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凌榮返回到凌天城。只是城里似乎所有人望凌榮的眼神都變了。變得謹慎、變得敬畏。凌榮跨進凌天大門這一刻起,就覺得非常奇怪:大家這是怎么了?我做錯什么了嗎?
在往里走,一條條街道上掛著五花八門的橫幅。凌榮一開始并不覺得奇怪,打仗勝利了嘛,大家高興。當他走進時,橫幅上寫的字,使凌榮大吃一驚!
“凌榮帝王萬歲???!”
什么情況??
我什么時候成帝王了??
凌榮一氣之下,騎著馬沖往凌天城……心想:一定是那群大臣亂搞事!竟給我捅婁子??!
哐啷一聲,凌天殿的大門被凌榮一腳踹開。
氣沖沖的凌榮來不及說上話,竟被一個個跪在跟前的將臣們鎮(zhèn)住了。接著是一聲聲連續(xù)高呼:“帝王萬歲??!萬萬歲??!”
“都給我起來??!你們這是在干嘛?。 ?p> 曜文大臣起身,感嘆著:“帝王不愧是天神下凡,蓋世無雙呀!”
接著群臣也跟著附和。
“是啊…”
“是啊……”
凌榮聽了更是惱火:“什么帝王?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當?shù)弁??什么天神下凡?什么亂七八糟的???!”
又一位大臣附和著:“帝王,你就別謙虛了,在塔爾莫的時候,群臣都看見了,那沙塵暴定是你喚來的吧?噢…還有那群弓箭部隊!一眨眼就把西域軍團給滅了??!”
凌榮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發(fā)笑。
“還有呢?”
另一位大臣依舊嚴肅地說:“這一個多月以來,帝王您沉默少言,又料事如神,一定是天神附身才會這樣的?!?p> 凌榮繼續(xù)逗樂著他們。
“就憑這些,你們就把我當?shù)弁???p> 曜文大臣恭敬地說:“你不僅是我們的帝王,還是我們的守護神?。?!”
凌榮收起了玩笑,嚴肅了起來,皺起眉頭,厲聲呵斥!
“虧你們還是堂堂凌國將臣!哪有那么多天神?!你們一個個被沙爾嚇傻了嗎??”
眾將臣陷入疑惑……
“那你怎么知道會戰(zhàn)的時候,正好出現(xiàn)沙塵暴?”
“那是因為我到帝王的書房里,研究了一個多月的凌國疆土的地形和氣象……”
大臣們聽了,還是一知半解。
凌榮接著說:“那時候我每天都在看書,看多了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在塔爾莫地帶,每個月的中旬,都會有一次沙塵暴。沙爾派兵前往凌天城,為什么當時我不選擇守城?”
凌天大殿的所有人都聽得非常入迷。
凌榮繼續(xù)解釋著:“因為如果我選擇守城,那么西域軍隊穿越塔爾莫的時間就會變短,就遇不上風(fēng)暴;當時我之所以選擇立刻出兵前去會戰(zhàn),因為這能把西域軍隊緩和在塔爾莫,這才能遇上風(fēng)暴……”
凌榮笑了笑:“只是我沒想到,他們遇到的風(fēng)暴,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得多?!?p> 這時,部分大臣才恍然大悟。可依然有一些還半信半疑。
“那群威力無比的弓箭,又是怎么回事?”
“是沙洲部落的族人,好心前來搭救?!?p> “就這么簡單?”
“一開始我也質(zhì)疑,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沙洲部落的確是一個友善的民族,他們只是單純?yōu)榱讼辞迥侵А畾⑷斯鶐淼恼`會?!?p> ……
各將臣聽完后,都覺得十分尷尬,低著頭,為自己的愚鈍慚愧著。
凌榮抬高音量:“你們還有疑問嗎?都沒疑問的話,輪到我了!”
聽到這話,群臣都瞪大了雙眼,渾身打著寒戰(zhàn)。
“我要問你們,城內(nèi),大街小巷掛著的橫幅,是怎么回事?!”
頓時,大殿里安靜了起來,沒人敢出聲,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榮將軍…”曜文大臣一語打破了僵局,“我們也不知道誰傳的,只是勝仗歸來后,大伙都認同榮將軍您比較適合當下一任的帝王,因為榮將軍您英明神勇、料事如神……”
“夠了!還來?!”凌榮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群臣,“以后誰再敢說我是帝王,別怪我翻臉!”
“為什么??凌康帝王他已經(jīng)…”
“住嘴!!”凌榮眼睛像進了沙子一樣,快要冒出淚水來,“凌康帝王他沒有死?。∷麜貋淼模?!”
凌榮心酸地擦了擦眼淚,沖出了大殿。
…
傍晚,深秋的海水變得十分溫和,一如既往地,每當凌榮遇到煩惱的時候,總會騎著馬,來到凌天城東墻外的海邊。
一顆又一顆石子被凌榮甩出,在海面上跳躍著。
記得上次在這里丟石子的時候,我還在埋怨你,埋怨你為什么要和我爭斗,為什么不理解我……可這次再來到海邊,你卻離開了……或許我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堅強。面對群龍無首的凌帝國,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所措。
我到底要不要當這個帝王……或許當了帝王之后,我根本就不能像以前一樣沉著冷靜了,視野或許會變得很窄很窄。帝王的世界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所以,康兄,如果你聽得到的話,給我個答案,好嗎?
海風(fēng)溫柔地輕撫著,落日的余暉將海面映得波光粼粼,整一片海被染成金黃色,凌榮的心情逐漸平復(fù)了下來,仔細想了想,這帝王不帝王的,不過是個稱呼罷了,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行了?何必要做過多的改變?呵呵,歷來不想當?shù)弁醯纳底庸烙嬛挥形乙粋€吧!
幾天后,凌榮的狀態(tài)似乎回來了。拋開了之前冷漠的心態(tài),又一次地開顏起來。凌天大殿上,由于凌榮的愉悅心情,把大殿的所有人都帶動了起來,死氣沉沉了兩個月的凌天大殿,又一次散發(fā)出活力。
“那么,大家想想,沙爾為什么在凜冬河造船?”凌榮輕快地與忠臣討論著。
大臣們望見凌榮這般狀態(tài),壓力也比之前減少很多很多。
“凜冬河一路沿著凌天山脈,從塔爾莫綠洲一直流到凌天城的北邊,依臣看來,沙爾為了縮短行程,繞開塔爾莫戈壁及凌北平原,走水線,使他的軍隊在更短的時間,花更少的物資,到達凌天城。”
“有道理!”凌榮說道,“而且在目前看來,沙爾是打算做一次偷襲的,因為他不知道沙洲部落已經(jīng)把造船的消息告訴我了?!?p> 曜文大臣說:“所以我們可以在凌天城的北邊提前做好埋伏,等到西域軍隊一登陸,便立刻襲擊!”
“對沒錯!就這樣!真有你的?。 ?p> ……
轉(zhuǎn)眼西域的國主殿堂,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
“妖術(shù)?。⊙g(shù)??!一定是妖術(shù)!!”
未進門就聽見沙爾的怒吼。
“誰能解釋這是什么情況!先是沙塵暴?后來又出來一群野人??”
“國主,你先冷靜一會”,別看衛(wèi)晉將軍平時畏手畏腳的,到了這時候他還是挺沉著的。
“你懂??”
衛(wèi)晉不緊不慢地說:“國主你想啊,凌榮怎么會派那么少兵與你爭戰(zhàn),而且還不是守城……”
他接著說:“是我們太心急,太想進攻凌天城了,忽略了塔爾莫的沙塵暴!”
沙爾豁然開朗:“這么說,一切都是凌榮設(shè)計好的?”
“是這樣的,其實凌榮也沒想到我們會分兩批軍隊,所以沙塵暴只毀掉了第一批,而第二批把凌榮打了個措手不及…”
“哼!還說呢!第二批還不是被那群不懂從哪竄出來的野人,用弓箭給殺了!”
“那國主有沒有覺得那種弓箭在哪見過?”
這一下,可把沙爾的腦殼子給打開了。
“是射殺凌光的那支弓箭!”
沙爾站了起來,左右徘徊著:“這下,一切事情可就說得通了,他們射殺凌光,使我拿不到凌國的兵,于是我兵力減弱,然后還引發(fā)了凌康對我的怨恨,造成兩國大戰(zhàn)……隨之削弱兩國的勢力,從而他們那個‘野人’部落的實力就提升了?!?p> 衛(wèi)晉補充道:“但是他們沒想到,國主您花那么少的兵,就把凌康給滅了,所以論國力,我們還是力壓凌國的,于是‘野人’部落決定再削弱我們一次,直到我們的兵力與凌國均衡……”
“那為什么‘野人’部落不直接協(xié)助我們,滅掉當時勢力較弱的凌國?”
“就算他們協(xié)助我們滅掉了凌國,可我們的勢力相比那個什么‘野人’部落來說,還是很大,所以他們還是沒法和我們抗衡?!?p> 沙爾瞬間明白了:“所以他們必須同時把兩國都削弱得比他們?nèi)酰麄儾庞袡C會同時滅掉兩國!天吶!好大的野心!”
衛(wèi)晉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先聯(lián)合凌國,把那群玩弓箭的部落先給滅掉!”
“不不,凌國現(xiàn)在不會和我們聯(lián)合的,就憑凌榮那脾氣……”
此時此刻,西域國和凌帝國,對于沙洲部落有著不同的看法,西域國視為敵,凌帝國視為友,究竟誰對呢?
國主殿里仍然是一番激烈的討論。
“那群‘野人’部落會不會再次攻擊我們?”沙爾還是對沙洲部落的弓箭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不會的,因為上次他們襲擊我們的部隊之后,現(xiàn)在我們和凌帝國的實力已經(jīng)差不多了,他們現(xiàn)在只需等待我們和凌帝國的大戰(zhàn)。”
“那我們還打不打?”沙爾這個問題似乎和當時凌康問的一模一樣。
衛(wèi)晉是個聰明人:“就算你不打他,凌榮肯定會來打你,要是凌國想耗下去的話,他們就不會主動率兵攻上我們的雅沙特山來……”
沙爾沉默了一會,摸著胡子,模棱兩可。
片刻,他想通了:“好??!既然凌榮玩陰的,那這次輪到我了!凜冬河的船都造好了嗎?!”
一位大臣回答:“國主,已經(jīng)全部造好了。”
“好!這次,我要給他來個突襲?。 ?p> ……
顯然,沙爾是完全不知道,凌榮已經(jīng)對他的造船計劃早有防備……
一個月后,北風(fēng)襲來,草叢都被干燥的冷風(fēng)吹得枯黃,樹木也都脫下了枝葉。凌榮騎上馬,飛奔出凌天城,一路上,盡管士兵們、百姓們對他的崇拜、仰慕的眼神依舊沒能洗清,但他已經(jīng)順其自然了。正像那天在海邊決定的一樣,帝王只不過是稱號,他要做的,就是做自己該做的事!
凌天城北面,少了高高的圍墻阻擋,一切植被被冷風(fēng)吹掛得枯萎。凌榮站在北面的塔樓上,靜靜地等待著“好戲”的到來。
距離凜冬河的河岸兩公里處,瀝青的氣味撲鼻而來,原來,在這枯黃的雜草底下,鋪了一層瀝青燃油。
插著西域國旗的大批船只到了,沙爾的軍隊陸續(xù)下船,迫不及待地沖往凌國北邊的城墻。
沙爾看著前邊,一個凌國的兵都沒有,心里樂開了花!這次!看我不踏平凌天城!
這次沙爾可是出了血本!調(diào)動了西域國的三分之二的軍隊!其中除了弓箭兵留著守城,其他的騎兵、矛兵、劍士、攻城車、投石器幾乎都帶來了。
心里樂的不只是沙爾,凌榮看這架勢,在城樓上激動得快要蹦起來。來呀!快來呀!越多越好!
大批軍隊脫離了河岸,往內(nèi)陸沖刺著,殊不知,離河岸越遠,里死神就越近。
隨著一支帶著火焰的弓箭落下,地上的瀝青油帶動著干枯的野草,燃起熊熊大火!這速度,如同日光普照大地一般,迅速燃成一片。在遠處看,原本一大片枯黃色,轉(zhuǎn)眼變成一片紅光!
西域軍隊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先是外圍的一個大圈著火,圍住了所有的部隊,一個都不?!o接著,第二、第三支弓箭點燃了里邊幾圈的火焰,這火焰,就像聞到了糖的螞蟻,以糖為中心,從四面八方襲來。
凌榮在城樓上看得汗毛都聳立起來…想想,如果換做是我們,噢不!不會是我們的……
這場大火,不說是人的軀體,就連騎兵的盔甲都燒得紅透。西域的攻城車、投石機幾乎都被燒毀。士兵從火堆里四處亂竄著,祈求上天給予他一個逃離火海的缺口。
有幾個幸運兒沖出了火海,但別忘了,你已經(jīng)離河岸有兩公里遠了……
這火越燒越遠,一直連到距離河岸只剩一公里才停止下來。
此時的沙爾想必是世界上最悲催的人,內(nèi)心似乎從天堂落下了地獄。眼前紅紅的火花,仿佛就是自己的噩夢。這個噩夢就此破壞了他的一切追求!或許他現(xiàn)在開始質(zhì)疑了!質(zhì)疑凌榮是誰?!凌榮到底是什么人?。?p> 而此時的凌榮始終無法忘記自己被驅(qū)逐出城,跪在凌天城門前,任憑風(fēng)吹雨打!始終無法忘記在北方小鎮(zhèn)上,年邁的父親被人踹在地上,忍受欺凌!始終無法忘記,陪伴自己多年的親哥哥,手握巨劍,披荊斬棘,殺到最后一刻!
想到這一切,凌榮真的毫無情面可言,冷冷地笑著:沙爾!這是你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在凜冬河北邊的丘陵,一群人騎在馬背上,觀望著,他們身披厚重的狼皮上衣,穿著長筒皮靴,掛著狼牙項鏈……這群人,好像在哪出現(xiàn)過……
一場戰(zhàn)火的消逝,便帶走了沙爾的心,同時也帶走了凌榮這一年來忍受的恥辱。干燥了一個月,最終還是下起雨來,雨水沖洗著凌天城北面被燒焦的氣息,沖走了因人性的扭曲而帶來的悲劇。