，因為他們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壓制整個郡縣。
即使是整個縣的凡人爆發(fā)民變，只要少量煉氣士聯(lián)手就能輕松鎮(zhèn)壓平定——事實上早年確實發(fā)生過這種事情，一萬多名暴民沖擊縣衙，最后縣衙的十幾個煉氣士合力，很容易就斬掉了暴民首領(lǐng)，然后把這上萬暴民像趕羊一樣驅(qū)散了。
而筑基之所以被認為是仙凡之間最關(guān)鍵的一道坎，是因為在筑基之后，修真者就真正脫離了凡人之軀，不再需要飲食睡眠，和凡人成為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
這種情況下，凡人之于修真者，就如同蟲蟻之于凡人了。
如果說“兇手實力過強”還能勉強解釋為“凡人中也有極為厲害的高手”，但“法教沒有占卜出結(jié)果”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通過和常佐之的結(jié)識往來，李衍真對法教的占卜技藝也有所了解。道門請法教來幫助破案是常事，就算無法直接占卜出兇手是誰，起碼也該得到一些關(guān)鍵線索。
但什么都沒占卜出來，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修真者所為。
修真，終究是逆天改命之事。隨著實力變強、境界提升，修真者本身會逐漸脫離命數(shù)的控制。
所以法教雖然能占卜凡人的福禍兇吉，但只要涉及到筑基以上的修真者，就什么結(jié)果都占卜不到。即使是煉氣士，其修為也足以極大干擾占卜結(jié)果。
往大里想，如果修真者沒有這種干擾占卜的能力，那道門早就該把法教也打為邪修、趕盡殺絕了。
現(xiàn)在道門能和法教相安無事，主要還是因為法教的能力雖然千奇百怪，卻完全在道門控制之中，不會出現(xiàn)什么亂子。
李衍真猜測兇手應(yīng)該就是修真者，而且有筑基修為。不過也沒有再往高處猜想，因為金丹修士無論在哪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甚至一些小勢力都沒有金丹修士。
李衍真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那最后只剩下一個疑點，就是兇手為什么用短刀肉搏。
這是個很奇怪的事情，因為筑基以上的修真者，都有以氣御物的能力。
驗尸者是個煉氣士，很清楚御物造成的傷口和肉搏造成的傷口之間有什么區(qū)別。這些人的傷口都是近戰(zhàn)劈砍、捅刺的結(jié)果，并非御物飛刀所傷。
對修真者來說，這是很難理解的事情。雖然之前李衍真和趙衍心也曾經(jīng)近身用劍肉搏，但那是特殊情況下，在空間狹小的罩子里。
本案兇手并沒有這樣的情況。如果說是為了親手泄憤，又不會每人只給一刀。
修真者哪有這樣戰(zhàn)斗的……李衍真想著想著，卻想起一個可能：
邪修，而且是煉體宗的邪修。
如果不是李衍真讀書極多，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這種可能。
但李衍真敢說，就算是邪修自己，也不可能比李衍真更了解邪修。
二十多年前的誅邪清剿運動，是方丈山執(zhí)法首座趙希乾主持的，因此方丈山的藏經(jīng)閣里存放著這場清剿運動的全部檔案。
李衍真有閱讀整套書籍的愛好，連《萬妖志》那種工具書都完整讀過，這套《誅邪清剿紀略》也曾整個啃過一遍。
當時剿滅了多少邪修據(jù)點、誅殺了多少邪修、有多少邪修漏網(wǎng)……李衍真都一清二楚，至今記在心中。
道門的邪修名單上有十幾個大小宗門，其中大部分邪修宗門都在這次清剿中被道門宣布徹底消滅。
只剩最大的血影、胎光、天癸、行尸四家因為勢力太大，未能斬草除根，其殘部離開人類聚居地，退入妖族領(lǐng)地。
那些被消滅的邪修宗門，確實這二十多年來都沒再有過任何消息。
但有沒有可能存在某個漏網(wǎng)之魚，在當年的誅魔清剿之中逍遙法外，甚至假裝成凡人繼續(xù)活動呢？
煉體宗邪修如果真的擅長偽裝，完全可以假裝成凡人武者。
想到這，李衍真再次重新審視臥石村滅門案，感覺所有問題都可以得到解答了。
為什么五名好手沒有還手之力？因為兇手是煉體宗邪修，凡人武者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
為什么相士占卜沒有結(jié)果？因為兇手很可能已經(jīng)筑基了，干擾了相士占卜。
為什么煉氣士發(fā)現(xiàn)不了元氣波動？因為兇手用的是純粹的身體力量，不需要運使元氣。
為什么兇手用短刀肉搏？因為兇手是煉體宗弟子，戰(zhàn)斗方式不同于養(yǎng)氣修士。
李衍真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但還是決定什么都不說。因為如果真是邪修干的，那南岳出動的陣仗就更大了……
李衍真自己的身份比邪修還不能見光，只能躲得一時是一時。
而且李衍真也隱約覺得，顏家的確罪大惡極，自己并不想讓這邪修落網(wǎng)。
這樣雖說對不起顏瑕，但無論如何，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